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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四月份的北城不冷不熱,這會兒天空正飄了點小雨,落在新生嫩翠的樹葉上。

與窗外這幅生機勃勃的景色不同,華中高二某個教室裏此時趴倒了蔫巴巴的一大片腦袋。

物理老師還在講臺上口若懸河,時不時地拿粉筆在黑板上寫畫。

江行深的座位就在窗邊,他暫且停下做筆記的動作,盯着外面差一點就能碰到窗臺的枝蔓發了一會兒呆。

這是他轉來臨華高中的一個月。

華中也算是個重點高中,坐落在新城區,校園風景秀麗,今年剛擴建了校區,學習和風氣都不錯,同學和師生之間氛圍也挺好。

江行深在這之前已經轉過一次學,這下覺得應該能在華中待到畢業。

他從窗外收回視線,身邊的同桌不知何時悠悠轉醒,打着哈欠問他,語氣有幾分讨好,“江哥,老師講到多少頁啦?”

江行深低頭看了下書,正要報出頁碼,就看見一個粉筆頭準确無誤地砸到他同桌的頭上。

物理老師滿含怒氣的聲音從講臺上傳來,“吳想,剛睡醒就要說話是吧?還打哈欠呢?!”

吳想一個激靈,立馬正襟危坐道:“對不起老師,我一定好好聽課。”

江行深在旁邊看着,沒有忍住笑了一下。

物理老師沒注意到自己新晉得意門生江行深的表情,手往教室後方一指:“站後面聽去!”

他扶了扶眼鏡,掃視一圈班裏後排幾個男生,又指了幾個人:“程傑文,黎平。”

“還有你。”物理老師眼鏡片折射出一道犀利的反光,照向最後一排坐的随意,一雙長腿恣意伸出來的少年身上。

“傅舟,你們三個也給我站後面去!”

這個名字一出來,班裏不少人都往教室後面分散了注意力,目光聚集在那張俊美無缺的臉上。

傅舟是個Alpha,在華中無人不知,不僅人長得帥,據說家裏還很有錢,性格叛逆不好惹,做事常常不計後果,同樣也是衆多Omega的夢中情A。

江行深跟着衆人回頭看了一眼,然後斂回目光。

傅舟本來拿校服外套蓋着頭正在睡覺,聽到老師喊他的名,掀了掀眼皮扯開外套,帶着一點困意收回自己的腿,站起來後退一步,就已經到了教室最後面。

這節課還有最後幾分鐘,物理老師也不講課了,把教案往講桌上一拍,走過來開始教訓個子一個比一個高的四人。

“現在是什麽時候了?高二下學期了,馬上就要高三了!”

物理老師說得滔滔不絕,他在個子最高的男生面前站定,“傅舟,你什麽時候能讓老師省點心啊?”

Alpha揉了把睡得有些淩亂的頭發,挺直了腰板,嗓音是獨屬于少年的明朗磁性:“老師,我這次上課沒有打游戲。”

旁邊一塊罰站的另兩個男生噗嗤笑出了聲。

“那難道睡覺就很光榮嗎?! ”物理老師氣不打一處來,眼神往後一瞥,看見那道坐得端正的背影,頓時來了勁,“你能不能跟江行深學學,人家在以前的學校,次次年級第一,年年都拿獎學金,當然我不奢求你做到這些——”

物理老師還在苦口婆心地繼續勸學,江行深聽到自己的名字,心中頓感不妙,回過頭,恰好對上傅舟戲谑不羁的目光。

傅舟嘴角挑起一抹張揚的笑,“好的老師,我一定努力向江同學看齊。”

此話一出,全班人立馬都把視線轉移到江行深這邊,明顯知道傅舟是什麽意思。

故意挑釁啊,好濃的火藥味!

江行深絲毫不掩飾地皺了皺眉。

雖然他才來到這個班級一個月,但因為一次打架,和傅舟成了班級甚至全校出了名的死對頭。

說起來這打架這事江行深并不占理。

那是他才轉來的一個星期,同桌吳想有天負責值日查風紀,但臨時有急事,不得已拜托給了他。

江行深只需要負責早上查遲到的人就行,但好巧不巧,恰好那天傅舟遲到,于是兩人就這麽碰上了。

其實傅舟對于遲到記名這事兒無所謂,但意外就意外在江行深忽然聞到了一股清冽的烈酒松柏味。

面前只有一個人,他很快就确定了這是傅舟的信息素,而信息素突然外洩對于一個Alpha來說,表示易感期來了。

江行深本意是想提醒一下傅舟,卻一個擡手不小心把手中的塑料檔案本磕到了他的下巴。

傅舟臉色當場就不好了。

而江行深的腦子裏驀地冒出一句話:易感期的Alpha脾氣暴躁......

