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複生

複生

“啓禀陛下。”魔兵匆忙跑進大殿，戰戰兢兢地說道：“極寒之地的結界消失了。”

“什麽？！”原本從容淡定的封皎皎從高座上站起，昳麗的面容上是藏不住的怒火。

封皎皎手指微微一動，一點紅光閃動，迫使魔兵擡起頭來卻動彈不得。

魔兵早就視死如歸，在魔界，衆魔皆知，極寒之地是禁地，一點點風吹草動，魔君陛下便會大動幹戈。

“到底是怎麽回事？說！”

“今早暗塵護法外出采藥，回來後發現極寒之地的結界消失了，所，所以派我來告知陛下。”

“這麽重要的事情，”封皎皎眼眸危險地眯起：“他怎麽不自己來和本君說？”

這還用問？還不是怕您麽！

魔兵正在思考措辭，卻聽見封皎皎大喝一聲：“混賬！”

紅光一閃，消失在了大殿中。

碧霄殿，暗塵護法居住的地方。

封皎皎來到殿前，掌中火球蓄力，蓄勢待發。

“暗塵！給本君滾出來！”

暗塵知道封皎皎來了，就算再是怕死，也得讓自己死得光明磊落點。于是灰溜溜地跑到封皎皎面前，撲通一聲跪下，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封皎皎忍無可忍，将火球砸至暗塵身後，整個碧霄殿塌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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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塵心裏默默捏了一把汗，要是剛剛這火球砸向自己，他可就這麽去了。

“陛下，我也是剛知道所以就派人來告知您了，至于什麽原因造成的結界消失，還未仔細确認。”

“結界是你布下的，你會不清楚？”封皎皎掌中靈力乍現，化作一把冰刃直至暗塵咽喉。

暗塵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陛下啊，這結界當初也結合了您的魔血麽不是？若是外人闖入，陛下應當也有感應才對。”

封皎皎頓住，結界确實是結合了她的魔血，若是有人擅闖結界，她不可能不知道。除非……

“結界悄無聲息的消失，那還有一種可能……”暗塵睜開漆黑的雙眼，看着面前威風凜凜的魔君陛下，面無表情地陳述：“那就是裏面的人自己出來了。”

封皎皎呆住，緩慢放下手中的冰刃，一個趔趄，差點穩不住身形。

師父，難道醒了麽……

這可怎麽辦才好。

一個時辰前。

楚延睜開雙眼，一片刺目的白。他想坐起來，卻發現四肢僵硬，行動頗有些艱難。于是他借助棺壁，将自己支撐着坐起來。

他默默地嘆了口氣，堂堂天界四神之一，現在竟如此狼狽。

他環顧四周，四周白雪皚皚，确定這是極寒之地。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并未感覺到任何疼痛，也并無任何猙獰可怖的疤痕。

楚延調整內息，卻發現自己靈力微弱，但疏通脈絡倒是綽綽有餘。

然後他扇了自己一巴掌。

挺痛的。

楚延基本确認，自己重生了。

至于是誰有這樣的能耐楚延暫時沒有時間細想，因為他相信複活他的人一定會來找他。

他站起身子，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和他死前穿的并不是同一件。

但是這件衣裳和他死前穿的款式基本一致，顏色也是他偏愛的白色，料子也是同一款。他的衣服，被人換過了。

思及此，楚延臉上浮起一層薄紅。

他擡腳緩慢跨出冰棺，由于自己靈力微弱，故而察覺不到這極寒之地是有結界布着的。

他召來祥雲，将自己帶離極寒之地。楚延慶幸，自己還能召來祥雲，不然這無邊無際的極寒之地，他怕是走到死都走不出去。

曾經光風霁月，神力無邊的楚延，現在只能灰溜溜地爬上祥雲，毫無排場地飛出去。

落魄至此，無話可說，只怪當時自己瞎了眼，蒙了心，信錯了人。

楚延來到了浮屠山，浮屠山靈氣充沛，适合修行。

他在附近找了個廢棄的木屋，看着灰塵滿滿擺設，牆角處的蛛網，楚延哀嘆了一聲。

千年之前來過浮屠山，他知道附近不遠處有條小溪，剛好可以用作打水清掃。

楚延撕開自己的衣袍一角，用作抹布，這料子很貴，可是他用起來卻一點也不疼惜。到底是不需要用錢的人。

楚延花了近三個時辰清掃屋子，終于将它收拾得煥然一新。

他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腰，扭了扭酸疼已久的脖子，忍不住感嘆：“果然年紀大了，一身毛病。”

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髒污，微微蹙眉，“年紀越大，越落魄。”

這時飛來一只彩蝶，繞着楚延飛了幾圈，楚延被它漂亮的翅膀吸引，彩蝶一點也不怕生，停在了楚延的肩頭。

楚延莞爾：“你可真美，不像我，一把年紀，活得不像樣。”

彩蝶像是聽懂了一般，撲棱了兩下翅膀，在空中幻化出一面水鏡，映出楚延的模樣，青秀俊雅，眉目溫柔，尤其是一雙桃花眸子，不笑時最是淩厲，若是笑了，必然傾倒衆生。

楚延看着鏡中的自己，別開眼，揮揮手：“真不像話。”

