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棉簽
棉簽
“對不起啊,不小心撞到了你,是你?”陸合予小心退到一邊,伸手想拉地上的人起來。
借着綠色指示牌的光,江路遼看清了面前撞倒自己的“保齡球”是何方神聖。
江路遼借了一把力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有些埋怨地說道:“我沒事,你跑這麽快幹嗎?” 難道後面有人追他?
陸合予聽出了對方話裏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耳垂,笑道:“我怕回不去家,你沒事兒吧,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沒事,門衛室大爺還沒睡呢,慢慢走下去就行。”
“你怎麽還在這,不回家或者宿舍嗎?”
陸合予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非要和江路遼閑扯,明明兩個人根本不熟。
江路遼感覺手肘有點疼,不動聲色地扯下黏在手肘處的衣服,感覺得到傷口和衣物有些粘連,大概是磕破皮了。
“我家離得遠,大爺看我沒家長接怕學生出事不讓我走,你呢?”他感覺自己的手心也有點疼。
“我剛剛去了趟廁所才出來,那你打算在教室一直等到十點半再回家嗎?教室這麽黑,要不你跟我去我家等吧?我家離着很近,等十點多你再來校門口等你家長接你回家。”
陸合予說着又指了指江路遼垂在身側的手,“剛剛拉你的時候,你的手好像流血了,我給你處理一下吧,畢竟是我撞的你,我要負責。”
江路遼遲疑了一下,越過陸合予看了一眼漆黑的樓道,點頭道:“謝謝。”
練習冊已經被對方撿起來了,但圓珠筆沒找到,江路遼在心中嘆了口氣,還是等明天再來找找吧。
陸合予歡天喜地領着江路遼出了校門,門衛室大爺認得他,讓他路上小心,“好的,大爺,我跟我朋友一起呢,不會有事。”
就這樣非常順利的出了校門,江路遼借着路燈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怪不得這麽疼,原來是小石子紮破皮嵌在肉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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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看看你的手,還好這路燈是太陽能的,”陸合予抓住江路遼的手看了看,小心地把石子摳了下來,“很疼吧?真對不起啊。”
“沒事,你又不是故意的。”江路遼輕咳一聲,用練習冊占住受傷的手,“你的手沒事了?課間操不能跑,沒人看見的時候就成高二蘇炳添了。”
“呃呵呵,我、我是陸柄添。”
江路遼被陸合予滿臉的窘迫逗得沒忍住笑了一聲,連方才有些沉重的心情都輕松起來了。
陸合予說的對,他家距離學校真的很近,不過五六分鐘的路程,兩人就到了樓下。
“看樣子,小區也停電了,我家在六樓,爬上去可能會有點累……”陸合予有些羞赧,撞倒江路遼就算了,還要硬拖着人爬六樓回家,真是太過分了。
“沒事,走吧陸柄添。”江路遼已經從學校出來了不能回去,他也不想這麽早回家。
爬六樓對江路遼來說不算累,但身旁大氣都不喘的陸合予顯然比自己更輕松。
“進來吧。”
陸合予打開門讓江路遼進來,而後他拉開了窗簾,月光盈盈照進屋裏。
适應眼前的黑暗後,江路遼看清了這屋裏的布局,客廳很大,還算整潔,地上很幹淨,靠窗放了一架鋼琴,一些書擱在鋼琴後面的書架上。
“你平時不看電視嗎?”電視牆前是空蕩蕩的,另外江路遼沒看到其它別的電器。
陸合予正在翻找放在客廳茶幾裏的醫藥箱,“不看,現在誰還看電視啊,你過來坐啊,別傻站着。”
江路遼有些拘謹地走了過去,這是他第一次自己到別人家做客,手足無措地站在陸合予身邊。
“找着了。”陸合予興沖沖地把醫藥箱打開,酒精、棉棒、紗布、碘酒跟擺攤一樣被他擺在桌上。
“你身上哪裏疼嗎?”陸合予拿着棉簽蘸了蘸酒精,自顧拉過江路遼的手消毒傷口周圍的血跡和灰塵。
江路遼有一瞬的慌亂,勉強控制自己沒有收回手,搖頭道:“沒有,就手疼。”
“好吧,啧,太黑了我看不清,等下我去拿個臺燈。”陸合予放下棉簽轉身離開了。
江路遼松了口氣,摸了摸後腰,應該也擦破了皮,不過小傷而已,如果不是出不去學校又不想等到太晚,他肯定不會跟着陸合予回家處理這些不值一提的傷口。
沒過一會,陸合予就興沖沖地提着臺燈出來了,打開臺燈放在茶幾上,他立即轉身拉上了窗簾,“世風時下,不得不防啊。”
“什麽?”江路遼沒聽清陸合予的小聲嘟囔。
“沒什麽,沒什麽。”
他重新拿棉棒蘸了碘酒,小心塗抹江路遼的傷口,再次确認:“你不疼吧?”
“不疼。”江路遼盯着兩人的手,認真地搖了搖頭,“你呢?你有沒有摔着碰着?”
