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

第十章

夜幕已深，中年婦女停好車走上樓，在樓道裏看到自己的女兒和一個陌生少年站在一起，兩人氣氛和諧，關系挺不錯的樣子。

“媽，你下班了啊。”女兒是面對她的，一下便發現了她，“今天不用去樓下超市兼職了嗎”

雲平點點頭，遲疑了一會才問道:“這是你的同學嗎，怎麽讓人家站在外面，來來來，趕快進屋，外面變冷了。”

她打開門，讓兩個孩子進屋，然後把鑰匙放進口袋，打量起那個陌生的少年。

單薄黑衣的少年禮貌地微笑起來，打了個招呼:“阿姨好，我叫洛息，跟雪音是一個班的。”

江雪音知道媽媽心裏會聯想到什麽，刻意說道:“洛息是我們班的班長呢，成績特別好，年級第一的學霸。”

果然，雲平一聽到“年級第一”這個字眼，便變了臉，笑得樂呵呵的，“哎，那麽厲害啊，看看別人，那你要多跟洛息接觸，學習學習。”

然後看向洛息，“洛息也是，多關照一下。對了你們餓了沒，下點餃子給你們做夜宵要不要。”

江雪音瞥了一眼洛息，無奈道:“媽，怎麽聽到別人成績就開始見風使舵。洛息，你要留下來吃點嗎？”

他點了點頭，“好，謝謝阿姨。”

這就是答應了。雲平去廚房給他們煮餃子，開了電視，綜藝節目的笑聲迅速充盈整間客廳。

電視機裏正播放着時下最熱的節目，不過江雪音平時很少追這些，有一搭沒一搭的看着，剝了桌上的柑橘，分給旁邊的少年一半。

洛息接過那半個橘子，眼神沒有放在電視上，專注地看着少女的側臉。

餃子很快熱好了，端來客廳。廚房的煙火氣，還有絮絮叨叨的電視，讓洛息覺得自己身處夢境。這一刻，他好像真正參與進她的生活了。

Advertisement

“來，孩子們，洗手吃夜宵。”雲平在廚房大喊一聲。

江雪音起身去廚房洗了手，調了蘸料。等她回來之時，發現媽媽被洛息哄得笑不攏嘴了。

“是啊，這餃子是自家包的，喜歡就多吃一點。對了，也不知道雪音平時怎麽學的，這次月考成績不進反退。有空的話，你多教教她，像周末，兩個人可以一起探讨學習。”

洛息點點頭，“我會的，阿姨。”

江雪音把蘸料放在中間，坐在媽媽旁邊，用筷子夾着餃子吃了起來。

媽媽和洛息的談話已經從學校蔓延到其他地方，他得到過的榮譽，像什麽物理數學競賽名次，還有鋼琴全國巡回表演。

雲平越聽越覺得這個孩子很優秀，便誇贊起來，還貶損了一下自己的女兒，“你看看洛息，人家多完美多優秀，再看看你，唉。”

“媽。”江雪音不滿地喚了她一聲。她就是不喜歡媽媽這一點，經常拿她和別人比較打壓。

洛息把話題引開，微笑道:“阿姨，其實我并不完美，如果跟雪音比學習上的努力程度，我是不如她的。”

“而且——”他把筷子平放在陶瓷碗上，裏面的餃子已經沒了，“有一個溫暖的家庭氛圍，比學習重要太多了。不管怎樣，有愛才是最重要的。”

雲平沒再繼續數落江雪音，給洛息添一些餃子，“也是也是，來，這裏還有呢，別客氣。”

“謝謝。”洛息朝她笑了笑，“我的爸爸都不如見了一面的阿姨對我好呢。您平時工作是不是挺辛苦的。”

到晚上十點才回家，明明他每個月有給雪音的父親彙一大筆錢，沒用在她們身上嗎？想想也是，這種人怎麽可能會在意妻女。

心思千回百轉，洛息面上不顯，很自然地提議道:“其實最近我家的阿姨回老家了，家裏沒什麽人做飯，可能以後經常會來雪音這裏蹭飯。所以我想着，順便給您每個月五萬塊的夥食費，怎麽樣？”

