59
第 59 章
怕被方缭發現異常,蒙恬不敢讓士兵離得太近。他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盯着院子裏的目标人物,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根據他收集的信息,方缭曾經在裏三層外三層、密不透風的包圍圈中神秘失蹤。
嬴筱雪先解開包袱,一只圓圓的貓頭探出,小貓咪用肉墊爪緊緊地勾着布包,死活不肯被倒出來,小小一只,仿佛長在包裏邊了。
“五爺又耍賴。”五爺是這只小胖貓的名字。它生得圓滾滾、肉嘟嘟,皮毛油光水滑,模樣十分讨喜。五爺是當年那只玄貓的後裔,玄貓已經變成一只老貓,在小師弟張蒼那裏安度晚年。它繁殖的小貓,師兄弟幾乎人手一只。
“我來。”
方缭用貓薄荷逗弄,把五爺勾搭到腿上。他剛沐浴過,雪白的中衣,穿得嚴實,只露出一截比衣裳更白的脖頸,及腰的長發披散在身後,耳邊垂着幾縷散發,一副人畜無害的純良模樣。
五爺跟他不熟,幾次用爪子撓他,都沒撓中,反被按着一陣揉搓,貓薄荷沒夠到,毛都快被撸掉了。
方缭對四周的動靜了如指掌。卻什麽都不說。慢吞吞在銅盆裏洗過手,懶散地斜倚着竹木小幾,陪嬴筱雪和子嬰用餐,“多吃一些。”
嬴筱雪面前的食案上,擺滿她喜歡的菜肴。
子嬰的待遇則完全相反,方缭發現子嬰不吃辣,就故意給他夾菜,專挑麻辣口味的。
子嬰對這位未來的姐夫懷有一絲絲敵意,嬴筱雪以前只對他一個人好,現在有另一個男子,奪走了他姐姐的關愛。他知道這種情緒不對,但是從小到大,年複一年,他和姐姐在危機四伏的秦宮裏相依為命,每次他被人欺負,都是姐姐保護他。
好巧不巧,方缭對子嬰這種小慫包也缺乏好感——嬴筱雪摘下面具,眉目如畫,額頭正中間卻有一道陳年舊疤痕,是替子嬰擋劍留下的。用最好的藥,也只能讓痕跡平整淡化。而且容貌受損導致的心理傷害,讓她敏感又自卑。直到方缭講述包青天的故事,誇那個印子像一彎月牙,她才稍稍釋懷。
子嬰被辣得小臉通紅。方缭只當沒發現,還一本正經地要教子嬰習武。他恨不得打醒這個小窩囊廢,讓他知道有些事,一步也不能退讓。嬴筱雪認為子嬰的忍讓和軟弱,是因為懂事。方缭可不這麽想,一個少年郎,個性早夭,缺乏獨立的人格,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
小情侶分別許久,嬴筱雪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方缭的身上,直到弟弟被辣椒嗆得流淚,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別逗子嬰了,我給你做一個新奇好玩的偃甲,保證你沒見過。”她臉皮薄,不像別的女子那樣會撒嬌,這般溫聲細語,已是難得。
“子嬰是十四歲,又不是四歲,學會自保,對他有好處。你還能護他一輩子不成?”
方缭取一只小碗,骨節勻稱修長的手指拈起大蝦,靈巧地剝去外殼,剝出滿滿一碗大蝦仁,端給嬴筱雪。
嬴筱雪覺得有道理,一邊用絲帕替方缭擦手,一邊點頭:“以後你來教子嬰,不許故意捉弄他。”
“我是那種人嘛?”
方缭一臉和善,心中暗道:小子,總算落在我手裏了。
時間有限,等嬴筱雪吃飽喝足,方缭看着她的眼睛:“筱雪,你理想中的生活,是歸隐山林,平淡終老。還是嫁個高官貴胄,一世榮華?”
嬴筱雪思忖許久,“我若是男子,自然願意幹一番事業,絕不歸隐!不過,大秦的女官都困在深宮之中,比如尚衣令,管理後宮的衣裳,實在沒什麽意思。所以怎麽樣都行,你想當隐士,我就跟你一起歸隐。只是可惜了你一身才學。王上一直希望,你助他橫掃六國,未必肯放你走。”
方缭:原來筱雪還有挺有志氣,這樣的女子,通常不甘于平庸,如果年紀輕輕就歸隐田園,必然不會開心。
其實大秦有一個官職,很适合嬴筱雪——将作少府的屬官、東園主章令,掌管天下木工,愛好和事業可以兼顧。
可惜這是一個戰事頻繁、男女并不平等的年代,尤其是事業上。巴寡婦清有番話說得很對——嬴筱雪如果接受聯姻,就是賭命。她兄長逼她給一個年紀能當祖父的人做妾,不算最慘。還有虐待殘殺妾室的、随時可能戰死的、只喜歡男人的……若是真心傾慕一個女子,就培養她不必依靠任何人,也能富貴一生的才能。
知道嬴筱雪的身份,方缭已經可以猜到那個“能當她祖父的人”是誰了——放眼天下,能讓秦國的宗室女做妾,年紀也符合的只有楚王,一個黃土已經埋到胸口的老男人,身體狀況奇差無比,能不能活過今年,都是個疑問。
反倒是巴寡婦清的事跡,值得借鑒。一位古代的女企業家,為方士提供朱砂礦,憑實力守住家業,獲得世人的尊敬。
方缭幽幽嘆氣,将嬴筱雪和子嬰送入方壺山居,刮一下她小巧的鼻尖:“王上應該就快到了,在這裏等我。”
秦王政催得急,趙高駕車,一路疾馳,将滾滾煙塵甩在身後。
蒙恬上前叩門,門是虛掩的,應手而開。按理說,他的兵将宅子圍得水洩不通,方缭應該插翅難飛。但是裏邊太安靜了,根本不像有人在的樣子。
“都不要跟着,寡人想和先生談一談舊事。”
秦王政不讓蒙恬等人随身護衛,也不帶趙高,獨自踏進小院。
翠竹蘭草,青石小徑,十分符合方谧的審美。這種老式的民宅,堂屋沒有門,只挂着一道竹簾。
秦王政一連數日難以安寝,頭有些悶悶地疼。他略微定了定神,才撩起竹簾,堂屋裏面空無一人,門邊擺着方缭的藥箱和嬴筱雪的偃甲羊。秦王政去主卧、左右廂房、書房找了一圈,也都空着。物品皆在,只是不見人影。書房內,竹木小幾上擺着兩只酒杯,外加一只紅泥小火爐,銅壺中,清酒正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氣泡。
酒盞下方壓着一張小紙條,秦王政移開酒盞,只見上面寫着:少安毋躁,馬上回來。
秦王政再也壓不住怒火,握着拳頭低吼,“先生,方谧!”