浮屠山靈氣充沛，楚延只當是它是頗有靈氣的生靈，并未多做留意。

彩蝶繞着楚延飛了幾圈後便向遠處飛走了。

飛到了封皎皎手上。

封皎皎雙手合十織出彩蝶，尋到了楚延。

彩蝶将自己的所見所聞都映在了水鏡中。

封皎皎看着楚延近在咫尺的面龐，卻摸不着，內心難受極了。

她很開心尋到了自己的師父，卻也憂愁師父定是不肯見自己的。

一瞬間悲喜交加。

暗塵看着堂堂魔界至尊，這忽明忽暗的臉，暗自心驚：陛下許是不太正常。

封皎皎一門心思撲在楚延身上，未曾料到身旁的暗塵在心底裏罵自己，她語氣頗為和善地交流：“你說，我該怎麽向師父解釋這一切？”

暗塵看着她，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回答。

當然用嘴巴解釋啊。還能怎麽解釋呢。當然這話不能當着封皎皎說。

“自然是去尋找楚延神君，當面說清楚。”

“可若是師父不信怎麽辦？”

“陛下何時如此患得患失？”

“……”封皎皎抿了抿唇：“你不懂。”

暗塵覺着自己真是見鬼了，一向殺伐果決的魔君，他竟然在她臉上看到了，糾結？還略帶點羞澀？

一定是看錯了。

“暗塵愚笨，除此之外，并無他法。”

“算了，你退下。”

暗塵松了一口氣，魔君終于肯放過他了。這一遭，他損失了一座宮殿，下一次，會不會是他的小命了。

彼時他來到魔宮之時，擔任護法未多久，便被派去極寒之地布結界。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封皎皎，茫茫白雪更襯得封皎皎一身紅衣無比鮮豔。她的臉上無悲無喜，對着冰棺裏躺着的人看了許久，而後終于像是察覺到身旁有人存在，便緩緩開口：“看好這裏，若有差池，自戕吧。”

暗塵答允，自此他每天都祈禱，祈禱極寒之地安然無事。

他布下的結界除了封皎皎，除非擅闖，否則誰也進不來。他自己也不行，因為封皎皎的魔血。

封皎皎把玩着掌心裏的彩蝶，眼神忽明忽暗，而後掌心合攏，彩蝶消失不見。

忽然有了主意。

她照着魔界郡主封知意的模樣幻化，看着自己變出的嬌俏少女，粉雕玉琢，很是滿意。

她來到了浮屠山，觀察了數日，一直沒有找到機會接近楚延。

她只知道師父每日進進出出去深山打坐，除此之外就沒有任何活動了。

怎樣才能接近師父呢？

封皎皎別的事情腦力不行，這種事大腦變會變得通透。

她料定楚延是個面冷心善的人，于是她将自己精致小巧的臉上塗滿灰塵，而後掌心凝出冰刃，狠狠刺向自己的心口，但并未直擊要害。此時的封皎皎靈力無邊，功法大成，這點小傷她不甚在意，甚至還在山中挑了個舒服的位置躺下了。

即便是對師父有虧欠，她也要利用他的善良與同情，将他困在自己的身邊。

封皎皎躺的這條路楚延每天都會經過。

但是今天她躺了很久，都不見有人經過，倒是很多生靈聞到了氣味開始聚集起來。

封皎皎釋放威壓，将一衆生靈震懾開。

于是又躺了很久。

躺到自己快睡着了，不遠處終于迎來了熟悉的腳步聲。

封皎皎換了個姿勢躺好。

腳步聲越來越近，封皎皎從未如此緊張，即便是曾經一人單槍匹馬殺進妖界，也從未如此過，心髒仿佛要蹦出來了。

楚延看着面前倒在路中間的少女，不知為何覺得她的眉眼是如此的熟悉，但卻又說不上來哪裏熟悉。

少女倒在血泊中，不省人事。

他低下身子探了探少女的鼻息，呼吸微弱，還有救。

楚延起身，将少女抱至一旁的樹下安置，于是，走了。

封皎皎睜眼，看着楚延遠去的背影，難以置信。

師父，就這樣走了？

将她放置一邊，是嫌她擋路了嗎？

她，百戰百勝的魔界帝君，竟然失算于自己最了解的人。封皎皎很失落，差點放火燒山。

就在她考慮要将這裏夷為平地将師父捆走的時候，楚延去而複返。

作為百戰百勝的魔界領袖，洞察事物的能力一絕，于是封皎皎連忙原地躺好。

楚延采來艾葉，看了看少女傷口的位置，有些猶豫不決。

卻也只是猶豫了一會兒，他扯下發帶，将自己的眼睛蒙上，脫掉少女的衣服，按照記憶裏傷口的大概位置，将草藥敷了上去。而後又渡了一些靈力幫助催化草藥迅速止血。完成之後又幫少女穿好衣服。

不一會兒，面前的少女悠悠轉醒。

“是你救了我？”

楚延看着少女蒼白的面龐，撿了點頭。

少女低低開口：“多謝公子。只是……”

她直勾勾看着面前谪仙般的楚延，眼波流轉，幽深似海：“在我們族中，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

楚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