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皎月如燈

皎月如燈

等什麽呢？段辭雪只覺得疑惑，她看了眼燕凜，發現這人沒什麽變化，只是低垂着眼看着自己。

燕凜生的冷峻，在垂眸盯着某處時，格外讓人生畏，可段辭雪見怪不怪，反倒還對上了他的視線。

視線對上的那一刻，燕凜卻最先挪開了，“你希望的實現了，我不殺趙堯。”

燕凜一頓，他握着拳頭，穩住聲音繼續說：“所以你打算離開我了嗎？”

段辭雪微怔，然後松開了捏住燕凜衣袖的手，她什麽也沒說，只是沉默的站在燕凜身側，可燕凜心下一沉，如同墜入冰窖一般，他深呼一口氣，然後看向了段辭雪。

“聽離苑的門，沒禁制了。”

說完他就獨自回了房間，整個聽離苑內恢複了往日的寧靜，就連稍微有些人氣的若生都被燕凜控制住，微低着頭，站在段辭雪的門前。

段辭雪心裏滋味不好受，她來到自己房間門口，伸手摸了下若生的手，若生并未反應，就連體溫也并未給她任何回應。

段辭雪心下了然，也并未再去試探什麽，她推門進入房間裏，閉着眼躺在了床上。

如今燕凜已說不會殺了趙堯，那趙堯的人身安全就不用擔憂了，燕凜的複仇也算放了下，那她走不走呢？

離開這兒，回到自己原來的地方，那個鋼筋混凝土裏，發出無數沒有溫度的光的地方，那兒好歹算是自己的家。

算嗎？一棟房子，沒有任何人等她回去的地方。

段辭雪心裏苦笑一聲，随即喚了聲021，可那個原本應該什麽時候都出現的系統，如今卻忽然沒了蹤影。

“021？你跑哪去了？”段辭雪又喚了聲，可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現下是想回都回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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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辭雪沒當回事，021這種塑料系統，可能是滾回去升級或者接受批評了。

那就在這多待會吧，畢竟，她挺喜歡這裏的。

＊

在聽離苑混了一些時日後，段辭雪倒是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着燕凜了，這麽久都沒在聽離苑待着，也不知他在忙些什麽。

段辭雪還想通過若生了解下情況，可這姑娘一直以人偶形态站在自己門前，不管段辭雪怎麽喊，她都沒有半分反應。

“021！你跑哪去了！”段辭雪忍無可忍，整個聽離苑就她一個活人，和她說話的沒有，連可以罵她的也沒有，甚至是021的貪吃蛇也沒有！

“把我關在暗室裏和現在把我一個人丢在聽離苑裏有什麽區別啊！還是沒人和我說話啊！”

話音一落，聽離苑沒有任何回應，段辭雪只覺得自己瘋了，沒有任何人在這聽離苑裏，那她喊什麽也沒人回複啊！

那她還喊什麽！

段辭雪收拾了下房間裏的東西，翻破底也就找到了三兩銀子。

她拿着銀子在原地愣了半會，最後把門一摔，出了聽離苑。

這沒一個人的苑子，誰愛待誰待。

燕凜躺在聽離苑的老樹上，默默的看着段辭雪的動作。

“呵，這就待不下去了？”燕凜自嘲的笑了聲，然後閉上了眼，風輕柔的吹着燕凜的白袍，他一如往常那般，在空無一人的聽離苑裏，靜靜地躺在樹梢上，等着那所謂的太陽落山。

燕凜閉上眼，原本站在段辭雪房間門口的若生動了起來，她一如既往的，規矩的走去了廚房，不一會火就升了起來，冷水下鍋的一瞬，白霧升騰，最後散在空中，沒留半分痕跡。

他總覺得，只要廚房裏有些煙火氣，這個聽離苑就不算太過冷清。

日落時分，昏黃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了燕凜的身上，他微嘆了口氣，随後從樹上一躍而下。

