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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崇:“你又要讓我先淌雷麽?!”

“不,他只是遇到了熟人。”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嗓子沙啞,莫名熟悉到張小愛心肝一顫。

“所以說,給了你銅錢為什麽又要扔了呢……”中年婦女嘆息,看着張小愛像上了鏽的機器人一般,緩緩的不可置信的轉過頭來看她,笑眯眯的問,“我還有一個銅錢,你要不要?”

作者有話要說: 以今天一直抽抽,更新晚了點見諒~

☆、命運

這是那個婦人,整個人就像是一張被壓扁的紙,在她二十四歲生日當天送她鈴铛的婦人,用近乎兒戲的方式改了她整個生命軌跡的人,而今天,這個婦人站在陽光明媚的操場正中央,笑意盈盈的問她,還有要不要銅錢,篤定的樣子像是被她扭曲了的生命軌跡還能回到原來一樣。

“我要了銅錢,就能回到原來的生活,這一切就會變得像沒發生過一樣?”張小愛覺得荒謬,中年婦女臉上的笑容讓她不舒服,這是種能夠翻雲覆雨的上位者的笑容。

“你的生活會回到原來,再也不會看到鬼,會還在原來的公司上班,會像是從來沒有遇到五通神。”婦人的聲音帶着悲天憫人的語調,仿佛對這段時間張小愛遭遇到的苦楚感同身受。

“那柳莫崇呢?”張小愛回頭看,柳莫崇仍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面無表情。

“沉睡百年或者再找新的驅魔人。”婦人知無不言。

“小寶和Ted呢?”

“他們已經是鬼魂,有他們該去的地方,你不用擔心。”婦人臉上一直帶着微笑,聲音粗粝,眼神慈悲,看得張小愛心裏一陣惡心的翻湧。

“陰陽陣呢?”

“萬事萬物都自有它該存在的軌道,你只是回到了自己該在的軌道,其他的自然都有他們的緣法。”佛偈一樣的回答,張小愛卻神奇的聽懂了,這期間該死的人該造的孽仍然不會變,變得只是這些事中間少了一個張小愛而已。

“所以你是指使無傷設陰陽陣的人麽?”張小愛歪着頭,學着中年婦女的樣子,咧着嘴假笑,這個給她銅錢開啓一切的中年老婦才是最終boss吧……

“呵……”婦人笑出了聲音,卻沒有回答張小愛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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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孤兒院是你命運的分界點,你拿了銅錢回頭,則一切還原,若你堅持往前走,這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就都是你自己選的,與人無尤。”婦人低聲如嘆息一般補充,“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

“為什麽在那天晚上給我銅錢的時候,沒有告訴我拿與不拿的後果,卻在發生了那麽多事之後,假惺惺的給我選擇呢?”張小愛終于冷笑,她命運的分界點在她二十四歲生日的當晚,而不是這個陽光明媚的孤兒院。

“命運……總是會給人選擇的餘地。”婦女嘆息一聲,收回銅錢,下一句話卻是看向柳莫崇說的,“天機也一樣。”

柳莫崇緩步向前,在張小愛身邊站定,沒有理會婦人的話,只是低頭看着張小愛,一改之前散漫慵懶的樣子,難得真心的嘆息一聲:“你應該收下的。”

收下然後變回那個什麽都不知道每天生活兩點一線的孤兒張小愛麽?張小愛不知道到底哪種結局凄慘一點,但是她只能肯定,自己并不想走回頭路。

“我不是神,我的壽命只有短短幾十年,所以我只往前走,不想回頭看。”

“不後悔?”

“後悔也要向前看!”張小愛咬牙,一直慫恿自己忘記他的存在對他到底有什麽好處!長那麽帥要忘記挺可惜的好不好!

“那麽走吧。”柳莫崇率先走向那個挂着大愛福利院五個大字的三層建築,而剛才的那個婦人,卻早已經在他們聊天的時候消失不見。

“剛才那個是什麽人?”張小愛左顧右看,這個婦人似乎有個設定,只要她不要她的銅錢就會立刻消失的設定,太神奇了。

“命運。”柳莫崇淡淡的,恢複到覺得自己屌炸天的狀态。

“……”張小愛張了張嘴,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憋了半天,“操!”