于是他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秉持着先下手為強的原則,一拳頭打在了傅舟臉上。

兩人順理成章地打了起來。

江行深是個Beta,比傅舟矮了半個頭,加上體格也比對方小點,自然落了下風,但傅舟也沒要繼續跟他打的意思,沒說什麽就轉身走了。

這件事還被過路的其他學生看見,第二天在整個學校都傳開了,新轉來的那個Beta和Alpha傅舟打了一架,兩人關系水火不容。

後來江行深找了個時間道歉解釋,傅舟卻沒有領情,像看不慣自己似的,于是他也就沒給過對方好臉色了。

兩人逐漸積怨至此,成了一對不折不扣的死對頭。

物理老師又訓了幾分鐘,下課鈴聲終于響起,他這才回講臺上拿了教案和課本走了。

物理課是下午最後一節課,但今天是周五,這周輪到他們班做大掃除,清掃完規定衛生區才能回家。

班主任老錢在物理老師走後,晃着他那标志性的啤酒肚走進教室,“都先別走啊,今天我們班大掃除。”

老錢看了一圈班裏的人,開始分配任務,按照座位順序點下來,正要到江行深和吳想的時候,老錢停了一下,伸手往傅舟的方向指。

“江行深,你和傅舟負責倒垃圾行吧?”

傅舟猝不及防聽到這個分配,面色微微沉了沉,一看上去就是老大的不願意。

江行深當然也不願意,但他擡了擡眼睛,說道:“嗯,好。”

老錢笑了笑,又看向傅舟:“你呢?”

傅舟眉頭皺起,他看了眼江行深的背影,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行啊,不就是倒個垃圾嗎。”

老錢一走,班裏負責掃地的同學立馬加快了手中揮動掃帚的速度。

傅舟在自己座位那站着,渾身都隐隐散發着低氣壓,他們自然是想早點掃完裝滿垃圾桶。

十幾分鐘後,班裏裝垃圾的大塑料桶已經滿了。

垃圾桶兩邊各有個扶手,方便提着走。

江行深走到垃圾桶旁邊,剛要抓起一邊扶手,面前就擋過來一道陰影。

傅舟抓起另一邊的扶手,語氣聽不出什麽情緒,“走吧。”

垃圾需要倒在教學樓下的垃圾車內,而江行深所在的五班又是最高樓層,就得下四個樓層。

下樓的過程中,江行深并沒有往旁邊那人身上注意,結果下到三樓時,他感覺到垃圾桶不平整地晃來晃去。

下到二樓時,垃圾桶晃動幅度更大,江行深加大了抓扶手的力道才穩住,心裏暗罵了一聲。

一樓時,江行深忍無可忍,他把垃圾桶放在地上,擡頭看向一路的始作俑者,皺着眉,“傅舟。”

傅舟也松了手,“怎麽。”

江行深對上他的視線,“你是不是有點兒毛病?”

華中的高三教學樓是呈“凹”型的,走廊也是南方特有的标準開放式,這會兒四樓五班位置的走廊欄杆上探出了一排腦袋,能清楚看到樓下的景象。

傅舟同桌兼好友的程傑文瞪大了眼睛,“我靠,傅哥和他怎麽停這了?”

“他們把垃圾桶放下了!”

“卧槽,對視了,這是下戰書呢吧!”

吳想看着樓下情形,十分愧疚地閉着眼睛,嘴裏念念有詞,“江哥對不起對不起。”

......

“我有毛病?”傅舟眯了眯眸子,雖然扯起了嘴角,但笑意未達眼底,“江行深,這話要是放大半個月之前,是不是該我對你說?”

江行深臉上浮現了幾分不耐,他生硬道:“打架那事我已經和你解釋過,也道過歉了。”

傅舟眼底有幾分興味和頑劣,“你道歉了我就得接受嗎?”

江行深眼神平靜下來,“其實按照你的性格,在乎的根本就不是這件事吧。”

他想了一下,“你可能只是單純的看不慣我,雖然我并不知道原因。”

江行深會這麽說不是随意揣測他人,他觀察過傅舟一陣子,發現這個人雖然嚣張桀骜,也和別人發生過矛盾,但通常不是原則性的問題就不在意了。

唯獨自己這裏是個例外。

傅舟平時很讨厭別人判定自己性格怎樣,但這會兒卻沒有否認,眉梢一挑,“你想知道原因嗎。”

他本以為江行深會冷着臉走開,直到等了幾秒發現江行深沒有動作,似乎真在等一個原因。

傅舟彎了彎唇角,頓住一秒之後開口:“因為自從你轉過來之後,總有人在我面前提到你。”

“我呢,天生脾氣不好,也沒什麽耐心。”他微微俯身,語氣纨绔,視線卻帶着隐隐的危險:“一個人一件事聽多了,會很煩。”

傅舟的眉骨和鼻梁都十分高挺,低頭看人時會很有壓迫感,顯得整個人既英氣又痞氣,過分俊朗的臉即使從正面看也依然輪廓分明。

江行深睫毛微垂了一下,正在此時,一道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傅舟直起了身,“你的。”

江行深一般是接不到什麽電話的,除了推銷和詐騙,所以他平時也不會理會。

但這會兒他還是拿出來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是個推銷。

他挂斷電話,手機頁面自動返回到了主界面。

江行深正要摁熄屏幕,餘光卻看到屏幕左下方一個紅色愛心圖樣。

他的壁紙是系統自帶的,顏色為藍色和黃色,所以那個紅色愛心就格外顯眼。

但眼下不是關注這個的時候,他把手機放回口袋,“你應該找時間去醫院看看。”

傅舟:?

江行深淡然道:“你可能有表演型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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