可就在自己剛站穩的一瞬，段辭雪就大搖大擺的從正門走了進來，她手上還提着什麽東西。

燕凜呆滞的站在原地，直到段辭雪注意到他都沒有緩過神來。

“公子！你終于回來了。”段辭雪原本沒什麽表情的臉一瞬揚起笑臉，激動的說道。

注意到燕凜的狀态，段辭雪停在了燕凜的面前，她面露疑惑，問：“公子怎麽了？”

燕凜皺眉：“你沒有離開？”

“我離開去哪啊？公子這麽些天沒回來，怎麽忽的就問我離開不離開的，要離開不也該問問你嗎，這都多久沒回來了？”

“那你為何出了聽離苑的門？”

“這地方沒人啊！我一個人在這要無聊死了，出去解解悶，順帶買了只烤鴨！”段辭雪晃了晃手上的袋子，臉上挂上了笑。

“公子一起吃吧，那個烤鴨鋪子挺多人的，排到我的時候正巧最後一個來着。”

“不用了，我還有些事。”

“哎！公子你又要出去嗎？什麽事要忙這麽久啊，這裏一個人也沒有，就連若生都不和我說話！”

燕凜沉默的看了會，最後妥協的點頭，“也不是什麽大事，一起吃頓飯吧。”

段辭雪很開心，這苑裏終于有人了，或者說這苑裏終于有能聽段辭雪說話的人了。

兩人面對面坐着，桌上擺着一道若生炒的菜，其他的仍舊是段辭雪下廚房炒的。

段辭雪：“公子什麽時候再出去？”

燕凜無言，繼續吃着碗裏的飯。

“我剛剛在排隊買烤鴨的時候，聽到周圍的人在讨論着盛京城裏的花燈節，公子，花燈節是什麽時候啊？”

見着燕凜沒有回答，段辭雪也不惱，仍舊一個勁的往外蹦着話。

“花燈是不是好漂亮好漂亮啊，我還沒見過呢，臨月城有嗎？”

燕凜放下筷子，擡眸看着段辭雪，“你沒參加過花燈節？”

“對啊公子，我真的想看看來着。”段辭雪眨巴眼，夾了塊豆腐放進了碗裏。

燕凜眸色一凝，說：“花燈節年年有，你是為何沒見過？”

段辭雪一愣，随即意識到自己話裏的漏洞，她有些心虛的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沒看過盛京城裏的花燈節。我來到臨月城之前，一直在城外待着，未曾有機會見過花燈節，甚至是偷偷潛入臨月城裏也沒見過。”

“城外？你住哪裏的？”

“就山裏啊，我是從山裏出來的。”

燕凜盯着她的眼睛看了會，最後嘲諷的笑了聲，“你還是喜歡騙我。你這些話裏漏洞太多了，多得我都無法騙自己，你說的是真的。”

段辭雪低頭，低聲喃喃道：“公子若不想我騙你，那就別問了行嗎？我和公子一起待了這麽久了，公子還是覺得我會害你嗎？”

燕凜并未表态，只是繼續吃上了飯，整個飯桌一如往常的安靜，段辭雪也沒了吃飯的欲望，她随意的扒拉了幾口後，便放下了筷子。

她看了眼燕凜後，起身便準備離開了。

“花燈節快到了，那時候我帶你去一趟盛京城。”燕凜突然開口說道。

段辭雪轉過頭，在确認這話是燕凜說的後，有些驚喜，她連忙退回座位上，笑眯眯的問：“那到時候去盛京城要多久啊？是不是得提前規劃一下？”

燕凜點了下桌上的菜，然後說：“先吃飯，還有你的烤鴨，吃了。”

段辭雪看着沒人動的烤鴨，又看了眼燕凜，她沒有半分猶豫，直接掰了個鴨腿遞給了燕凜，“公子，你吃！”

“……不用。”

“我聽別人說這挺好吃的，你真的不試一下嗎？”

“我知道，但不用了。”

“啊，這樣啊，”段辭雪收回手，然後自己啃上了鴨腿，她模樣随意，完全沒有女孩子家該有的矜持，“公子不喜歡這個嗎？”

“嗯，吃過太多次了。”

