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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趙老爺臉色一僵,他就說這六歲的屁娃娃能懂什麽,連脈都摸不準,就敢說他兒子不舉!

世上有多少神醫大夫為他兒子把過脈,就沒一個人說過這句話!

他轉身看向葉修鶴,心裏鄙夷這人看着品貌不錯,想不到竟是個坑蒙拐騙的敗類,這人敢行騙到他趙達衍手上,他趙某人保管讓這厮一輩子都出不了蘇州牢門。

“來人,将他們師徒二人給我綁到知府衙門去!”

趙達衍揚聲一揮衣袖,門外的仆從魚貫而入,手上都抄着棍棒刀劍,一副氣勢不小的模樣。

倘若今日在場的是個普通凡人,興許早就被這番陣仗給吓跑了。要知道知府老爺可是地州大官,尋常百姓要是聽誰要把自己綁到縣衙,都得吓得求饒,更何況是去知府?

無權無勢者,在蘇州招惹到趙家,那就是一個死字。

凜樂看不慣趙老爺仗勢欺人的狗模樣,當即就怒道:“師尊,我不醫了!”

當她很稀罕給這不舉君治病一樣,普天之大,凜樂又不是尋不到其他人做三件好事!

她找誰不是做,偏上趕着給他們趙家人?

趙闵聽得凜樂要走,一把抓住她的衣袖道:“姑娘你別走,我信你!”

凜樂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這禿頭公子倒和他沒有眼勁的糊塗老爹倒是兩個極端,一個一開始就不信任她的能力,另一個上趕着她求她救。

她一時間看趙闵倒是意外順眼起來,也不知這好脾氣的公子緣何這般倒黴,禿頭也就罷了,還患上不舉的毛病,怎一個慘字了得?

不過呢,凡事有因必有果!

人總不會莫名其妙生病,這其中必然是着涼受寒,亦或吃錯了雜物,又或者招惹了什麽陰物,否則就是有違天理。

趙老爺是個粗人,根本就不懂這些,他大步走到趙闵床前,臉上心疼不已,“我兒,你除了頭發掉得多點,身上明明哪哪都是好好的,又怎麽會是不舉?這對師徒明顯就是對騙子,你萬萬不可受這小丫頭騙子的蠱惑!将你好好的身子給折損了!”

他趙家三代單傳,就趙闵一個獨苗苗,趙達衍心底可是再也受不了任何打擊。

可這世上的事往往是怕什麽就來什麽。

他随即就聽趙闵道,“爹,我确實已經不舉了。”

趙老爺兩眼一閉,當即就暈倒在他的床上。

“爹!”

趙闵很想将他爹給扶起來,可他如今的身體虛弱成那樣,連喝口水都困難,哪能将人給扶起來。

他撕心裂肺地咳着,趕忙讓老管家将趙老爺給扶到木榻上躺着。趙府平日就養着醫女照顧趙闵的身體,如今趙老爺忽然暈倒,自然是可以将她們給傳過來,可如今屋裏不是站着一對神醫麽?

老管家就将目光落到凜樂的身上,倘若她連趙老爺都喚不醒,又有何能力醫治大少爺?

凜樂眼眸微轉,就見趙家公子面帶乞求,其實他也不知自己為何篤信凜樂有這等本事,興許是葉修鶴給人的印象太過光正,他便願意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

葉修鶴道:“你若願意救就救,若是不願,為師就帶你去找下一家。”

老管家微微一頓,聽他們這是要走的意思,面色當即一變,拱手道:“方才是我們多有得罪,還請小神醫留步!”

他睨了屋內的仆從一眼,那些人頃刻就帶着刀劍退下。

趙闵捂着帕子,又用力咳嗽幾聲,半截身子都随着肩膀劇烈顫抖,好似要将心頭血都咳到錦被上。

凜樂神色不忍地瞧了眼趙公子,他老爹雖然不靠譜,但他還算是個可憐人,要是她直接一走了之,趙公子興許一輩子都要做個禿驢,那真是白白浪費了他這般俊俏的面容。

她憐憫地看了他一眼,道:“就算我日行一善。”

凜樂走到趙老爺跟前,從袖裏掏出一枚繡花針,往他的腦門上一插,趙老爺一下子鯉魚打挺坐起來,腦門上還插着亮晶晶的銀針。

可憐趙公子,被他爹吓得猛然往後一退,頭上才披上沒多久的墨發又掉了下來。

老管家默不作聲地将趙老爺額頭上的銀針取下來,趙老爺反應有絲滞後地才喊起疼來,整個人被刺地後怕起來,哪還敢說趕人的事。

凜樂的繡花針多得數不清,她嫌棄那針被人用過,就沒再将它們給拾起來,而是直接看向趙公子問:“你可否做過什麽負心事?”