柳莫崇頓了頓,似乎被張小愛爆出的髒話氣得皺了皺眉頭。

陽光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悄悄的躲在了烏雲後面,那個曾經是迦南孤兒院遺址的操場上空詭異的風起雲湧,卻絲毫沒有影響剛剛放棄命運重置機會的張小愛,她跟在手長腳長的柳莫崇身後一路小跑,想想不解氣又氣哼哼的罵了一句:“操!”

柳莫崇轉身,伸出細長的手指頭彎曲成勾,敲在張小愛的腦袋瓜子上,眼底卻有笑意。

***

根據熊冠宇這兩天突擊調查的大愛福利院背景,大愛其實不是正規福利院,充其量只能算是有一定收養孤殘兒童條件的福利機構,除了低調之外最大的亮點就是這家福利院有固定的醫療資源,對于救助那些有病殘的棄嬰很有幫助,另外就是有錢,起碼熊冠宇調查到的資料表明,當初訛獸是又想通過投資來插一腳的,不過似乎被對方用三倍的價格給吓回去了……

而來接待他們的大愛福利院院長,長得和張小愛想象的大相徑庭,完全不是奸商壞人的樣子,一個白白胖胖的年近六十的老太太,穿着得體,笑起來彌勒佛一般,說話細聲細氣文绉绉的,見到張小愛和柳莫崇就笑呵呵的迎了過來,伸出肉乎乎軟綿綿的手摟住張小愛的肩膀,笑得喜氣洋洋——最關鍵的,老太太全身上下沒有紅點,是個如假包換的人。

“我看到你們提交的申請表格就想着一定親自來見見你們,這樣好心的年輕人真是不多見了。”老太太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很是滿意的上下打量柳莫崇。

申請表格?張小愛和柳莫崇對視一眼,這次見面是熊冠宇安排的,以熊冠宇歡脫的個性,是給他們申請了什麽東西?

“不過小姑娘你有三十周歲了麽?看不出來啊,保養的真好。”老太太又上下打量了下張小愛,完全不避嫌的捏了捏張小愛的臉,感嘆了一聲,“嫩的都能掐出水了。”

“……”

三十周歲?!

“是這樣的。”幸好老太太并沒有給張小愛發蒙的機會,等他們入座後,就快速的拿出一大疊準備好的資料遞給張小愛,“領養殘障兒童的手續會比一般健康兒童複雜一些,兩位在申請表格上标注的內容都會進行核實,還要去街道單位醫院辦一些證明,整個過程可能會有點漫長,不過以二位的愛心,這些應該都不是問題!”

領領領領養?!媽的這個死熊冠宇!

“二位的結婚證和身份證帶了麽?我先給你們做登記。”老太太拿出老花鏡,笑呵呵的伸出手。

結結結結結婚證?媽的你個死熊冠宇!!

張小愛漲紅了臉非常尴尬的看了一眼柳莫崇,這位見過大風大浪的五娼神連表情都沒變過……

“是……這樣的……”張小愛艱難的開口,雖然明白熊冠宇估計是為了讓他們一定能見到院長用了這麽個歪法子,但是她要怎麽開口跟面前這位和善的老太太說明情況呢……

“你們為什麽會選在迦南孤兒院這個地方建福利院?”柳莫崇突然插嘴,張小愛尴尬的閉了閉眼,決定縮在一邊當壁花。

老太太愣了下,摘下老花鏡又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下柳莫崇,嘆了口氣:“你們也知道迦南孤兒院啊,本地人?”

張小愛點點頭。

“家父在迦南孤兒院出事前,曾經在這家孤兒院免費做過門房。”老太太臉上的笑意消失了,“迦南的事情傳開後,家父才知道這家孤兒院裏發生過這麽多匪夷所思的慘事,無法早一步發現孤兒院的真面目也是家父畢生的遺憾,我選擇在這樣的地方重建福利院,也是希望能彌補家父的遺憾。”

很誠懇,非常誠懇,張小愛避開老太太的眼神低頭喝水,她看過熔爐,腦子裏一直把孤兒院的院長想象成陰森森的男人的樣子,現在遇到個完全不像是壞人的院長,還那麽誠懇的待她,一下子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

“重建福利院的時候,沒有遇過鬼麽?”柳莫崇又問,張小愛正在裝模作樣的喝水,一口水噴出來讓突然冷下來的氣氛變得更加尴尬。

老太太看了眼驚慌失措的張小愛,再看看目光灼灼的柳莫崇,突然了然一笑:“二位不是真的過來領養這裏的孩子的吧?記者?”