段辭雪點點頭，然後囫囵的吃了起來，她吃相格外的随便，燕凜看着倒是莫名的生了食欲。

燕凜笑：“你一個姑娘家，怎麽就這麽沒有規矩？”

“又沒人教我，更何況我以前就這樣了，公子也沒說過我啊。”

“确實，”燕凜說，“那我以後應該管管你？”

段辭雪一愣，連忙搖頭拒絕，“不用了，公子！你太客氣了，我這樣挺好的！”

段辭雪手上握着鴨腿，嘴角還有油漬，她說得很快，像是怕燕凜真的要管她來着。

燕凜沒說話，等到段辭雪将烤鴨吃完後，他才從懷裏取出一塊手帕，遞給了她，“把嘴擦擦。”

段辭雪不可置信的接過，她看着手上純白的手帕，又看了看起身離開的燕凜，一時不知該做些什麽。

等到燕凜的身影消失後，段辭雪這才回過神，她捏着手帕，眉眼一彎，笑了起來。

＊

翌日，燕凜難得的仍舊待在聽離苑，段辭雪一如往常般，坐在聽離苑小亭子裏，如今的天氣已經降了些溫度，原本還沁心的風吹到人身上時，已經有些冷了。

小竹林依舊青翠，時不時的還會飄些竹葉下來，段辭雪半合着眼，看着飄飛的葉片。

“困了？”不知何時燕凜走了過來，“困了就回去睡，趴在這兒占位置。”

段辭雪一驚，原來還滿滿的困意一瞬被他吓沒，她站起身，抱怨了句：“不困，就是有些無聊。”

“那你怎麽不出去走走？街上應該有挺多可以玩的。”

段辭雪面露難色，小聲的嘀咕：“要是有錢我還在這趴着嗎……”

“你這話的意思是怪我沒給你錢出去玩？”

“不敢。”

“我看你挺敢的，”燕凜笑着将錢袋遞給了她，繼續說，“拿去吧，就當你幫我修人偶的報酬。”

段辭雪看着鼓鼓的錢袋子，眼睛都亮了下，她接過後連忙道謝，“公子真好！”

“給你錢就好了？那是不是誰給你，你都覺得人家好？”

“公子最好，其他的人給我錢我是不會要的！”段辭雪拿着錢袋就朝着大門跑去，如今有了錢，她連出門的底氣都有了。

燕凜沉默的看着她離開的背影，随後坐在了亭子裏，此時若生端了杯茶上來，熱氣氤氲的飄着，燕凜抿了口後問：“你覺得，她什麽時候會離開？”

沒人回答，燕凜也沒再繼續問什麽，此時風聲乍起，小竹林裏竹葉飛速向下落着，燕凜挑眉，聽着遠處的動靜。

應該是有一群人沖進了聽離苑，铠甲兵器碰撞的聲音很大，燕凜心下了然，他站起身，只見段辭雪跑了過來。

“公子！好多官兵！”她跑得很急，說話時大喘着氣，“他們怎麽會來？”

燕凜還未開口，沖過來的官兵就将整個竹林給圍了住，長劍的寒光刺眼，段辭雪忍不住的畏懼發顫。

她整個人都在發抖，震驚的看着眼前的陣仗，“公子…到底發生了什麽…”

燕凜上前，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背，“放心，與你無關。”

他擡頭，看着站在士兵中間的人，“羅叔怎麽又來了這裏啊？我尋思着上次離開後，應該不會回來了。”

羅钺成一身藏青色勁裝，高紮的馬尾随風而飄着，他沒受燕凜的影響，眉眼間仍舊帶着笑。

“去那個房間，有個暗房，去那搜。”羅钺成指着燕凜的房間對着下屬說了聲後，這才将視線放在了燕凜的身上。

燕凜：“搜房？”

羅钺成：“是啊，皇帝口谕，徹查聽離苑，不論後果。”

燕凜聲音一沉，眸色也暗了下去，“理由。”

羅钺成忽的笑了起來，他不緊不慢的說，這幾個字就像是利劍，直接給燕凜判了罪，“殺害朝廷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