趙公子迷茫地搖頭。

他整日不是看書就是作畫,連門都很少出,這負心事從何談起?

凜樂的目光停留在他的俊容上,縱使他現在是個禿驢,也不妨損他的面貌半分。這般品貌的凡間公子,縱使他不招惹旁人,也有的是姑娘跟撲棱蛾子一樣往他身上貼。

苗疆那邊就有女人會下蠱,對求而不得的男人使用不舉蠱,讓其一生無子而終。

她上前走了兩步,盯着他的眼睛問:“那你可與哪位姑娘糾纏不清過?”

“糾纏不清倒沒有,只是我一年前在長崇山救過一位姑娘,我看她無處可去,便将她收留在趙府,後來……”趙闵欲言又止,有些猶豫自己該不該說下去。

凜樂聽得都焦躁起來,“後來怎麽了,你倒是說啊?”

“後來,她成了我的後娘。”

凜樂:“……”

葉修鶴:“……”

那可真是太慘了。

趙老爺老臉一紅,羞愧地都不敢看床上的大兒子,可他不過是娶個女人而已,往後家裏的産業還不是要交到趙闵手上?

比起世家大族裏,那些寵妾滅妻,趙達衍自己還算不是個糊塗的。

他道:“你當知道,柳娘是個可憐之人。”

趙闵卻默不作聲,沒有應和。

凜樂可沒興趣聽這些風流事,她直接推開屋門,指了指門前栽種的柳樹問:“趙公子,請恕我冒昧,請問這棵柳樹是你栽的嗎?”

聽凜樂提起柳樹,衆人的臉色一時變得很是難看。

趙闵輕輕搖頭,解釋道:“這株柳樹非我所種,而是是它自己長出來的。不瞞小神醫,這柳樹長得甚是詭異,我每次讓下人将它給砍了,它第二日又會自己長出來,且一次長得比一次還要高。”

凜樂疑惑,“你們趙府就沒請道士過來看看?”

“自然是有的,只不過都無甚作用。”反正到最後他們趙家銀子沒少花,這柳樹還長得越發粗壯,詭異得趙闵都不敢讓下人再繼續砍,就由它這般長下去。

凜樂聽後,對這株柳樹越發好奇起來。她繞着它走了一圈,抹了一滴血在銀針上,就用力朝它的樹幹刺下去。

柳樹詭異的冒了一陣黑煙,一串青翠欲滴的柳葉霎時間就被銀針刺得枯萎了,趙老爺抓着管家的手吓得往後一倒,要不是有人及時扶住他,趙老爺怕是得直接丢臉地跌到地上。

他顫聲問:“這是何妖物?”

凜樂道:“也許就是這精怪在吸趙公子的精氣。”

她現在不能使用仙力除妖,就只能用仙血逼柳妖,令它将吸走的精氣吐出來。凜樂低頭,想将食指上的血多咬出來些,腦袋就被葉修鶴給按住了。

“用我給你的法器。”

“啊,我差點忘了!”

凜樂将九瓣佛蓮銀鏈從腳上取下來,才将它輕輕貼到柳樹的枝條上,那株柳樹就發出一聲類似孩嬰的慘叫,渾身上下都冒出一陣滾滾黑煙,嗆得人想捂住口鼻。

片刻過後,它粗壯的樹幹就縮成一張廢棄的符咒。

葉修鶴取出火折子,往地下輕輕一扔,那張紙符被火舌一卷,霎時就變成一堆灰燼随風消散。

有人指着趙闵驚奇道:“公子他有了。”

凜樂有些不解這是什麽意思,回頭一看就見趙闵的下袍像是被什麽東西給撐了起來。

所以他這是有反應。

又行了?

葉修鶴見這夢貘盯着他那處看,伸手将凜樂的眼睛給蒙了起來,還訓道:“非禮勿視!”

凜樂:“……”

這算哪門子非禮勿視?

趙闵尴尬地轉過身去,那柳樹精将他的精氣一下子全吸走,今日又全部換回來,常人哪裏受得住這麽一陣猛灌?

他的臉色白了又紅,趙闵伸手一摸,竟連臉頰都是燙的,他有些慌神問:“神醫,我這般可是有何不正常?”

