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11】決裂的青梅竹馬

【11】決裂的青梅竹馬

放學前程凜還特意來到趙允允的班級，遞給她兩本精致的本子。

趙允允看着那兩本粉色的精致的本子，心裏的小鹿開始亂撞。

——是送我的嗎？

趙允允擡起眼，略帶憧憬和緊張地擡頭，看進程凜的眼睛。

程凜看着趙允允略有點異常的反應，壓下心中的疑惑，又向趙允允示意了下手中的本子。

趙允允自認為沒有失态，壓下心中的激動，接過本子，翻開第一頁。

——然後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扉頁上寫着——數學筆記，林僑寓。

“你之前說我的筆記太簡略，她的筆記比較翔實，就向你借來了。”

“…謝謝你哦。”

趙允允無聊又随意地翻了幾頁筆記，突然反應過來什麽。

“之前你在她跑完之後送水，也是這個原因嗎？”

程凜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子：“總得展示出我的誠意。”

趙允允咬着下唇，低着頭偷笑。

而後又假咳了幾聲，清了清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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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既然這樣，我會好好拜讀她的筆記的。”

壓抑不住的高興與得意。

程凜無奈又寵溺地看着她笑。

——

剛走出校園，程凜就看見趙允允拿出手機看着什麽。

放下手機後，趙允允緊皺着眉頭，全身的氣壓一下沉了下去。

“怎麽了？”程凜問。

“沒什麽，”趙允允故作輕松的語氣，“司機的消息。”

可程凜剛剛明明無意瞟到趙允允收到了一張圖片。

話音未落，兩人面前就停了一輛黑色的保時捷。

兩人都認出那是趙家司機的車。

趙允允利落地打開車門，邁進車裏，再關上車門。

程凜看着車開入街道的車流，向秦湖莊園的方向駛去。

耳邊傳來街道上交通的轟鳴聲。

程凜的腦海中無端地再次循環趙允允看到消息時緊鎖的眉頭，放下手機時故作輕松的語氣和亂飄的眼神。

還有那張趙允允收到卻隐瞞不表的圖片。

程凜再一次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駛去。

---

趙允允一路上都心情不佳，總感覺什麽東西壓抑在心中。

打開門，趙允允就看見趙父和趙母端坐在客廳裏，一臉嚴肅。

“父親，母親。”趙允允恭敬道。

趙母張曉瑞放下茶杯，刻薄開口道：“如果不是收到照片，我還真不知道，你已經和程凜熟絡到這種地步了。”

趙允允低下頭，一聲不吭。

手機上收到的圖片，正是在楊向宛過生日的那天晚上，程凜在街上擁抱着喝醉的自己的照片。

趙母看着趙允允低頭不語，感覺力氣全都打在了棉花上：“程凜的父親和母親都知道這件事了，他們說了，不希望在培養程凜的時間發生這種錯誤。”

趙母喘了口氣，接着語重心長地開口：“允允啊，程凜把你當妹妹，程叔叔程阿姨把你當作小姑娘，你和程凜做出這樣出格的事，分明是把我們，把程叔叔程阿姨不當回事啊。”

趙父佯裝微怒，對趙母重聲說道：“怎麽對孩子說話的呢，這件事情也不是允允一個人的錯！”

趙允允仍舊低着頭，擡起手擦了擦挂在下巴上的淚珠。

趙父接着微微向趙允允傾身，語重心長道：“允允吶，爸爸最近和程叔叔正好有個項目在合作，所以你做出這樣的事，讓爸爸很為難吶。”

曉之以理。

趙父的生意式微，能與程氏集團合作，當然是求之不得的機會。

“你是爸爸的女兒，雖說是從領養的，但你從小小一只長成這麽大，說對你沒有感情，那是假的。”

動之以情。

趙允允心裏門兒清，自己對于趙父趙母來講，不過是可有可無的一個養女。

領養她只是為了彌補沒有女兒的遺憾，又因為從小敏感懦弱的趙允允做不到成為貼心的小棉襖，趙父趙母生起了後悔之意。

九歲的趙允允蹲在門口偷偷地聽房間裏的争執，害怕再次被抛棄。

在一個東西被砸碎的清脆的聲音之後，趙允允聽到趙父疲憊地說了一句

——至少，允允可以和別的企業的年紀相近的男孩子們……

後面的話，年幼的趙允允聽不懂。

長大之後，趙允允聽懂了，于是一心想着拼命地逃離他們。

若不是趙允允執意要留在秦市，早就要與各式各樣的家族企業繼承人應酬。

此時此刻，已至中年的趙父朝趙允允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

趙允允乖乖地走過去。

趙父牽起趙允允的手，柔聲道：“過幾天，就把你接過去，和哥哥在一個學校學習，好嗎？”

表面商量，實則威脅。

趙允允知道拒絕沒有可能，也沒有意義。

如果死攪蠻纏，得到的結果還會更差。

趙允允自诩理智，她點了點頭，帶着鼻音說：“好。”

連趙父趙母都沒想到趙允允會這麽好說話。

——

趙允允上了樓，撲倒了卧室的床上。

“只有我的床是最安全的地方。”

