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朋友

朋友

葉堇感覺腦子有點鈍。

她搖搖頭，整頓整頓思維才注意到自己正站在一條步行道上，目光所及之處都是陌生的景色，這讓她有些迷茫。

這是哪裏？

她來這個地方是做什麽來着？

腦海一片迷亂，她擡了擡眼，視線掠進旁邊的一家便利店，慢慢停在了店中正在播放的電視機上。

電視機正在播報新聞。

【……據悉兩月前葉家尋回的千金現已改名為葉堇，上了族譜，此次尋親終于畫上圓滿句號……】

【昨夜特大雷暴襲擊了禹嶺，禹嶺山脊上那棵屹立了億萬年之久的古樹世界樹被擊中，雷火将世界樹焚毀殆盡，現在播放從保護站截取的監控畫面……】

電視屏幕上，烏雲壓頂猶如濃墨入水，轟隆——紫電劃破天穹垂直而下，劈中一棵高達數百米的巨樹，下一秒屏幕上跳轉出無數色塊，雷電和巨樹都被色塊所淹沒，那是雷暴天氣影響了周圍的監控信號所致。

世界樹以世界為名，世上獨有一棵，專家猜測其生長了億萬年，國家建立保護站專門保護它，植物學者為它癡迷，相關研究項目多到數不清，而現在，它被劈成了渣渣。

葉堇被新聞中的畫面吓了一跳，她下意識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頭，莫名憂慮。

她攔住了一名從便利店走出的客人。

“朋友，你看我禿嗎？”她攔住那客人問。

走出的小年輕頂着一頭白毛，臉帥得明明白白，就是不學好，小小年紀已經沉迷煙酒。此時那小年輕正在埋頭拆煙盒，聽到詢問擡起頭，表情一滞，剛買的香煙跌落到了地上。

因為面前之人驚人的美貌。

年輕人紅了臉，結結巴巴：“不、不禿。”

葉堇放心了一些，籲出一口濁氣。

她看青年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不吝露出笑容，說：“謝……噗——”

她一句感謝還沒說完整，一口鮮血噴出去，噴了對面的熱心人士一頭一臉。

葉堇顯然沒料想過血這種東西會像噴泉一樣從自己嘴巴裏噴射，有點懵。

年輕人更懵，兩人木木的，面面相觑。

“我的愛人是祖國啊……”

年輕人兜裏的手機響了起來，鈴聲威武霸氣。

年輕人回過神，摸出手機接了起來，短短幾秒鐘，他的表情大變，顧不得自己一臉的紅色染料，擡手随便一擦，也顧不得葉堇，氣沖沖轉身就走。

馬路邊上停靠着一輛黑色機車，年輕人長腿一邁跨坐上去，發動油門就要離開。

但沒走，因為察覺了身後的動靜。

他扭過頭去，無聲注視着坐在自己機車後面的女孩子。

“……”

“你幹嘛？”年輕人有點懵逼。

葉堇不慌不忙地調整着坐姿，從來沒有坐過機車的她一臉新奇。

年輕人想起了自己剛剛接到的那一通電話，急匆匆說：“我現在有急事，沒空送你去醫院！”

葉堇無辜地看着他：“我不去醫院。”

年輕人看一眼她的臉，耐着性子問她：“那你坐我車上幹嘛？”

葉堇道：“你不是急着要去幹架嗎？我去給你幫忙。”

她都聽到他的電話內容了。

她一臉真誠，“因為剛剛吐你一臉很不好意思。”

年輕人：“……”

“你剛才說什麽？”年輕人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幫忙。”仍然真誠。

“……”

聽一個剛剛還吐過血一副弱柳扶風的女孩子說幫忙幹架，年輕人感覺自己受到了不小的沖擊。他恍惚了一瞬，猛地發動車，沒有跟身後的陌生女孩子繼續糾纏。

他剛剛接到了兄弟的求救，讓他去救急，他沒時間浪費！

機車性能優越，破風沖出去。

葉堇穩坐如山，雖然是頭次坐這種車，但心平如水，一點也沒感覺到刺激。

她以為前面的年輕人接受了她的補償方式，結果沒過幾分鐘，她就被車主仍在了沿路的一家私人診所前，這一次她沒來得及爬上機車，小年輕驅車飛快消失。

葉堇：“？？？”

她沒能懂那年輕人的意思，在診所前站了一會兒，發現了一枚卡在地磚縫隙裏的一元硬幣，她拿着硬幣去了附近的一家小商店買了一包紙巾，揣進兜裏，然後不疾不徐地朝一個方向走。

她多少看出來了，那年輕人并不稀罕她的幫忙。

但她至少得給對方送包紙巾擦臉才行，不然良心不安。

她知道那個年輕人要去哪裏，對方接接電話時她聽得太清楚。

雖然知道目的地，但她不認路，所以她是一路問着去的，當她抵達，她看見那小白毛年輕人正在，呃，挨揍。

慘兮兮的。

啊，她的補償可以實現了！

于是，她有些高興地走進小巷子，腳步輕快地繞過躺地不起的小喽啰們，邊走邊展露微笑，喊：“朋友——你是想要紙巾擦臉，還是想要我幫你幹架？”