“咳,王上什麽時候認出我的?”
秦王政循着聲音,看向烏木矮榻,反問:“先生以為換個名字,就能騙過寡人?”
方缭半坐半卧,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握住頭發,手臂上還挂着一只貓,黑白相間的小胖貓,死死地咬着他的袖口,四條小短腿都攀住他的胳膊,不肯松開。
這厮究竟對小貓咪做了什麽?
剛才,書房明明沒有人。
秦王政的滿腔怒意被好奇心取代,他微微眯眼,“寡人才看過這間屋子,沒人,先生藏在何處?”
方缭艱難地挽起長發,用發簪固定,“我一直在這裏。只不過利用視覺盲點,讓王上以為屋裏沒人。”傳說中的隐身術,就是這個原理。
小貓咪五爺終于發現被戲耍,夾着尾巴想逃離,剛松開爪子。方缭眼疾手快,一把拎住五爺的後頸皮,整只舉到秦王政的面前,笑眯眯地蠱惑,“是不是很可愛,王上要摸摸它嗎?”
五爺黑頭黑背,白臉白爪子,琥珀色的貓眼睜大,短小的腿自然下垂,有種讓人心癢難奈的呆萌。
秦王政微微遲疑,緩緩伸手,小貓陡然一爪子呼上去,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一深一淺兩道紅痕。
方缭:“……”挺溫順的小貓,怎麽回事?
秦王政:“……”冤有頭債有主,撓寡人作甚?
“喵!”五爺瞅準機會,掙脫魔爪,跑得無影無蹤。
屋內倆人相對沉默片刻,方缭提起銅壺,給秦王政斟了一杯清酒,又取來藥箱,替他消毒上藥。
“寡人已經下令,嫪毐的四千門客,罪輕的,罰勞役三年。罪重的,剝奪爵位和官職,流放蜀地。先生可滿意了?”
方缭心中的石塊落地,“王上聖明。”那四千門客,大多是有一技之長的士子。或者識文斷字,或者舞刀弄槍,也有擅箭、擅書、擅琴、擅棋、擅謀、明法的人才,如果輕易地全部殺掉,可能會造成秦國的官吏輕微斷層。畢竟,這年頭識字的人少。
他跟秦王政志同道合,最大的分歧就是:他見不得不必要的殺戮。但凡秦二世和趙高少殺一些棟梁之才,秦朝也不至于亡得那麽快。
對飲三杯,秦王政終究是想不通,“自豫讓之後,士子都說,‘士為知己者死’,我待先生如何?也不敢指望先生有多忠心,至少別跑?”
方谧小聲反駁:“那有什麽辦法,都說算什麽,我恰巧是大家都不說的那一類。這不是跑,出來散散心而已。”
秦王政被他氣笑,轉了轉手上的玉扳指,淡淡地瞥他一眼。
方谧秒慫:“不跑,我就在秦國紮根。”
“少拿這種話忽悠寡人,先生随便找一個地方歸隐,只要沒離開秦國的疆域,就是在秦國紮根。說,為什麽不願意做官?”
“我懶散慣了,委實難以勝任。尤其是秦吏,怕一不小心就犯法。”
秦王政額角的青筋直跳,這理由聽起來不靠譜,但他的直覺,方缭說得是真話。他将一枚金印推給方缭。
方缭翻過金印一看,上邊刻着秦篆——“國尉缭”。尉缭?原來他就是那個罵過秦始皇,試圖逃跑,還被任命為國尉的奇男子。《史記》中記載:“秦王從其計,見尉缭亢禮,衣服飲食與缭同。”亢禮就是彼此平等的禮節,作為正經的臣子,這種待遇,史上找不出第二個。
“國尉這個官職比較特殊,一般有戰事的時候,大秦才會設置國尉。戰時總覽全局,負責戰略部署,平常可以閑散一點,屬官自主任命,先生意下如何?”
就算是量身定做的官職,也不能更合适。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