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陪洛息過完生日後，江雪音跟他道別回家，在接近樓道口的位置，碰到了媽媽的朋友。

一個中年婦女穿着樸素，斜挎着豔紅色包包，正匆匆忙忙地下樓，似乎有什麽急事發生要趕過去。

“望春阿姨，你怎麽走得那麽急，發生什麽了？”江雪音朝她搭話。

王望春這才看到她，因為長時間運動聲音有些喘不上氣:“唉呀，你這孩子，我找了你半天。快跟我來，你媽進醫院了!”

媽媽進醫院了？

“我媽怎麽了？”

“正聊天呢，她忽然就說肚子疼得厲害，還差點暈過去了，沒辦法讓我老公先叫了救護車送醫院去了。”

“肚子疼？”江雪音暫時松了一口氣，她還以為是江濤又來鬧事，把媽媽打進醫院了。

不過怎麽會那麽嚴重，都疼到進醫院了。

江雪音跟着阿姨去了一趟市裏的人民醫院。

雲平剛從急診室出來，躺在病床上挂着點滴，唇色蒼白，臉色蠟黃，雙眼無神地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媽。”江雪音喚了她一聲，看到此景不忍地紅了紅眼。

雲平把視線落在推門而入的兩人身上，嘆了一口氣:“望春你也是，不該把雪音帶過來的，我挂完水就直接回去了。”

“我看你這身體還是別勉強了。”王望春在醫院附近買了點清淡的肉粥和橘子，放到一旁，“醫生怎麽說的。”

Advertisement

“沒事，老毛病了。”雲平用手撐起身軀，不知觸碰到哪裏抽痛了一聲。

江雪音急忙上前，攙扶起雲平，讓她的腰靠在枕頭上:“媽，你小心點。”

“那就好，沒什麽事我就先回去了啊。雪音，照顧好你媽。”

“知道了，謝謝望春阿姨。”

送走王望春後，江雪音找了個凳子坐下來，剝了個柑橘遞給雲平。

女人搖了搖頭，“你吃吧。”

等輸完液後，雲平堅持要一個人去前臺結賬，然後回家。江雪音拗不過她，只能呆在原地等待。

醫院總是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氣息，不缺乏各種麻木、哀求的眼神。

她不喜歡吃藥，也不喜歡醫院。

等雲平過來領她回家時，手上多了一袋藥盒，她去問那裏面是什麽藥時，雲平沒回答。

其實最近媽媽的身體一直不是很好，不是這裏痛就是那裏在痛，好幾次她都看到媽媽在偷偷吃止疼藥。

是得什麽病了嗎？害怕她擔心所以不告訴她。

雲平似乎很累，回到家把藥盒往藥櫃裏收納一放，便去洗澡睡覺了。

于是江雪音打開家裏的藥櫃，翻找了一下。

裏面整整齊齊碼着各種藥品，和之前比多一些她從來沒見過的藥物。

正當江雪音想把藥櫃推回去時，被她翻過的藥盒露出一角白色，隐藏在深處的病歷本暴露了出來。

華德市第一人民醫院病歷本，日期是今年九月份。

她翻開一看，便感覺腦子五雷轟頂，震驚得無以複加。

胰腺癌晚期确診。

白紙黑字，蓋着醫院的紅章。

她知道這個病，之前在一本書裏看到過，一旦患上晚期胰腺癌便無藥可醫，一般不到幾個月患者便會去世。

是騙人的吧？江雪音呆滞在原地。

雲平已經洗完澡了，她走出房間，正想簡單吹個頭發，發現自己的女兒蹲在藥櫃旁，手裏拿着病歷本，便疾步上前，一下搶過了她手裏的東西。

“別亂翻藥櫃，很晚了，早點睡覺，保持健康作息。”

“媽，你得胰腺癌了？”江雪音聲音顫抖地問，她擡起頭，無助地仰望女人。

她知道媽媽很想讓她當作沒看到，假裝粉飾太平，但是她完全無法接受。

“……這些不是你要擔心的。”

媽媽沒有否認，只是讓她不要操多餘的心。但這哪裏是多餘的擔心？她不明白。

“那什麽是我該擔心的？”江雪音情緒愈發激動，控制不住地大喊道:“我就是讨厭媽媽這一點。”