“因為大愛福利院重建後的格局,完全是內行人所為。”神的底氣就是足啊,張小愛感嘆,她還在彎彎繞繞的想着怎麽開口,人家三句話就直接問到核心……

“你對風水也有研究?”老太太看起來似乎對他們找這樣蹩腳理由上門拜訪這件事并不氣惱,臉上仍然笑意盈盈。

見柳莫崇點點頭,老太太就繼續回憶道:“當初重建的時候确實遇到了一些怪事,無非就是工人們一入夜就會聽到小兒的啼哭聲,挖出來的磚頭滴血,地基挖了就淹水之類的事情。後來還是家父一位健在的朋友幫我找了個風水師父,在這裏做了點法,擺了個陣才安靜下來。”

老太太又嘆了口氣:“真的要鬧的也都是一些可憐的孩子,我們重建也是想讓這樣的悲劇能更少一點,所以我覺得這福利院能一直順順利利,和當初重建的格局和我們想做點好事的心都有關系吧。”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可以慢慢的發糖了!

☆、幻象

這老太太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應該絕對不是壞人了吧,張小愛對着柳莫崇擠眉弄眼。

“那位風水相師是否還有聯系方式?”柳莫崇無視張小愛繼續問。

和善的老太太此時卻突然起身下了逐客令:“如果二位過來不是為了領養的事,那麽我就只能陪你們聊到這裏了。”

柳莫崇微微點頭,起身就走。

張小愛尴尬的坐在沙發上捧着個杯子,看着老太太有些好笑的看着自己,撓了撓頭,憋出一句:“以後我結了婚一定過來領養一個孩子!”

老太太被張小愛逗得大笑,拍了拍張小愛的腦袋,連聲拒絕:“哈哈哈,不用不用,你要是有這個愛心,抽空多來看看這些孩子就行,哈哈哈。”

滿臉通紅的張小愛偷偷的擡眼看在門口等她的柳莫崇,他似乎也被她逗笑了,笑!笑屁啊!問了那麽多問題卻連個再見都不說的家夥,年紀越大越沒禮貌!

***

“老太太肯定不是壞人!”走出福利院後張小愛非常肯定的說,她敢拿自己項上人頭擔保。

“嗯。”仍然帶着笑意的柳莫崇淡淡的應了一聲,有問題的确實不是這個老太太。

“那我們白來了?”張小愛不可置信,進福利院大門前她還遇到了傳說中的命運啊!結果就這樣了?

“不會。”柳莫崇站定,“我們被困住了。”

啊?張小愛跟着柳莫崇的眼光環顧操場,困住了?什麽意思?操場還是那個操場啊,走出去不就好了?

“回頭看看。”柳莫崇手指頭點了點張小愛的頭,提醒。

張小愛回頭,回頭也是操場啊!不對!張小愛跟個傻子一樣又迅速回頭,那座三層樓高的粉黃粉藍的大愛福利院不見了,她身後是操場,揉了揉眼睛再轉過身,她前面那個操場變成了她小時候曾經來探過險的迦南孤兒院,一座殘破的木式建築,密密麻麻的窗戶,岌岌可危的大門……

“啊!”脊背發涼的張小愛迅速的跳到柳莫崇身後,抱住柳莫崇的胳膊瑟瑟發抖。

“這回又是怕什麽?”柳莫崇已經從無語上升到了好奇,現在是大白天,前後也沒有黑氣怨氣,空氣中漂浮的青影也只有一兩只,她這聲尖叫是為什麽?

“……場景突然不一樣了不可怕麽?”本來覺得很怕被柳莫崇一吐槽又覺得自己似乎矯情的張小愛弱弱的反駁。

“……”柳莫崇低頭看了一眼仍然貼他貼的死緊的張小愛,看了看四周,“不算突然,這地方本來就是除了人能自由進出之外,其他的都是有去無回的格局。”

“……我是人啊!”好委屈的聲音。

“我不是。”柳莫崇回應,和神簽訂契約的凡人嚴格意義來說也不能算人。

“那現在怎麽辦?”決定不和神糾結這種問題,張小愛看了眼讓她毛骨悚然的迦南孤兒院,現在是白天,可是如果到了晚上他們還走不出去,那她可能真的會被吓死。

“他們在重建的福利院利用建築和樹木做了一個變了形的困卦。”柳莫崇上下打量那個陰森森的孤兒院,“将過去在迦南孤兒院的怨靈兇靈全都困在這裏,而我們現在看到的這個殘破的迦南孤兒院,其實是幻象造成的。”

