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13】決裂的青梅竹馬

【13】決裂的青梅竹馬

即便黑夜寂寥，義市一中這一帶的美食街也開得熱鬧非凡。

路邊的攤位和店面都閃着着亮堂且不同顏色的燈光。

街上人不算多，但也不算稀少。

時常有一對對的小情侶或者小姑娘們手挽着手，嬉笑着聊着天從趙允允身邊路過。

在四周人群的雜音中，趙允允突然心底升出一股無可抑制的孤獨感。

路過一個小龍蝦的排檔，看着人們在那大快朵頤，談天論地，眼前浮現了之前的楊向宛過生日時一起喝酒玩鬧的樣子。

眼前一桌，陸禦彥搖着頭，笑着喝酒。

楊向宛喝得醉醺醺地，紅着臉，沒骨頭似的癱在趙允允身上，非要拉着她喝交杯酒。

而程凜坐在趙允允的對面，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們喝交杯酒。

回憶像一部無聲的黑白電影,緩緩地在她的眼前放映。

小龍蝦店的老板把菜下到鍋裏，蒸汽水霧和熱辣的火苗從鍋中騰然而上，空氣中一下就爆出了滋滋的聲響和令人食指大動的味道。

把愣神的趙允允從回憶中拉到現實。

“還想吃嗎？”熟悉的慵懶的聲音從趙允允背後傳來。

趙允允猛地回頭，眼中略帶些淚地看着他。

“程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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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哭啊，允允。”

程凜無奈地向前，手指溫柔地揩去她眼角的淚水。

秋風凜凜，短短幾天氣溫跌至真正的寒涼。

趙允允不知是哭的還是凍的，鼻尖紅紅的，可憐巴巴地看着程凜。

“程凜，你怎麽來了？”

“想你了，所以就來了。”程凜理所當然地開口。

趙允允突然覺得臉上一熱，低下頭清了清嗓子：“你想來就能來嗎？”

“怎麽來的？被叔叔阿姨知道不會說你嗎？”

“這麽晚來，你訂了酒店嗎？”

“不對，明天還要上學，你怎麽回秦市？

程凜笑着避開了她的問題，打趣道：“晚上就睡你那裏好了…”

趙允允被驚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而後她低下頭，仔細地思考了這句話的可能性，小聲地說：“…可是我只有一個房間，你沒有地方睡地方睡呀。“

程凜單手插兜，彈了一下趙允允光潔的腦門兒：”想什麽呢你，還當真了？”

趙允允捂住自己的腦門，愣了一秒：“程凜，你玩我？”

“你居然敢玩我？”

程凜漫不經心地牽起她的手：“我錯了，吃夜宵要緊。”

趙允允也順着他的話“那還是不要吃小龍蝦了，嘗試點別的。”

“好。”程凜又道，“那我們往前逛逛。”

被搬上桌的一箱箱啤酒被男人們用開酒器打開，發出清脆的響聲，緊接其後的是氣泡滋滋上湧的聲音和酒精湧下喉嚨咕咚聲。

美食街的聲音真實且帶着點粗俗。

兩人手牽着手向前走去，在這兒尋求一刻完全地擁有彼此的充實感。

——

趙允允在一家關東煮前停下了腳步。

氣泡咕嚕嚕地在小方格裏翻滾着。

趙允允咽了咽口水，指着小方格裏的食物對老板說：“我要兩串芝士丸子，三串魚腸，啊對，就是這個。”

繼續浏覽了眼前的關東煮，趙允允又開口道：“再來兩串昆布和一串粉條吧。”

趙允允擡頭看了看程凜，卻發現他低頭皺着眉看着手機，單手在鍵盤上飛快地打字。

“你要什麽？”趙允允搖了搖程凜的手。

程凜飛快地從手機上移開視線看了趙允允一眼，而後說了一句——”和你一樣”，接着繼續飛快地在手機屏幕上打了幾個字，而後鎖屏，放回口袋中。

趙允允不滿地努了努嘴，轉頭繼續和老板點關東煮。

兩人都端着杯關東煮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散着步。

趙允允趁着關東煮還暖着，有滋有味地吸溜着粉條。

程凜看着她的憨态，不免也有了幾分食欲，拿着魚腸咬了一口。

算不上是人間至味，但也給了味蕾足夠的滋味兒。

兩人的臉頰多少都染了些暖暖的粉色。

沒過多久，兩只關東煮小杯被铛铛地扔進垃圾桶。

趙允允情不自禁的拍了拍圓滾滾肚子，心滿意足地拉着程凜坐在街邊的長椅上。

趙允允的腳踩在地上，而程凜的腳能伸老遠

。

程凜看着兩人的差距，故作正經地轉頭看着趙允允：“趙允允，你有多高啊？”

趙允允不解他突然問出個不着調的問題：“一米六五啊，怎麽了？”

程凜認真地看着兩人放在地上一前一後的兩雙腳。

程凜的腳懶散地岔開，趙允允的腳規矩地并攏。

程凜玩趣道：“沒虛報吧？”

“你是吃飽了沒事幹嘛？”