她丢下病歷本，跑回房間。

好讨厭。

讨厭媽媽總是這樣。也讨厭自己，明明不該發脾氣的。

江雪音一夜沒睡，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思考，在聽到媽媽起床的動靜時，一躍而起，随便披了件外套，便跟在她身後，當起了跟屁蟲。

媽媽刷牙，她也刷牙；媽媽洗臉，她也洗臉，媽媽穿鞋準備出門，她也穿上鞋子。

“你這是要跟我到哪裏去？”女人問她。

江雪音抿着唇，倔強地盯着女人，毫不讓步地說道:“反正我讓媽媽別去工作在家休息，你也不會聽。那我就一直跟着，不然我不放心。”

“……”女人不說話了，似乎是默認了她的話，關上門下樓離開。

江雪音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小跑幾步想跟上女人越走越快的腳步。

女人迅速從疾走迅速轉變成奔跑，她很快跑到樓下，騎上自己的電動車甩掉江雪音離開了。

徒留江雪音一個人呆在原地，又氣又好笑。

這不是挺有活力嗎，怎麽會得癌呢？

想到這裏，她鼻尖一酸，蹲下身捂住頭顱哭了起來。為什麽是媽媽，不是江濤那家夥。

禍害遺千年。

江雪音沒有心情學習了，她搭上公交，準備去江濤以前經常泡的麻将館，想去看一看那人最近過得怎麽樣，順便去要回點錢。

畢竟不管是什麽癌症，要花的錢都不容小觑。說不定他還能看在以前的份上，幫媽媽一把。

江雪音抱着這樣微小的期望去了鹽場路麻将館。

噼裏啪啦的麻将聲在巷口便能聽見，混雜着男人女人粗魯的拌嘴，讓這一條小巷人氣味十足。

在門口坐在的老大爺已經不認得江雪音了，他上下掃視了她一眼，問她來找誰。

老大爺聽到江濤的名字後，才恍然大悟地說道:“哦，你是江濤那個女兒吧，都長那麽大了？你爸他不在這裏。”

在老大爺一旁的男人笑嘻嘻地接過話頭，“是啊，你爸發財咯，也不帶咱們兄弟一起玩，現在穿得人模狗樣的，平時還帶了個女人出入在高檔商場呢。真是造孽，有錢也不給妻女花，跑去包二奶!”

江雪音皺起眉。雖然這麽多年來，江濤一直對家裏冷眼旁觀，甚至拿錢吸血，但從來沒幹過對不起媽媽的事情。

“是真的嗎？”

“不信啊，去水母廣場看看呗。”男人仍舊是笑得特別開心的樣子，一口煙牙露出來，格外惡心，“不過也不知道那家夥是怎麽發達，有那麽多錢的。”

江雪音再次動身，用剩餘的錢打車去了水母廣場。剛下車，她便迎面遇上了一對手挽着手的男女。

男人西裝革履，意氣風發。女人年紀在二十歲左右，年輕漂亮，站在他旁邊像父女，兩人動作親昵暧.昧，一舉一動帶着濃濃的情意。

“江哥，等會給我買那個包包嘛，我想要好久了。”女人嘟嘴撒嬌，搖了搖男人的手。

江濤哈哈一笑，豪邁地說:“好，小琴想要什麽我都給你，不過今天晚上要洗幹淨屁股等哥哥啊。”

女人害羞地說了句讨厭，輕輕打了一下江濤。

江雪音看了一會，大步走到兩人面前。

“……”

她什麽話都沒說，只是沉默地看着江濤。對視半晌後，也沒能從口中擠出一句話，轉身走了。

女人覺得很莫名其妙，問道:“江哥，那個女人怎麽回事，跟瘋子一樣，你認識嗎？”

“當然不認識。”江濤笑了笑，臉上的皺紋堆成一團:“走走，我帶你去買包包。”

“謝謝江哥，愛你!”女人誇張地尖叫起來，紅唇親了親男人的臉。

……

少女神情恍惚，行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雙眸失神。

她一定是在做夢吧？先是媽媽得癌，然後爸爸出軌，真荒謬。

雖然早就對江濤失望了，但媽媽還在辛苦維持這段蒼白的婚姻。要不要把這個消息告訴她？

還是算了吧。

媽媽現在的身體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這樣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