“幻象?”張小愛壯起膽子,舉起拳頭用力錘了下孤兒院的窗戶,哐當一聲巨響,年代久遠的木頭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揚起一片塵土。

……幻象個大頭鬼!被嗆得使勁咳嗽的張小愛眼眶含淚,被神坑了那麽多次還是那麽天真。

“……”柳莫崇因為被張小愛死死拽着,也跟着嗆了一鼻子灰,木着臉揉了揉鼻子,繼續解釋,“這個困卦精妙之處在于,我們并不知道此刻的幻象是來自于什麽人腦海中的孤兒院,可能是你,可能是我,也可能是院裏面慘死的兇靈們。”

“……精妙?”張小愛斜着眼睛瞪了柳莫崇一眼。

“如果這幻象是孤兒院裏的兇靈們的,那麽我們只要找到他們死亡的地點,就可以收了他們,順便破壞掉無傷想要收集這裏怨靈的想法,這是最理想的方法,如果是幻象是我的,那麽我們只要直接走出去即可,出去之後找到十年前重建福利院的風水相師,破了這卦象,收了怨靈也可以完成任務。”說完之後柳莫崇停了停,似乎有點頭疼的繼續解釋,“如果這是你小時候來孤兒院探險時的幻象,那就是最麻煩的情況,我們可能就需要面對很多未知的想象,努力走出這裏,找到風水相師。”

“我剛才已經看過,這裏的建築不是我當年驅魔時候的樣子,所以不是我的幻象。”嘆口氣,他看了眼張小愛,“你小時候為什麽要來這種地方?”

“比誰的膽子大啊!”誰會想到長大以後會因為那麽一次年少無知的探險變成現在這樣的,再一次受到歧視的張小愛委屈兮兮,“為什麽我的幻象是最麻煩的?”

“因為兇靈們的幻象重現的只是死亡場景,是可控的,而你的想象是完全不可控的。”柳莫崇又嘆了口氣,張小愛腦裏的想象,他這個神都猜不到……

無話可說的張小愛悻悻然的開始環顧四周,她記得來這家孤兒院的時候大概小學一二年級的樣子,那時候這幢樓已經年久失修,大人們為了阻止這些熊孩子們進去探險出意外,特意在外圍加了一個鐵欄杆,鐵欄杆上面有一個綠色的大鎖,就像是現在她看到的大鎖一樣。

“那個……”為什麽悲傷的預感從來沒有錯過,張小愛心虛的皺鼻子。

柳莫崇閉了閉眼,果然是她的……

”你還記得多少當年的事?“所有的幻象都必須找到結點,就像兇靈的幻象必須找到死亡地點一樣,張小愛小時候的幻象,也一定會有一個印象深刻的地方,那個地方就會是出口。

十五年前的事了,張小愛開始撓頭努力回想,她只記得當時他們班裏面有個男孩子嘴巴特別欠,天天扯着她的辮子笑話她是孤兒,然後有一天高年級的學長們就突然開始傳迦南孤兒院的鬼故事,說迦南孤兒院二樓最左邊的那個廁所,進去上廁所的時候會有一個小女孩過來問你要不要衛生紙。張小愛記得那天應該是對那個熊孩子忍無可忍了,就跟他打賭,誰敢去那個廁所上廁所,以後誰就是老大……

“二樓最左邊的廁所……”張小愛看着孤兒院那扇漆着紅漆斑駁搖晃的大門咬牙,當初怎麽就能那麽大膽的推門進去的……

”你去二樓廁所幹什麽?“柳莫崇覺得自己對張小愛的認識每一天都能上一個新臺階。

”小時候……不懂事。“張小愛兩腿開始抖,現在長大了她卻怎麽都不敢推開那扇門了。

天色突然詭異的陰沉了下來,像是夏天雷雨将至的樣子,空氣潮濕悶熱,烏雲層層疊疊的壓下來,耳邊甚至有若有似無的知了聲,張小愛看着那扇大門吞了口口水,恍惚間她像是回到了那個夏天的午後,穿着外婆給她剛買的白裙子,紮在腦後的小辮子被那個該死的同桌扯得毛毛糙糙,小手握拳,對着自己心裏默念沒有鬼沒有鬼,有鬼的話爸爸媽媽也會幫我打跑的,然後深吸一口氣,推開那扇大門。