趙允允無語，想要伸腳踢一下程凜結實而修長的小腿。

不料程凜突然将趙允允伸出的腳用力地夾住。

趙允允氣得臉紅，然後迅速換用另一只腳踢上程凜的小腿。

“嘶……”程凜吃痛地低頭。

趙允允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別裝了，我沒用多大力。”

程凜仍舊出神地低着頭，仍就緊緊夾着趙允允的小腿。

趙允允想要低下頭，看程凜到底垂着的臉上是什麽表情。

結果程凜突然捧起趙允允的臉，輕輕地在趙允允的唇上印上一吻。

趙允允僵住，吃痛地推開程凜：“小腿——小腿抽筋了。”

程凜立即擔心地松開趙允允，蹲下開始揉趙允允的小腿。

擔憂地擡頭看着趙允允。

趙允允坐在椅子上，程凜單膝跪地蹲在地上。

原本是她要擡頭望着他，現在卻成了他擡眼望着她。

還用那種愧疚又擔憂的眼神——畢竟是程凜用力地夾住趙允允的腿。

突如其來的反差讓趙允允心裏湧起了莫名其妙的奇異的滿足與——有恃無恐的感覺。

趙允允雙手撐在背後的長椅上，低頭一笑，然後伸出一只手談了談程凜的額頭

——“逗你的，假的。”

程凜的額頭上微微泛起一個紅印子，他單手抓住趙允允的手，不說話。

趙允允心裏有種隐隐約約的待在懸崖邊緣的危機感。

程凜将她的手往自己的方向一拉，趙允允往他的方向載去

——從懸崖邊上墜落了。

程凜意外地沒有親她，而是把她擁入懷中。

趙允允乖乖地靠在他的懷裏，氣息有些紊亂。

可看着他黑色衛衣下平穩起伏的身軀，和她頭頂他均勻的氣息。

趙允允的氣息也漸漸恢複平靜。

程凜沉聲道：“好想擁有你。”

其實他想說的是占有，可是他怕這樣的詞，會讓她感到不适。

趙允允雙手環抱住他的腰，許久，才平靜地回應：“好想被你擁有。”

其實她想說的是被占有，可又不好意思開口，說出這種詞。

一個掩飾住自己的偏執郁躁，一個不願透露自己的回避型人格障礙。

兩個非正常未成年擁抱着彼此，在秋天的梧桐下，看上去竟像正常甜蜜的小情侶。

兩人不知道何時松開了彼此，略帶着疲憊靠在濕涼的長椅上。

程凜突然很想抽根煙。

路上的行人越來越稀少。路邊的攤販也開始收起自己的攤位。

程凜溫柔地看向仰頭望天的趙允允：“允允，我馬上就要走了。”

趙允允語氣散漫：“我知道啊，你總不能待在義市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

趙允允像是預料到什麽，語氣驀然變得冰冷煩躁：“你——是要去什麽別的地方嗎？”

“出國，去參加競賽的集訓。”

趙允允咬了咬嘴唇：“僅僅是這件事的話，你沒必要告訴我。”

程凜嘆了口氣：“競賽之後，我很可能在那邊上學了，短時間回不來了。”

從他口中說出的話，已經是盡量修飾過美化過的委婉的語言。

真實的情況，恐怕會比這糟糕好幾倍。

趙允允好一會兒沒回他的話，而是伸出手，抓了抓月亮。

“程凜……”

她幾次開口，都組織不出完整的話語。

“程凜，沒關系的，就這樣吧。”

反正，不論再怎麽挽回，再怎麽詢問，結果也不會改變。

程凜不可能不出國，自己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離開義市。

既然最終的結果不變，何必浪費精力，去詢問個究竟，去追求個承諾。

趙允允低着頭，只覺得千斤重的鐵壓在胸口，良久，無力地仰頭嘆息。

“不早了，我先回公寓了。”

趙允允撐起手準備起身離開。

程凜緊緊地抓住她的手腕，強迫她看向自己。

秋風飒飒，寒入骨髓。

程凜能感受到趙允允輕微的戰栗。

他啞着聲音開口：“等我，回來找你。”

不僅僅是一個人的等待，而是兩個人的互相犧牲，互相靠近。

即使知道趙允允會把這看作一個包着甜蜜糖衣的可笑謊言，程凜還是開口了，做出了那句承諾。

在他自己都有些迷茫的黑暗，他卻願意點亮趙允允，執意地把她當作自己歸港的信號。

趙允允嘴角扯出一絲苦笑，比以往少了些輕蔑和懷疑，她沉靜地開口：“好，我等你。”你也要來找我。

她盡量把自己表現得深情且真誠。

在程凜眼裏，趙允允一直是個坦誠的人。

坦誠地表現自己的接受和不相信。

但這次，程凜感覺的到，她的女孩，願意在直面冰冷的現實的同時，還願意相信他們兩人的溫情。

即使心裏一直有個聲音叫嚣着——怎麽可能是真的，怎麽可能會有未來——趙允允這次，還是打開了門，向前邁出了一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