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好餓

好餓

“我們點到為止。”歐陽慶以身運劍，電光石火間就到了司徒清面前幾寸遠處。

“糟糕，大師兄恐怕拿出了至少三成實力。”段石憂心忡忡道，“師弟應該不會受傷，但是可能輸得很快。”

話音未落，只見司徒清以肉眼難以識別的動作，向側方移動了一個身位，剛好避開歐陽慶的攻勢。

“剛剛發生了什麽？”

“太快了吧，我都沒看清他是怎麽躲掉的。”圍觀弟子出聲議論。

歐陽慶眼中方才那種游刃有餘不見了，似是不敢相信發生了什麽。但他沒有過多猶豫，僅僅是原地停了一瞬，就對着司徒清使出下一劍招。

再一招。

又一招。

讓衆人都想不到的是，司徒清靈活地躲開了所有的攻擊，整個過程中氣息平穩，清隽的臉上神色不改，仿佛只是在悠閑散步。

“是破形劍法！大師兄的拿手招式之一！”有人驚呼。

“不會吧，要動真格了。”段石難以置信道。

柳知味的聲音沉了下來：“看來是不打算放水了。”

歐陽慶的神情愈發緊張。先前想着随便用上幾招，給對方個下馬威，如今這種念頭打消了。他被司徒清的輕功秀得眼花，十幾個來回，連司徒清的頭發絲都沒碰到。

圍觀弟子們的關注點，已經從大師兄轉移到司徒清身上。

“司徒師弟竟有如此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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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能和大師兄打得有來有回，絕非平庸之輩。”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司徒清一直在避開大師兄的劍招，但是他一次都沒出手……”

“我也發現了，他的劍拿在手裏一直沒用過。”

司徒清像是聽到了其他人的聲音，在下一次大師兄氣勢洶洶襲過來時，沒有提前閃躲，而是持起了劍——

劍身還沒被大師兄的的劍觸及到，就脫手了。

歐陽慶看到這一幕，身形頓住。

全場沉默。原來師父說這位新來的師弟劍術需要大家多包容，不只是嘴上說說……他進入靈霄宗，搞不好真的是全靠輕功。

“甘拜下風。”司徒清拱手道。

歐陽慶抹了把汗，心有餘悸，“師弟的輕功當真厲害，只不過劍術有待提升。”

司徒清面無表情，直截了當：“确實。”

莫名其妙感到吃癟的歐陽慶：“……”

“他是不是對大師兄有什麽意見？”段石對柳知味小聲說。

“換成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應該對大師兄有意見才對。”柳知味苦笑，“不過這位司徒師弟或許沒考慮那麽多，我猜他只是習慣用這種比較直接的方式說話。”

這時，有人喊道：“開飯了開飯了！”

随着開飯的好消息傳來，大師兄與新師弟之間的尴尬局面也得以化解。

“走了走了，快餓死了。”段石催促道。

柳知味見司徒清又成了衆人的中心，暫且放棄了與之搭話的想法，“我們走吧。”

吃飯要緊。

他沒能看到的是，司徒清隔着人群盯着他離開的背影，并不關心周圍的人在說些什麽，金色眼瞳中滿是執念。

-

“想吃燒烤了。”段石望着眼前清湯寡水的晚飯，惆悵不已。

柳知味喝了一口白菜豆腐湯，“最近實在是太忙了，而且不知道師父是不是和千鶴門比試那天受刺激了，最近竟然沒出過宗門，還整天在無華峰給我們布置修煉任務。”

段石聽了，嘆了口氣，似乎也是苦不堪言。

柳知味啃了一口饅頭，又道：“而且夥夫每頓飯都沒缺，我們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拿食材。對了，我倒是能看到天上偶爾有鴿子飛過，那些鴿子是什麽來頭，真的不能打下來吃嗎？”

“那些——”段石話說到一半，愣住了。

柳知味發覺段石的異樣，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發現司徒清不知何時站到了自己的身後。

然後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師……”柳知味看着這個與自己年齡相仿，但身高明顯高上一截，實力也比自己強了很多的新師弟，突然有些叫不出口，改口說：“司徒，好巧啊。”

“嗯。”

進入冷場。

正常情況下，如果有人主動來找柳知味說話，他是不需要費什麽心思就能和對方聊下去的。可是此時此刻，面對着司徒清，他突然不知道要怎麽開啓接下來的話題了。

也許是因為周圍其他人都在默默地關注着他們這邊，讓他感到不自在。又或許是……

眼前之人太過耀眼了。

鬓如刀裁，眉若墨畫，本能夠俘獲萬千人心的臉，卻因總是清清冷冷的，讓人不敢輕易去親近。

而這樣一個人，現在就坐在他身邊，一言不發地看着他。

“吃、吃了嗎？”柳知味少見地說話不利索了。

“還沒。”

