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三種09

第三種09

清晨，日出的第一縷餘晖從窗簾縫隙中溜進來。

暖和的陽光曬到念逅白皙的皮膚上，她皺着眉緊了緊眼皮，熟練地将頭藏進被褥裏，不時發出幾聲輕喘。

“太陽都曬屁股了，你還不起？”

念逅猛地睜開眼，家裏怎麽會有男人的聲音。

而後昨夜的回憶湧上心頭，如藤蔓纏繞心尖。

她記得恰到好處的熏香，和剛合适的空調溫度，還有……

突然自己這一側的床墊往下陷了不少，被褥是夏季的那種涼被，很輕也很薄。

陽光灑進屋子，念逅能清楚地隔着這層被褥，瞧見蒲煜均的影子。

他彎着腰，頭靠近自己耳邊，突然輕聲道：“怎麽念醫生吃幹抹淨後，想要一筆勾銷？”

這話……

念逅怎麽之前不知道他還有這副臉孔，蒲煜均實在是裝得太好。

她別扭地從被褥裏露出一雙眼睛，就這樣對上了蒲煜均清澈的瞳眸。

念逅怯怯地推了他一把，“你快走！我馬上起床了。”

蒲煜均低眉笑笑，嘴角勾出淺淺的酒窩，“好。”

約十分鐘，念逅收拾好從蒲煜均的衣櫃裏拿出一件寬松的短袖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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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開卧房的門，從門縫裏探了個腦袋出去，環顧客廳一圈後發現沒人。

念逅直起身子，大大方方走出卧室。

卧室的對門是書房，好奇心驅使讓她推開了那扇門。

蒲煜均并不在此。

書房很簡潔，一整面牆的書架，一張桌面整潔的書桌，再沒有其他。

念逅踏足進去，懷着孩子般的好奇。

當碰到書桌背後的那面牆時，突然牆面稍稍轉動，吓得念逅收回手。

緩了兩秒後，她鼓着勇氣推了推牆面。

牆面轉動，裏面竟也是書架。

但特別的是，上面放的不是書，而是一個個玻璃瓶。

念逅拿下面前最近的那個玻璃瓶，仔細一瞧發現裏面塞滿了紙星星。

她的呼吸聲凝滞了，看着滿牆的玻璃瓶，念逅的心咯噔跳了一下。

為了證明這一切只是虛幻，念逅發了瘋似地跑回家，從床底下的箱子裏掏出一個玻璃瓶。

這個玻璃瓶是那天蒲煜均承認自己并未喝醉時留下的。

念逅當時并沒有仔細看，随手便扔在了角落。

兩只手中的玻璃瓶一模一樣，上面的塞子上都有三個顯眼的字母——VIP。

她着急地拆開玻璃瓶，從裏面倒出幾顆紙星星，慌亂拆開。

[念逅，今天我吃到了很好吃的意面，如果你在我就能和你分享了。]

[今晚的月亮真圓，不知道這時的你會不會也擡頭賞月呢，如果會那我們的目光就在月亮上相遇了，想想就浪漫。]

[我知道你不會回頭，但我還是奢望你可以大發善心把我撿回來。]

[念逅，或許我才是那個膽小鬼，只敢暗戀，不敢明說。]

[凜冬散盡，星河長明。我愛的人，春天快樂。]

念逅拽着玻璃瓶，折返回去。

再看見滿牆的玻璃瓶時，念逅的心尖一顫，眼角滑落出溫熱。

這滿牆的紙星星，好似蒲煜均藏匿心底滿腔的愛意。

在這一刻，念逅不經意間發現了他的秘密。

“念逅？”蒲煜均走進書房，“原來你在這。”

她再也忍不住，緊緊抱住蒲煜均。

語不成句地，“你應該早一點告訴我這些的，這樣你就不會孤單那麽久了。”

蒲煜均理了理她的長發，“可現在才是剛剛好。”

“為什麽，”念逅啜着淚，“這麽說？”

蒲煜均松開念逅的懷抱，拿走她手中的玻璃瓶放在書桌上，安撫她坐下。

他輕嘆口氣，蹲在念逅身邊，“因為那個時候的我身處永夜的地獄，我不想把你也拉進去。”

“可你應該告訴我，而不是拒絕我。”

念逅對上他真摯的目光，語速很快。

“我當時自己都一地雞毛，我不想你跟着我受盡冷眼。”

蒲煜均聲線顫抖，略微哽咽，他似乎在極力壓制自己的悲傷。

“其實，我還有一個秘密沒有告訴你。”

念逅微蹙眉頭，似在責怪他不坦白。

蒲煜均接上剛才的話，“我爸他因為笑笑的事精神錯亂，患上了非常嚴重的精神分裂症，是今年才痊愈的。”

話罷，念逅竟找不出一句話安慰眼前的人。

“對不起，當時的我确實沒有辦法接受這件事的打擊，所以才會慌不擇路地選擇逃離你。”

念逅心疼地望着他，突然間将他擁入懷中。

在此之前，念逅一直以為是蒲煜均找到了破碎不堪的自己，并将自己拼好的。

現在她才明白，原來這樣破碎的自己也可以成為一個人的光，照亮他心底荒原上的永夜。

這個世界上總會有那麽一個人，找到真正意義上的你，并愛上你殘缺的靈魂。

***

半年後，又是一年跨年夜。

念逅和蒲煜均開啓了同居生活。

念逅如往常一樣回到家。

打開門的那刻，蒲思喻突然跳到自己跟前，把念逅吓得夠嗆。

只見蒲思喻舉着禮炮，一臉興奮地看着身旁的蒲父蒲母，“我就說吧，肯定是念逅姐姐第一個回來。我哥那個工作狂還不知道要忙到幾時幾更呢！”

