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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觀水一張稚嫩的面孔下藏着好幾幅面皮，随時變臉更新無壓力，張春林說他變小了，他并不擔心掉皮的危險。

但張春林的話提醒了他，他反省了一下，突然覺得自己有些不講理了。

他從口袋裏拿出一顆豬油糖，把手伸到胖丫跟前：“趙群子，給你。”

胖丫又瞪圓了眼睛：“觀水，你這是在給我賠禮？”

“嗯，你要不要？”

胖丫麻利的抓過來，她家兄弟姐妹五六個，她分到的糖早就吃完了，她把糖紙剝了把糖丢進嘴裏，朝觀水露出沒心沒肺的笑，一點小小的不愉快煙消雲散。

胖丫學習不好，會罵人打架，口舌尖利不饒人，但她天性樂觀大度，不記仇怨。

觀水知道自己對胖丫發脾氣不對，并用行動道了歉，得到胖丫一個大度爽朗的笑容。但他心裏對這個同歲的小姑娘卻是沒什麽好感的。

他好感趙芳草，趙芳草成熟穩重，和他有共同語言，剛才她的那些話，又讓他有了知音之感。

盡管他心裏明白，胖丫那句“兒子搶老子的東西就是不對，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搶也搶不來呀！”才是樸素的至理之言。

他就是不愛聽，他就是這麽任性的雙标。

他的左手和趙芳草的右手從學校出來就是牽着的，他把左手搖了搖，前前後後的甩動起來，趙芳草用另一只手把他的頭拍一拍，他順勢把頭在人家肩膀上蹭蹭，笑眯眯地露出兩排小白牙，兩個小學生在放學路上無聲地傳遞着愉悅的情緒。

旁邊的胖丫和張春林看得雞皮疙瘩掉一地，胖丫口中含着豬油糖，甜絲絲的覺得牙疼，朝張春林道：“他們兩個怎麽這麽得瑟呢？”

張春林也看到了，“啧啧”兩聲說道：“朝他們頭頂上灑一把花，跟結親沒兩樣了。”

他這個比喻怪生動的，胖丫哈哈大笑起來：“真的挺像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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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芳草鄙視他們：“你們不好好讀書，腦子裏面成天裝的都是些什麽？”

“切！瞧你們這嘚瑟樣兒，我們說一句都不行了？你們做得，我們就說得！”胖丫不客氣的回怼。

趙芳草把觀水的手一拉：“咱們走到前頭去，不理他們。”兩個人颠着小步往前跑了。

胖丫在後面叫：“你們跑呀，我去告訴季老師，說你們牽手還偷偷親嘴！讓你們寫檢讨挨□□！”

趙芳草氣得臉紅，觀水淡定地把自己的獎狀一揚：“姐姐，把你的獎狀也拿出來，氣死她。”

前頭兩個小學生手牽手，空出來的手甩着自己的獎狀，走路帶着飄。

後面的張春林是個老油條，獎狀摸過了就好，一點不在意這種炫耀，胖丫氣得不輕：“有獎狀了不起？”

觀水頭也不回：“就是了不起，你去告呀！”

張春林勸胖丫：“他們兩個考第一，你一個留級生跟他們比什麽呢？老師也不會向着你的呀！”

胖丫氣得伸爪子撓人，張春林諷刺完了就飛快的閃開：“我覺得他們兩個這樣挺好玩的，看着養眼睛，你不要搗亂好不好？”

一句“留級生”準确地戳到了胖丫的痛處，兩人的日常厮打模式又開啓了。

觀水覺得這兩個人的相處模式挺好玩，趙芳草鼻子裏哼一聲：“辣眼睛。”

胖丫：“你們兩個才辣眼睛！”

胖丫并不覺得打小報告是一件丢人的事，她義無反顧的把狀告了。

“老師，我們班的朱觀水和二年級的趙芳草在放學路上談戀愛！”

季老師坐在平房最盡頭的辦公室裏，從一堆作業本中擡起頭：“談戀愛？誰和誰呀？”

“就是我們一年級的朱觀水和二年級的趙芳草呀，我親眼看見的！張春林也看見了。”

季老師低頭繼續翻作業本：“知道了。”

“老師，你不管管他們嗎？”胖丫有些失望。

他的兩個班總共才十五個學生，每一個學生的外貌性格他都是印象深刻，何況是兩個班的第一名。

季老師慢悠悠的說道：“趙群子啊，你把談戀愛這幾個字寫出來給我看看。”

胖丫超委屈：“老師，你不相信我？”

“老師不是不相信你，問你個數學題，十加八等于幾？”

“老師你看不起我！這個太簡單了，十加八等于十八。”

季老師嘆氣：“他們才多大點，一個十歲一個八歲，你也就八歲半吧，你們知道什麽呀？算了，等你會寫這三個字的時候，我就相信了。”

季老師心裏有數，這兩個學生，他們的年齡加起來才夠談戀愛的年紀。

胖丫不服氣，因為她看着那兩個人的時候，覺得空氣都是香噴噴甜津津的。

她把觀水和趙芳草放學路上行為舉止詳細的描述了一遍，包括但不限于牽手、摸頭、互蹭，少不了添油加醋，最後确認道：“老師，這怎麽不算談戀愛？”

季老師堅定的搖頭：“不算。”

“那這叫什麽？”胖丫固執的認為，那兩個人的相處方式不尋常，簡直太不尋常了。

季老師認真的回答：“青梅竹馬。”

胖丫把這四個字咀嚼了一下，感覺很美麗，令人向往，回味無窮，心裏就有些羨慕，點頭道：“我懂了。”

“懂了就好，等他們真正談戀愛的時候再來告訴我吧。”

“老師，青梅竹馬會變成談戀愛嗎？”胖丫虛心求教。

季老師悉心教導：“一定程度上，比陌生人幾率大得多。”

“知道了老師。”胖丫打定主意，以後一定要盯緊這兩個人，稍有風吹草動都休想逃過她的火眼金睛。

她還有一個問題：“老師，等我會寫談戀愛這三個字的時候，就可以談戀愛了？”

“非也非也，是可以看懂別人是不是在談戀愛，這幾個字寫起來簡單，做起來麻煩的要命。你才八歲，想這麽多幹嘛？等你長大了自然就懂了。”

胖丫心裏突然快活起來，仿佛有雞血灌了進去。

“快回教室學習去，你看，成天想些有的沒的，浪費了那麽多時間，老師也很忙的啊！”季老師拍着手上十幾本作業本抱怨。

觀水父子已經習慣了沒有燕窩的日子，他會打獵，奚山這一帶偏僻，山上活物多，隔三差五吃野味，朱望山偶爾搭個順風車坐着村裏的手扶拖拉機進城，用新鮮獵物換錢，買點生活用品，日子算是湊活了，在奚山村裏算是中上水平。

只是每天早晚村裏雞鳴犬吠，他家冷冷清清父子兩口人，觀水想養雞了。

養雞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雞是從雞蛋裏鑽出來的，首先他得弄到雞蛋，還得是受了精的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