“一起？”

“好。”

非常簡短的對話之後，柳知味重新拿起了筷子。但沒過多久，他就發現了司徒清的不對勁。

司徒清面前的食物，一口都沒有動過。他只是拿着筷子，看上去是要夾菜，事實上不曾往嘴裏塞過任何東西。

“那個，你不吃嗎？”柳知味小心翼翼問。

司徒清沒有回答。

柳知味試着繼續問：“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們無華峰沒有醫修，不過可以去找林師姐，她能傳書找其他其他師門的醫修過來。”

“不必，我還好。”司徒清眼睫微垂，似乎想到什麽，又補充道：“謝謝，只是沒什麽胃口。”

“原來如此。如果明天也沒胃口，影響到正常吃飯的話，還是去看看比較好。”柳知味這樣說着，腦子裏卻想的是那天荒郊野嶺的廢棄小屋裏，司徒清意識不清，眼睛都沒睜開就在說餓，怎麽看都不像是經常會胃口不好的人。

“好。”司徒清注視着柳知味，原本波瀾不驚的眸色，多了一分不經意的溫柔。

柳知味吞了吞口水，“我繼續吃了？你盡量也吃點，不然到了晚上睡覺之前會很餓，我有次沒吃晚飯，就餓得差點睡不着。”

司徒清沒再說什麽，只是對着柳知味點點頭。

這時其他弟子已經沒在關注他們了，柳知味也感覺自在了不少，便拿起筷子幹飯。

可能是司徒清在的緣故，段石這個話唠這頓飯也安靜了不少，有一句沒一句地和柳知味聊天，同時悄悄觀察司徒清。

快吃完時，柳知味又意識到一個問題。

既然司徒清不是了來一起吃飯的，那麽為什麽要坐在這裏？而且以司徒清的人氣，之前想必已經有人邀請過他一起吃，但他還是坐到了自己身邊。

司徒清一定是還記得那日的事，認出他來了，而且還想和他做朋友！柳知味暗暗欣喜。

與此同時，司徒清，或者說司淮，并不知道柳知味豐富的心理活動。

吃不吃飯、吃什麽、吃多少，對于已經練成辟谷的他而言，無關緊要。

若不是因為中毒，他甚至不會産生饑餓的感覺。

他隐藏身份，假裝成修為很差的普通弟子來到這裏，也并非為了修煉。

而是為了尋找解藥。

種種跡象将解藥的線索指向靈霄宗。

同門師兄還幫他散布了尋道侶渡情劫的謠言，說是便于收買人心，有利于日後讓知情人主動提供解藥的線索。對此他很難茍同，但他的好師兄是先把謠言說了出去，後來才告訴他的。不過他也不甚在意。

千鶴門與靈霄宗之間往來不多，他和靈霄宗的人之間也沒有私交 ，于是打算先借着前不久那次兩門派會面的機會，前來打探消息。

可惜路上出了意外。

之後，司淮遇到了一個人，第一次找到了能激起他食欲的食物。

拜入這個梁正初門下之前，他在無華峰藏了幾天，目睹了廚藝比試全過程之後，得知了這種神奇的食物的名字——

燒烤。

而他所知道的唯一能夠做出燒烤的人，就是此時坐在他身邊的柳知味。

所以他來到了這裏。

既能方便搜尋在靈霄宗有關解藥的線索，又有機會接觸到燒烤，緩解毒發之苦。

一舉兩得。

向柳知味表示謝意，報答恩情是一定的，只是他暫且還未找到合适的時機，對柳知味說出口。柳知味會知道之前的事，這已經是無法避免的。他不想讓更多人知道，他在成為這裏的弟子之前，就在靈霄宗出現過了，因為那樣說不定會帶來更多麻煩。

他只要不讓柳知味說出去，就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此外，為了排除潛在的隐患，外出一事，除了師尊，他只通過傳書告訴了千鶴門裏與他關系密切的幾人，而且沒有告訴任何人，他現在在哪裏、做什麽。

眼下最大的問題是……他很想吃燒烤。

吃柳知味做的燒烤。

哪怕沒有機會吃到柳知味親手做的，柳知味能把燒烤的手藝傳授給他也好……

他現在好餓。

饑餓感難以忍受，司淮的手握成拳，收緊了。

就在他凝神屏息，對抗身體上的痛苦時，柳知味剛好吃完了晚飯，放下筷子，轉頭指了指他面前的飯菜，對他提議道：“帶個饅頭回去吧，等有胃口的時候吃一點。”

司淮，也就是司徒清，挪開了視線，語氣中藏着落寞：“沒有胃口，任何時候都沒有。”

“嗯……”柳知味沉吟片刻，“我這有種讓饅頭變得好吃的方法，要不要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