趙允允自認為自己在某個方面是個堅強的人。

即便被嘲笑胖，也靠着生理和心理自虐的方式瘦了下來。

起碼沒有自暴自棄。

這次被威脅着離開程凜，離開秦市，趙允允也沒有掙紮和怨言。

其實心裏清楚掙紮是沒有意義的。

雞蛋碰石頭是沒有意義的。

四兩也撥不了千金。

即便趙允允一遍又一遍地疏通、安慰自己，心底也悄悄地冒出一個聲音。

——其實就是懦弱吧，趙允允。

趙父趙母已經和王姨交代了趙允允即将離開秦市的事。

鑒于趙允允乖巧不反抗的态度，趙父還是大方地給她的銀行打了一大筆錢。

精神安慰費。

在趙父的眼裏，一切都可以物化。

錢也能彌補趙允允的情緒。

趙允允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天。

不知道如何開口，去解釋這件事。

更不知道向誰解釋。

為何解釋。

連神經大條的楊向宛都注意到她的魂不守舍。

只是連連關心，趙允允也只是皺着眉搖頭。

運動會的天氣着實炎熱。

趙允允看着接近地面那一塊人的小腿都被熱氣烘得幾乎變形。

四周又是衆人嘁嘁喳喳地閑聊聲。

“請參加高一女子一千五百米的同學到檢錄處檢錄。”廣播裏的女聲用着播音腔的語調通知。

趙允允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楊向宛。”趙允允的語氣略帶些嚴肅。

楊向宛懵懂地擡頭。

“跑完一千五，我有個重要的事要和你說。”

楊向宛似乎被趙允允嚴肅的表情怔住了，魔怔似的點了點頭。

“請參加高一女子一千五百米的同學到檢錄處檢錄。”

趙允允沒再猶豫，三步并作兩步跑下了觀衆臺。

在一陣熱騰騰的暑氣中，楊向宛呆望着趙允允跑下去的姿态。

一個不可避免的離別正飛速駛向他們。

--

趙允允兩股戰戰地站在在起跑線上。

程凜沒有來。

趙允允低下頭，看着棕紅色的跑道。

——是不是，要提前适應，沒有程凜的生活呢？

——好像從小到大，都是自己一個人呢。

一個人面對無法逃避的…許許多多。

發令槍砰地一聲作響。

所有人都向前沖去。

趙允允也不例外。

裹挾在人群中，趙允允感受到無比的壓抑。

似乎從小到大，自己的人生，都是被裹挾着決定的。

待在秦市，與其說是趙允允的心願，不如說是趙父趙母的沒空搭理。

只不過這份沒空搭理，恰好滿足了趙允允那份少女的悸動。

于是一直自欺欺人。

欺騙自己是理智的，是堅強的，是冷靜的。

其實揭開那套冠冕堂皇的說辭，赤誠相對鏡子裏的自己，趙允允清楚，鏡子裏無非只有懦弱二字。

跑到彎道時，觀衆臺突然掀起一陣尖叫。

不過趙允允處于高度緊張的狀态，不敢也不願了解到底發生了什麽。

沒過多久，程凜就粗喘着跑到趙允允的身邊。

“學生會那邊有事，我去處理了一下，對不起啊，允允。”

程凜陪着趙允允一邊跑，一邊偷偷看着趙允允的側臉。

少女的肌膚白嫩無暇，此時冒着細汗，透着可愛的紅潤。

只是趙允允的眼眶發紅。

程凜看着她，說：“怎麽，我來晚了，你還哭了？”

“沒有。”

“那為什麽眼睛紅紅的。”

“……”

“太緊張了嗎？”

“沒有。”

程凜感受到趙允允身上不願開口的低沉，安慰道：“不管怎樣，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趙允允仍舊向前跑去，好似沒聽到。

但心中自己剛剛築起的堅硬的盔甲，卻無聲地瓦解。

四年待在秦市的時光在她眼前匆匆流過。

程凜已經，成為自己生命中不可磨滅的痕跡。

暗生情愫也好，自我安慰也罷。

無論如何，程凜都是自己短短人生中最重要的。

哪怕只是過客，也是最重要的過客。

趙允允咬着牙，保持着呼吸的節奏，向前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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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圈又一圈，趙允允有時候超過了幾個人，有時候又被幾個人超過。

只有程凜在她身邊，不時地悄悄看着她。

在趙允允腿腳發軟的時候，及時地來一句：”保持呼吸。”

在趙允允踉跄地時候，及時的輕扶一下她的手臂。

趙允允氣喘籲籲，連眼前的直道都晃晃悠悠的，就是不知道程凜這個人是個什麽種類的妖怪，都快跑到終點了，程凜的呼吸節奏還沒改變，頂多是呼吸更加粗重了。

最後一百米。

趙允允些微地有些神志不清地向前沖去。

耳旁的加油吶喊聲也化作虛無。

只是一時聽到楊向宛破音的吼叫。

趙允允無力地勾了勾嘴唇，甚至懷疑自己是幻聽。

最後五十米。

趙允允被程凜帶着加速沖向了終點。

程凜突然沉聲說了一句話。

趙允允沒聽清。

最後十米——五米。

沖過終點，周圍的一切似乎都被按下了靜音。

趙允允彎着腰，一口氣愣是沒順上來。

汗水順着臉頰，從額頭流向下巴，有幾滴調皮地，還挂在鼻尖上。

趙允允拿手胡亂抹去。

程凜休息了一會，而後不知道從哪拿出一瓶冰礦泉水遞給趙允允。

趙允允沒打開喝，而是把冰礦泉水瓶貼在額頭處的濕發上。

冰冰涼涼的。

楊向宛跑來攙扶着趙允允：“允允，第四名，真的厲害啊。”

趙允允無力又蒼白地勉強地笑了下。

不知過了多久，趙允允終于靠着牆，找回了自己呼吸的節奏。

她背抵着牆站起來。

楊向宛這才發問：“你要和我講的事，是什麽啊？”

趙允允輕描淡寫道：“沒什麽，就是我過幾天，就要離開秦市了。”

程凜攥着她的手腕：“你說什麽？”

他們背後剛拿着礦泉水趕來的陸禦彥也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