陸合予嘿嘿笑了,“我什麽事兒都沒有,所以我才擔心你,畢竟我勁兒不小呢,你有哪裏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啊!”
“我也沒事。”江路遼收回了手,不想多和旁人有肢體接觸。
“我看你校服都髒了,我還有一身替換的校服,你要不要穿着?畢竟你是學生會的,不穿校服會被老師罵吧?”
“不用,我回家洗洗就好了。”
“那你脫下來在這洗了吧,我明天早上給你帶過去。”
“你會洗衣服?”江路遼用懷疑的目光打量面前這人。
“有洗衣機……我忘了,停電了。”陸合予摸了摸頭,不知道為什麽在江路遼面前他總是出醜。
江路遼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翻開了練習冊,“有沒有筆?我的筆被你撞丢了。”
“有、有,我去給你拿。”陸合予風一樣跑了,随後又跑回來将筆遞給江路遼,“你拿着用吧,算我賠給你的,真的不好意思啊。”
江路遼接過筆沒說話,從剛才到現在,陸合予說了無數句“不好意思”,他都懶得應付了。
不過,這麽一看,陸合予也不是大家說的那樣不講理,可能只是喜歡睡覺,不喜歡上課吧。
江路遼看了陸合予一眼,發現他坐在自己身側盯着自己的練習冊看,“怎麽了?”
“啊?沒什麽、沒什麽,就是這茶幾太低了,要不你去我卧室寫吧,書桌比這個坐着舒服。”
江路遼沒接陸合予的話,自顧在草稿紙上寫了一個題,“來,寫這個題。”看了一眼對方的右手,他收回了遞過去的筆,又道:“這樣吧,你說我寫。”
“不用,這題我不會。”陸合予的目光很懇切,透露出清澈的愚蠢。
很好,江路遼在心裏點了點頭,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那我教你,這題是這樣的……懂了嗎?”江路遼邊講邊觀察陸合予的反應,在他露出迷茫神情的時候重複知識點,直到他連連點頭恍然大悟。
“懂了!原來是這樣,你好厲害啊!”
“嗯,再給你寫一個同類型的,然後你告訴我寫什麽。”江路遼準備聽陸合予的話寫解題步驟,這人卻用左手拿過筆在草稿紙上演算。
“你是左撇子?”不是說左撇子都很聰明嗎?怎麽陸合予看起來腦袋不太靈光,江路遼在心裏默默吐槽。
他看着陸合予一步一步解題,除了重複使用了一個題目條件,別的地方都對了。
“很好,你做對了。”江路遼跟哄小孩一樣在解題步驟下打了個對勾,唰唰兩筆寫下一個99,“還有一分怕你驕傲。”
“真的啊!嘿嘿,這麽一看我也挺厲害的。”
“是的,不過還有進步的——嘶!”
江路遼捂住了左手手肘,忍不住皺眉道:“你能不能不要動手動腳的?一高興還晃別人,晃自己的腦袋聽聽響不響就行了。”
如果剛才陸合予是興高采烈尾巴要翹到天上,那麽現在他肯定是夾緊了尾巴的那種狀态,“對不起!對不起!你胳膊怎麽了?是不是剛才蹭到了?”
“我沒事。”江路遼捂住了自己的胳膊。
“給我看看。”陸合予不由分說,一把鉗住江路遼的胳膊,把他的校服袖子撸了上去。
胳膊皮肉模糊,鮮血淋漓。
“嘶!”江路遼沒忍住。
“你怎麽不告訴我啊?”
陸合予有些怨念地盯着江路遼的傷口,重新拿了棉簽沾了酒精,毫不遲疑地按在江路遼的胳膊肘上,疼得江路遼又“嘶”了一聲。
“疼?我還以為你感覺不到疼呢,幹嘛裝沒事兒啊?”
“……不想說。”江路遼想抽出胳膊,意外地發現陸合予手勁比自己想象中的大。
“喂!你不識好人心啊?我好心好意對你,你怎麽跟石頭一樣不領情。”不知怎地,陸合予十分憤憤。
江路遼站在他的角度想了想,放棄了掙紮,大約陸合予只是不想虧欠自己,那就讓他把這個人情還了,否則他肯定會更加不依不饒,今天把撞傷自己這件事解決,往後他和自己才不會有過多牽扯。
“我背上也疼。”江路遼十分坦誠。
本來不想多此一舉,眼下看着陸合予一邊給自己擦胳膊,一邊自以為偷偷摸摸地打量自己,倒不如先告訴了他,免得他毛手毛腳誤傷自己。
“哈!果然,我就知道你身上還有傷。”
陸合予的語氣得意了起來,“我就說嘛,我這麽大勁兒撞你,你怎麽可能只有手和手肘受傷。”
這倒是江路遼從未想到的依據,他冷冷地看着陸合予,抿了抿唇還是沒忍住說:“那你覺得我應該受多重的傷?直接住ICU你滿意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肯定你沒事最好啊,萬一住院耽誤學習怎麽辦?”陸合予發覺失言連忙找補,“再說了,我也沒有那麽厲害,殺傷力一般。”
“傻”傷力可不一般,江路遼在心裏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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