天空似乎突然響了一聲炸雷,閃電将黑乎乎的房子照的雪亮,黴變的灰塵的味道撲鼻而來,張小愛閉上眼睛,再次深呼吸,屋子是古舊的木地板,球鞋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響,她往前走了兩步,身後的大門卻突然被關上了,屋子回到了一片漆黑,耳邊只有轟隆隆的雷鳴聲和同桌惡作劇得逞的狂笑聲。

張小愛看到小小的自己無助的站在這一片漆黑裏,拳頭拽緊了又松開,眼眶裏面都是眼淚,卻倔強的一聲不吭。

“她為什麽還不出去?”張小愛看着小小的張小愛,驚訝于她的倔強,腦海裏塵封的記憶一點點蘇醒,似乎,那時候的她覺得,如果她真的能夠去二樓的廁所裏完成任務,她那個讓她永無寧日的同桌就可以閉嘴了。

十五年的歲月似乎在這幢木質大樓裏凝固,張小愛跟在小小的張小愛身後,看着她咬着嘴唇,眼底都是恐懼,打一次雷身體就抖一下,卻仍然一步一步的往二樓走。

老房子的樓梯也是木質的,簡陋的一塊塊隔板隔着,樓梯和牆壁的縫隙裏一片漆黑終年不見陽光,小小張小愛走兩步就開始手腳并用的往上爬,眼裏的眼淚卻始終沒有掉下來。張小愛知道她在怕什麽,鬼故事裏面總是會有鬼從樓梯隔板的縫隙裏伸出手,在漆黑的,被關上大門的屋子裏,張小愛看着自己爬到渾身髒污,眼睛卻亮的吓人。

☆、泥娃娃

“泥娃娃……泥娃娃一個泥娃娃。”張小愛聽到小小張小愛在唱歌壯膽,“也有那眉毛也有那眼睛眼睛不會眨。”

她從小就那麽傻麽,張小愛覺得自己快哭了,這種時候唱泥娃娃難道是為了應景麽……

好不容易跌跌撞撞的爬到二樓,九歲的張小愛的白色裙子破了,膝蓋也蹭出了血,站在二樓的樓梯口,走廊長到令人絕望,廊頂上早已沒有了燈泡的老式燈罩在閃電下顯得形狀可怖,要走到最盡頭的那個廁所,就要穿過這個走廊,而走廊兩邊密密麻麻洞開着大門的像是等待着吞噬獵物的黑洞。

張小愛聽到樓下那個熊孩子的聲音,嚣張的讓自己走到那個廁所後,對着窗外揮手才能算贏,旁觀的看熱鬧的孩子們都在起哄,孩子的自尊心和執拗讓九歲的張小愛倔強的站在滿是灰塵的走廊裏,臉色慘白眼眶通紅,再一次自我安慰:“這世界上有鬼是好事,有鬼的話我就能看到爸爸媽媽了。”

十五年前的記憶和影像在這一刻突然中斷了,跟着走到二樓的張小愛感覺記憶裏夏日悶熱的午後暑氣漸漸消退,小小的倔強的張小愛漸漸消失,初冬的寒意在這個終年不見陽光的古舊木樓裏彌漫開來,涼氣入骨。

“再後面的事……我記不清楚了。”張小愛看着前方漆黑一片的走廊,當年的她到底有沒有走到廁所她已經完全不記得了,這件事她只記得結局,她是因為在這裏的時間太久最後被看門的大爺抱出來的,她最終沒有在廁所窗戶揮手,但是同桌的那個熊孩子卻再也不敢欺負她,只是班上開始傳說張小愛在裏面待了太久之後被鬼上身,一整個被孤立的小學生涯就是這樣開端的。

“如果想不起來,我們就每個房間都看一遍。”柳莫崇對張小愛剛才那段幻象并不意外,人性本善,但大多數人卻又自小排異,張小愛的同桌所有的惡意僅僅來自于無父無母的張小愛與他們不同而已,張小愛到她現在這個年紀,這樣的事情一定遇到不少,孤兒的戾氣來源本就來自自小孤單和人性淡漠。

漆黑的走廊穿堂風發出鬼哭狼嚎的呼嘯聲,老式孤兒院的房門都有鐵欄杆欄着,像牢房一般,陰森森的寒意直冒,張小愛吞了吞口水,她一直拽着柳莫崇的衣服,此刻手心裏已經都是汗,松開一秒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汗,繼續拽緊,宣布:“這次你先走。”

這一次她打死都不要做先淌雷的那個了,童年陰影啊,不是今天這幻象她都幾乎忘記自己也有那麽可憐的時候了,從小傻到大,這種時候唱泥娃娃,估計在這樓裏那麽久肯定是暈過去了。

“我在這樓裏設了禁咒,這地方不可能會有鬼怪。”柳莫崇再一次覺得好奇,他那麽大一尊神站在她邊上,結果她現在抗拒的樣子和小時候一個人在這裏的時候一模一樣,“你到底在怕什麽?”