凜樂被捂着眼睛,哪裏知道他正常不正常。

她回道:“不然,你找個人試一試?”

趙闵:“……”

這是什麽虎狼之詞!

他只是想問問自己身體有何不适,又不是能不能行。

這小姑娘瞧着年紀雖小,但知道的秘戲事卻真不少。

葉修鶴往她頭上用力一敲,“這些胡話都是誰教你的?”

凜樂哪敢說。

她在人界漂泊多年,什麽地方沒去過,就算比這出格的話,她都親耳在樓裏聽到過。師尊天生仙胎,從小受的都是天族正兒八經的教導,想必這等話,在他聽來,肯定是有辱斯文之事。

在凜樂看來,食色性也,欲這一事,并非不堪啓齒。

葉修鶴聽到她的心聲,就慢慢将手給松開了。

凜樂揉了揉眼睛,擡頭問:“師尊,我這算是完成第一件善事了嗎?”

“尚無。”葉修鶴睨了趙闵一眼,道:“他的頭還是禿的。”

趙老爺臉色一僵,他才剛為大兒子高興一陣就被這對師徒給弄洩氣了。可人家畢竟有本事,為了不讓兒子絕頂一輩子,他也不能将他們給氣跑了。

他神色和藹地欲與凜樂搭話,有仆從忽然匆匆忙忙地往這兒跑過來,高喊道:“老爺不好了……”

趙達衍頓覺晦氣,黑臉道:“你老爺我還好好活着呢!”

仆從立馬往自己臉上甩了一掌,糾正道:“是小人失言!老爺,方才柳夫人在院裏吐了好大一口血,彩杏都去請了王大夫過來,可那血就是止不下來。東城的王神婆過來看了說,得去杭州山神廟求一碗神水喝,才能将夫人的命給救回來……”

趙達衍一聽這消息,頓覺眼前一黑,也不知他趙家今年是沖到什麽邪祟,好不容易将趙闵不舉的頑疾給治好,柳祺娘又不行了。

老管家拉住趙達衍的手臂,安撫道:“老爺莫慌,我們府上不是有小神醫嗎?”

其實說小神棍怕是更加合适,趙達衍心裏想。

葉修鶴黑色的眸子眼含不悅之色,面上神情更是一片冰冷。

凜樂才将柳樹妖給除去,這柳夫人就忽然吐血,未免也太過巧合了些,她玩味地看了那仆從一眼,道:“要是趙老爺不介意,我倒是願意出手為令夫人診一番。”

“鄙人哪會介意?”趙達衍此刻說的是心裏話,杭州城離蘇州城隔的又不是一座山,爬上半天就到了。

要是因為這趕路的時間耽誤了給柳祺娘治病的,趙達衍怕是會後悔一輩子。趙闵和她,于趙達衍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任是不管他們其中哪一個,他都舍不得他們遭罪。

他加緊腳上的步伐,引着凜樂師徒去到枞和園。

那園中種植着成片青樹,遠遠一看就有種蔥籠之貌,夏日裏倒是個納涼的好去處,就是趙府平日裏打掃庭院的仆從得辛苦些,每日都得拿着掃帚将環樹走廊的落葉掃得幹幹淨淨。

凜樂現在腿短,邁的步子便有些慢。

趙達衍可是急得不得了,他生怕凜樂走慢一步,就耽誤給柳祺娘治病的時辰,恨不得馬上派人擡一頂轎辇,将凜樂給送到柳夫人面前。

凜樂視而不見,一路慢悠悠随他走到柳夫人的正房。

廊下丫鬟見趙老爺領這麽一個小丫頭過來,一個二個都好奇地躲在簾後偷偷瞧她,凜樂背着小手,就當這些探頭探腦的丫鬟是空氣,頭也不回地繞過圍屏,就來到柳祺娘的床前。

那床帷上挂着福紋金線香囊,有種清新淡雅的栀子香。

趙達衍一向最喜歡這個味道,他随手撥開床帳,見柳祺娘弱柳扶風地躺在床榻上,面上露出一抹心疼之色,“柳娘!”

凜樂一只神獸,當即就看出這柳夫人根本不是一介凡人。

她一把推開趙老爺,從袖中取出一枚繡花針刺過去。

“閃開,我要開始殺魚了。”

趙老爺懵然間,就見床上的美人變成一條草魚,用魚尾往他臉上狠狠甩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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