他原本是想把價錢提得更高，但想到雪音媽媽可能會因為錢太多，産生疑心，便報了和家裏阿姨一樣的工資。

不過即使是五萬一個月，對普通家庭來說，也已經是薪資不錯的工作了。雲平聽到這話，連聲拒絕。

“哎呀，洛息想來吃東西，那就來，阿姨這裏很歡迎你的。錢多也不是這麽用的。”

洛息想起雪音曾經也拒絕過自己給她買手機，便一時覺得，這個場景似乎有些似曾相識。

他把雪音看做了一家人，不過雪音沒有，所以她會害怕花他的錢。這個事實讓他傷心沮喪。

“媽，你別去兼職了，工資又少，每天休息的時間不到七小時，這樣下去會累垮的。”江雪音輕蹙眉頭，“我真的很擔心你，別那麽拼，我養得起你的，大學我會去兼職，學費也不用着急。”

最近江濤也沒來纏着她們，生活應該越來越好才對，媽媽總是這樣不松懈地拼命工作，讓江雪音愧疚又擔憂。

所以在洛息提出要給媽媽夥食費的時候，她雖然也會覺得錢多了，但要是給個幾百一千的，也能讓媽媽少做一個兼職。

洛息明白了江雪音的意思，順着她的話勸說起來，“是啊，雪音說的對，身體很重要。阿姨，要是您覺得錢這方面有問題，随時可以找我來商量的。這個是我的電話號碼。”

他用桌上的紙筆寫了一串數字，遞給中年婦女。

“我很喜歡您做的飯，您考慮一下吧，不着急回複。時間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了，阿姨再見。”

雲平如夢初醒，點點頭，“好好，我想一想。雪音，去，送一下你同學。”

江雪音站起身，洛息跟在她的身後，看不清她的神色。

“對不起，我這樣說會太突兀了嗎？”

他們已經走到樓下，微涼的秋風倒灌，吹起少女及腰的黑發。

她回過頭，抿着唇緩緩搖頭。

“那就好。我也覺得阿姨很辛苦，不想讓雪音擔心。”

少女朝他招招手，像喚一條小狗。

洛息彎下腰，靠近她。剛垂下頭，側頸便被咬住了，尖銳的虎牙摩擦頸動脈，留下一口牙印。

在朝他發洩情緒嗎？不過并不痛，這種力道太溫柔了。他漫無目的地想着，克制住想把少女抱在懷裏的本能欲望。

江雪音松開牙齒，退後一步。

剛才對他産生的不安和恐懼，如過往雲煙一般消逝。說不定她可以通過接觸洛息，減少對男性和社交的恐懼。

“好了，回去吧。”她說。

……

回到家，雲平剛收拾好碗筷，甩着兩只手上面的水漬，問道:“雪音，你那個同學家挺有錢的吧？做個飯五萬一個月，吓死人。”

江雪音也不知道她心裏是怎麽決定的，便“嗯”了一聲。

不過雲平沒再繼續這個話題，看了一眼挂鐘，語氣變得火急火燎，“哎呀，都這個點了，你還沒洗澡吧，快去快去，明天還得上學，要保證充足睡眠。”

等到客廳只剩下中年女人，她的視線落那一串電話號碼上，如雕塑般沉默許久，才拿起來，把它存進自己的老式手機裏。

她編輯了一條短信發過去。

【洛息，我是雲阿姨。阿姨想了想，你還是個學生，吃的也不多，夥食費就不要了，想來就來，在學習上多幫幫雪音就好。】

洛息回複得很快。

【好的，阿姨。如果今天的行為有冒犯到您，我先說聲抱歉。祝您和雪音好夢。】

是個誠懇禮貌的孩子。雲平在心裏對他做出了評價。

活了那麽久，她也是老油條，一眼便看出了洛息眼裏對女兒毫不掩飾的愛意。

不過年輕人的感情，總是來勢洶洶、無法控制。堵不如疏，還是先任其自然發展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