“逗逗也真是的，”蒲母拉過念逅熱絡，“下次我見到他一定批評他。”

念逅彎彎眉眼，還沒來得及回話，蒲煜均的腳步聲便傳來。

蒲思喻興奮地推門，在蒲煜均開門之際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熊抱。

念逅轉過頭被兩人滑稽的樣子逗笑。

蒲母擔心地繞過念逅，走上前去扒開蒲思喻，嘴裏一個勁嘟囔危險。

蒲煜均的手刻意地背在身後，蒲思喻扒拉他的手查看，他有意巧妙地躲開。

蒲父似乎察覺到什麽，便打着圓場，“了了，時間這麽晚了我們先回去吧。”

蒲思喻仍然意猶未竟，卻被接收到信號的蒲母拉走。

念逅一臉懵地望着走進電梯的三人，喊道：“吃了飯再走啊！”

“你笑什麽？”

念逅注意到身旁蒲煜均壓不下去的嘴角，些許好奇。

只見蒲煜均從身後拿出一捧玫瑰，燦爛的笑在他臉上挂着。

“送你，跨年快樂。”

念逅低眉跟着他笑起來，接過捧花，客氣地道謝。

“你還見外呢？”

念逅這才意識到，“我可能習慣了。”

跨年演唱會正式開場。

念逅惬意地窩在沙發裏回消息，蒲煜均端着切好的果盤從廚房走進客廳。

杜佳佳：念念，我今晚第五個舞臺，你跟你家蒲煜均膩歪可不能見色忘友啊。

念逅立馬打字喊冤：在我心裏，佳佳你才是最重要的！蒲煜均什麽的都靠邊站。

杜佳佳：[白眼]鬼才信。

“你還看這個臺嗎？”

蒲煜均手握遙控器，看這架勢是要換臺。

念逅眼疾手快奪過遙控器，“當然要！今晚佳佳的舞臺，我肯定不能缺席。”

蒲煜均沒好氣地盯着她，無奈晃晃頭，“念逅，我發現我在心裏始終比不過杜佳佳。”

“你當然比不過，”念逅盤腿而坐，從蒲煜均懷裏的果盤裏拿了塊蘋果塞進嘴裏，“佳佳可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血緣關系的，親人。”

“那我呢？”蒲煜均指着自己，一張臉上竟然能看出吃醋和邀寵兩種神情。

念逅笑笑，雙眼瞧進他渴望的眼神中，而後頭靠近他耳邊，耳語道：“你是，戀人。”

話罷，她奪過蒲煜均手中的果盤，靠在沙發上看晚會。

速度之快，蒲煜均根本沒反應過來。

蒲煜均自嘲笑笑，服輸地聳肩。

然後也從果盤裏拿了塊甜棗，惬意地咬了口，“杜佳佳的節目第幾個啊？”

“第五個。”

蒲煜均又問：“方淮不知道最近怎麽樣了，他不是跟杜佳佳參加的是一檔節目嘛。”

這半年裏，因為方淮的配音在網絡上突然爆火，他被介紹了一檔聲音真人秀裏，杜佳佳是裏面最大的腕。

但節目裏的兩人都在盡力裝着不熟。

“沒聽佳佳講過，應該還可以吧？”念逅坐直身子，疑惑地盯着蒲煜均，“你跟方淮不是師兄弟？”

蒲煜均眉眼稍挑，似乎在躲避她的目光。

恰好這是杜佳佳的節目開場，救了蒲煜均一命。

一曲畢，念逅興奮地跟杜佳佳發消息道賀，全然不知蒲煜均離開了沙發。

念逅一擡眼，他已不見了身影。

起初念逅并不在意，但見他遲遲不回來，她便踩着棉拖一個房間一個房間查看。

還是沒人。

念逅走到沙發旁，拿起手機給他打電話。

鈴聲響起的那刻，她循着聲音走到書房。

書房沒照燈，書桌上的手機屏幕是黑暗裏唯一的光。

念逅走過去拿起書桌上的手機，剛想挂斷的時候，上面的備注吸引了她的注意。

第三種。

這是什麽意思？

“下雪了！念逅！”

熟悉的聲音再度響起，念逅慌亂中挂斷電話，重新走到客廳。

蒲煜均站在客廳的陽臺處，手裏拿着一個玻璃瓶。

念逅走上前，抱怨道：“你去哪兒了？我叫你這麽多次都不應！”

蒲煜均牽起她的手，将手中溫熱的玻璃瓶塞進她手裏。

念逅感受着指尖傳來的溫度，握玻璃瓶的手有了力度。

玻璃瓶塞子上的那三個字母還是那樣乍眼，念逅其實很早就想問了，這到底是啥意思。

蒲煜均像是知道她的想法，溫和的嗓音低沉，“VIP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

“字面意思？”

蒲煜均點頭。

念逅忽然想起這個英文縮寫的全稱，她低眉傻笑而後抱住他，一再收緊手臂。

蒲煜均卻松開她，胸膛靠近念逅的背，将她抵在陽臺欄杆處。

他稍稍低頭，呼吸就能包裹住念逅。

他兩只手臂放在欄杆上，念逅靠在他懷裏，看着窗外鵝毛紛飛的大雪。

殘月挂在墨色裏，周圍幾顆星星點綴。

念逅想起剛才看見的，蒲煜均給自己的備注，頗為好奇，“你為什麽要給我備注第三種啊？”

蒲煜均垂頭啞笑，心底的柔和毫不遮掩。

“因為就像現在，雪色與月色之間，你是第三種絕色。”

“在我眼裏，世間所有美好都不及一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