“我怕黑……”張小愛咕哝着跟在一邊嫌棄卻一邊真的往前走的柳莫崇後面,意識到這是第一次,在遇到靈異事件的時候,柳莫崇站在她的面前,而不是等她快被吓死了才出現救她一把。

“而且我覺得我小時候不可能有這個膽子每個房間都看一遍。”已經吓成這樣了,估計最可能做的就是閉着眼睛沖到廁所裏揮個手馬上跑下樓,但是為什麽會一直沒有出來呢。

柳莫崇點頭表示同意,他們已經走過了兩個房間,二樓應該是迦南孤兒院的宿舍層,每個房間裏都放了兩張小床,一張書桌,一個衣櫃,如果不是門口和窗戶上豎着的鐵欄杆,這看起來就是普通的兒童房。

看了兩個普通的房間,确定确實沒有異樣後張小愛膽子也大了點,有了閑心開始好奇:“為什麽每個房間都有鐵欄杆?孤兒院又不是牢房。”

“人手不足,這樣可以防止小孩跑出去。”柳莫崇在第五間房門口站定,以張小愛的膽子确實不可能一間間房間看過去,迦南孤兒院他來過幾次,二樓雖然是這樣的布局但是卻絕對沒有那麽長,這個幻象是張小愛的幻象,這走廊會長到像是看不到頭應該也是張小愛小時候太害怕後的印象,那麽是什麽導致張小愛沒有跑到盡頭的廁所而在中間停留的呢。

“你當時是不是在跑到廁所的過程中碰到了什麽東西?”柳莫崇站定後突然轉身。

張小愛正繃緊神經全神貫注的觀察四周,想要找到點小時候回憶的蛛絲馬跡,在一片寂靜中柳莫崇突然轉身又問了一個那麽驚悚的問題,讓張小愛嗷嗚一聲尖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柳莫崇:“……”

張小愛紅着眼眶,柳莫崇這個行為就跟看恐怖片看到最緊要關頭突然有人在耳邊尖叫的效果一樣……

等等!

張小愛睜大眼睛,等等,這個場景!

“我好像……碰到了你!”張小愛全身汗毛直立,她坐在地上,高度就和小時候差不多,而柳莫崇站的這個地方,這個角度和這張臉。

“我小時候,沖到廁所的路上,撞到了你……”這次很肯定,肯定到小時候的畫面再一次清晰起來,小小的張小愛埋頭直沖,然後撞到了一個人,畫面定格,張小愛看到九歲的張小愛擡頭,那個人影也低頭,十五年前,穿着白裙的小小的自己和十五年前一臉木然的柳莫崇對視。

木樓搖晃了一下,抖落了很多碎屑,似乎有一絲光亮從碎屑中射下。

然後晃動的更厲害,更多的碎屑和更多的光亮射下來,張小愛只覺得眼前豁然一亮,木樓像是瞬間瓦解成了碎片,混亂中她又一次看到了剛剛走進來的現代的操場,以及那個粉黃粉藍的三層洋樓,大愛福利院五個紅燦燦的大字特別親切的在初冬的暖陽下閃閃發光。

“你……遇到了我?”十五年前,在迦南孤兒院的老樓裏?柳莫崇眼睛眯成一條縫。

“你剛才也看到了啊。”張小愛很肯定,剛才那一幕像是瞬間出現在她腦海裏一樣,觸電的感覺讓她現在仍然汗毛直立。

這當然不可能,十五年前他仍然在沉睡期,人間不可能出現他的樣子,可是剛才在幻象裏,他也确實分明看到了自己,慣常的木然表情,以及張小愛沒發現的,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殺意。

“我們出去再進來一次。”他要再看一遍那個幻象。

“……”對神仙說滾會不會被雷劈,“不過你那麽早就見過我麽?”想想好奇妙。

“那不是我。”柳莫崇冷冷否定,困卦他見過很多,幻象更是經歷無數,剛才的幻象裏沒有任何異常,哪怕是在那個幻象裏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間,氣流都是平靜的,很顯然這地方有鬼,設置這個困卦的風水相師有鬼,一個讓他都參不破的困卦,是出自何人手筆,目的何在?