她吐了那小帥哥一臉，這是她不對，她想補償一下的，而現在補償方式還有兩個咧！

安靜。

小巷突然就寂靜無聲了。

所有人都看着正帶着滿面笑容朝小巷裏走的葉堇。

白毛年輕人——周野——表情裂開了，她怎麽來了？！

他餘光瞥見抓着自己領口的花臂小混混正在走神，沒有錯失機會，扭身脫身。

他強迫自己不去看那女孩子，快速掃描戰局：此時小巷子裏人不少，但現在還站着的不多了，對手只剩那個花臂老大了。

本來那個花臂也被他打趴下了，但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吃了藥還是怎麽的，中途突然爆發出一股蠻力，硬是靠着這股蠻力反向壓制了他！

周野先前一直在伺機行動，但他萬萬沒想到，那個吐他一臉的女孩子會跑到這個地方來！

頭好痛。

周野一腳将某個已經躺地但試圖陰他一把的小喽啰踩回去，崩潰地朝某個不知深淺的柔弱女孩喊：“誰讓你來這裏的？！”

柔弱女孩葉堇莫名：“當然是我的良心驅使我而來。”

不然還能怎麽？

周野：“……”

他的俊臉扭曲了一下，無言以對。

很快他就無暇分身，因為那花臂大哥又有了動作，一拳朝他捶了過來！

他心中一悸，偏頭躲開，碰——

沒躲開！

他的下巴被狠狠擊中！

那拳頭又快又重，就像一把鐵錘一樣捶中他，霎時間他感覺腦子的液體都被攪混了，視野一片模糊。

這個小混混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厲害？！

憑借本能，他補了一拳回去，打中了，但……那感覺就像是……擊打在橡皮泥上，綿綿軟軟的，這觸感……

周野疑惑，擡眼去看那花臂，下一秒腦袋被花臂的大掌猛地按在地上。

咚！

周野感覺自己要腦震蕩了，雙手失力，垂了下去。

“喔喔喔！！！”

花臂的小喽啰們為己方的勝利歡呼起來。

“野哥！”

周野的兄弟驚叫。

這一場紛争就是因他而起，因為他和花臂小混混意外起了争執，這才打了起來。他本來是想喊周野幫忙的，因為周野幹架一流，可不想，連周野也栽了！

花臂的小喽啰們見局勢已定，腎上激素一激，本來要死要活的他們感覺自己又可以了，紛紛踉跄着爬起，花式吹捧花臂。

在一片混亂之中，花臂小混混只是低着頭，沒有人發現他雙眼已是血紅。

小喽啰們日常幹架，小打小鬧習以為常，以為這次幹架已經分出勝負，商量着要去慶祝。

他們見自家大哥還摁着那白毛年輕人沒動，熱情地去拉大哥，急着去慶祝。

花臂被順勢拉開，起身時腳下碰到一塊破磚頭。

他突然頓住。

“大哥？”小喽啰不明白他怎麽停下。

花臂只是低着頭，死死盯着那塊磚頭，眼睛越來越紅。

忽然，他彎下腰，撿起了那塊磚頭。

小喽啰們還沒反應過來，花臂卻已經轉身，舉起磚頭，以一股要毀天滅地的氣勢，對着準備起身的周野的頭狠狠

砸去！

那一瞬間，周野感覺到了，他，将死。

攜風而來的磚頭終于驚動了小喽啰們，他們齊齊驚呼，下一秒又戛然而止。

因為花臂的手腕被一只細白的手握住了。

那仿佛只是輕輕一握，可花臂舉着磚頭的手卻被定格在了空中。

？？？

“幹什麽呢？會死人的。”葉堇微微蹙眉，表情露出不贊同之色，纖纖細手取走了那塊磚頭。

沒有人看見她是怎麽出現在花臂面前的，也沒有人知道她是怎麽憑借這弱柳身姿阻止花臂的，在所有人都在迷茫的時候，她輕輕……提起了右腳。

呃，踹飛了花臂。

真的是飛！

一百五十斤出頭的花臂起碼離地一米，重重飛了出去，撞到巷壁上，脖子一歪，昏過去了。

？？？

周野張大嘴，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

葉堇注意到他，朝他看去，說：“我本來在等你做選擇，但你遲遲不選，就擅作主張幫你選了。”

最終她選擇了幫他幹架，以此作為補償，因為他目前看起來十分需要。

周野：“……”

葉堇看所有人都呆呆的，低頭問周野要手機，後者老老實實遞給她，見她擺弄他的手機，後知後覺問起：“你拿我手機做什麽？”

葉堇理所當然道：“當然是報警啊。”

說話間報警電話通了。

周野：“！！！”

打架鬥毆可不興報警，警察來了，雙方都得進局子。周野一驚，爬起來叫上自己的兄弟就跑，連自己的手機都沒帶走。

小喽啰們也想跑，被反應過來的葉堇全部放倒。

她看着這一地的小混混，靠着牆，靜候警察來。

等的過程中，她又噗嗤噗嗤吐了幾口血，吐得她一臉茫然。

警察來得很快，得知這些小混混剛剛打過架，将其一網打盡，全部捎局子裏去。

抓花臂的時候，葉堇本來準備走了，看見花臂之後又停下，對執勤的小警察叮囑了一句：“警察同志，這個人，你們最好看緊一點。”

她捂着鼻子甕聲甕氣說，“他可太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