“真的要再來一次?”張小愛覺得心好累。

“先回去吧。”困卦內的幻象是随機的,再來一次不一定會遇到剛才的幻象,未知感讓柳莫崇感覺煩躁,光天化日之下在操場正中央帶着張小愛表演了一次神足通。

大愛福利院這個時間點正好是午睡時間,操場上空無一人,只有剛才那個笑的彌勒佛一般白白胖胖的老太太,靜靜的看着瞬間消失的柳莫崇和張小愛,慢慢的拿出手機。

“他們來過了,也進去了。”老太太打電話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一張慈眉善目的臉半明半暗的隐藏在窗戶內,“半個小時內就出來了……是的……好……”

挂電話的時候老太太嘆了口氣,坐回到辦公室的搖椅裏,看着空無一人的操場面無表情,那個地方,曾經猥亵了十三名兒童,販賣器官幾十起,挖出的屍體四十幾具,可是眼下卻一片平靜,磚紅色的塑膠跑道散發着讓人安心的現代人的味道。

***

“你是說你小時候在迦南孤兒院探險的時候就見過柳大神了?”熊冠宇又問了一次。

“那不是我。”柳莫崇暴躁。

“那就是你。”張小愛更暴躁,在那種地方突然出現的活物肯定不會是人,柳莫崇又說過他在孤兒院裏下了禁咒,不可能出現鬼怪,不是人又不是鬼怪那就只有可能是神了。

“這個鬼故事真不錯啊。”熊冠宇感動的搓手,少女看着自己童年時期的自己在鬼樓裏徘徊,一擡頭卻看到了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那裏的人,潤色一下簡直可以作為撞鬼APP下個版本的主線。

張小愛面無表情:“你今天是不是又去過死人的地方?”

“我就在紅點密集的地方轉圈啊。”熊冠宇脊背發涼,開始有悲傷的預感。

張小愛點點頭:“你背上又背了一個,這次是個女的。”

嗷嗚!一米九零的大個子很靈活的原地起跳,耳邊一個很清脆的女人的聲音:“你們真看的見鬼啊!”

☆、燒掉一半的符咒

熊冠宇這回背回來的女鬼,是個話痨,死的時候只有二十五歲,死了快五十年,在人世間飄飄蕩蕩幾十載,好不容易遇到能說話的人。

“你來找我們有什麽事?”張小愛暈乎乎的聽着她從建國說到了改革開放。

“啊!對了!”女鬼拍了拍腦袋,“最近我們鬼魂的數量少了很多,特別是像我們這種年月長的鬼。你們這位泰德小朋友說可以來找你們問問情況,我就作為代表跟着這位大塊頭過來了。”大塊頭熊冠宇委屈的揉了揉陰森森的脖子,被叫做泰德的Ted也跟着揉揉鼻子。

“鬼魂數量少了?”張小愛看了眼柳莫崇,會和無傷的陰陽陣有關系麽。

“我們這些死了又不願意走的老家夥們平時隔三差五的都會聚聚,可是這幾個月來聚會的家夥卻越來越少了,我這老太太就擔心我這些老朋友們遭遇不測,就跟着幾個一樣好心的老家夥們去找過,結果在每個地方都發現了一道黃色的燒了一半的符紙。”女鬼看起來和張小愛年紀差不多,說話卻像是七八十歲的老太太,“正好前幾天我在看我家老伴買菜的時候遇到了泰德,這小鬼探頭探腦鬼鬼祟祟的,被我們幾個老家夥圍住一通問,才決定派我過來問問五通神,您是神,管的是世間安寧,我們生前做人規規矩矩,死後做鬼也沒有傷天害理,現在遇到了這樣的事,您是否能管管?”

“黃色的符紙?”號稱管世間安寧的神在天花板頂上高高在上的飄着,頗有幾分威嚴的味道。

女鬼點頭:“每個地方都有,每張符紙都被燒掉三分之一。”

“你們最近有誰去過迦南孤兒院?”柳莫崇繼續問。

“那地方沒人敢去啊!”女鬼急忙搖頭,“重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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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