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随着運動會熱度過去，大家逐漸把精力放在了考試上。言念回想起頒獎儀式，那場面可以用瘋狂來形容了，說要給她贏獎牌的某人，到現在也沒動靜。

某天早讀，言念百般聊賴地記着單詞。感覺到宋熠在看她，她悄悄趴下把腦袋撇過去想跟他說話，他立馬裝作全神貫注地樣子背課文。

她寫了張紙條丢過去，宋熠快速浏覽完，把紙條夾進書裏。什麽話也沒說，然後開始寫試卷，沒再搭理她。

言念：“……”

不知道他怎麽了，言念沒有再和他交流，兩人一直僵持着。

充足且枯燥的生活持續過着。

周五的晚自習課間，言念和許意去學校超市買東西，碰到了易安，挑挑揀揀間，許意感覺兩人有事要說，打了個招呼先走了。

易安立馬叽叽喳喳起來，問言念的生日怎麽過。

言念不是很在乎，她本身就是沒什麽儀式感的人。她現在心思全在手裏的零食上，随意開口說道：“還能怎麽過，出去吃頓飯，買個蛋糕呗。”

易安的表情可以看出她此刻很無語：“不是吧大姐，是十八歲吧，這麽随便嗎？”

言念沒覺得有什麽不對，自從爸爸去世後，她并不熱衷于過生日了，她甚至不想過。在她十四歲之前的每個生日，言謹都會準備各種驚喜和蘋果，她的生日是平安夜。陪她長大的那只金毛，就是在她五歲生日那天，言謹買回來的。

每每生日許願的時候，她想起以前的種種就會難過，她知道林緒雲也會觸景傷懷，只是嘴上不說罷了。

言念随手從貨架上撈了包薯片，頭也不回地問道：“黃瓜味，可以吧？”

易安猜到了她在轉移話題，也沒再說什麽，兩人拿着東西準備去結賬。

期間易安想起了什麽：“那你跟他……”

言念知道易安口中的他是誰，她搖了搖頭：“我跟他聊過了。”

她們出來後，言念才發現宋熠在她們後面結的賬。

因為藝考生和文化生不在一棟樓，易安跟言念道別後朝反方向走去。

宋熠走路的腳步看見言念後頓了頓，他剛想叫她，張了張口卻不知道什麽。在他經過言念身邊的時候，她開口叫住了宋熠，想給彼此一個臺階下，她頓了頓，問道：“平安夜……那天上課，我應該要提前到冬至那天過生日，你來嗎？”

晚上的天空黑漆漆的，沒看到星星，風很大，吹起地上的落葉，宋熠耳邊都是“沙沙”聲，擾亂了他的心緒。他握緊了手中剛買的筆，眸色暗淡了，聲音很輕：“我嗎？算了吧。”

“怎麽了，有事就說清楚。”言念不解。

“沒事，提前祝你生日快樂，言念，”他看向了她，扯起唇角笑了笑，“快走吧，要上課了。”

她沉默着沒說話。

易安走了一段路後，回頭看見了在昏黃路燈下交談的兩人，看不太清，只有模糊的兩個人影，她偷偷拿出手機拍了一張，還挺有氛圍感。

她發給了雲深知。

對方回的很快，只有一個問號。

易安：【言念……和她的初戀？】

雲深知說知道了。

易安：【是你先放棄她的，錯過了就放下吧】

雲深知看着手裏的申請表，看到了這句話後手裏的資料灑落一底。

他給易安打了個電話，睫毛輕顫，聲音有些嘶啞：“我還以為她原諒我了，我還有機會的…”

“我明白了，我下個星期就出國了。”

易安吃驚：“這麽快？言念知道嗎。”

“沒跟她說。”雲深知盯着手機出神。

“她跟我說你們聊過？”易安撕了個棒棒糖吃着。

“嗯，說清楚了。”

是他一直在做自以為是的美夢，不肯醒來。

她把棒棒糖換了一邊咬：“那行吧，哪天的飛機記得說一聲，我去送你。”

雲深知笑了笑，臺燈的光照在他臉上，稱得五官柔和，“好啊，到時候見。”

電話挂斷後，雲深知發來一條消息。

【記得替我祝她生日快樂】

易安盯着這條消息，偶然看到了樓梯間高一的幾個男女生談笑，很像以前他們三個。

終于，他們還是走散了。

那就祝我們被鮮花擁簇，看大海漫漫，熱烈且自由，赤誠又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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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當天。

林緒雲的意思還是要好好過，就選了一處星級酒店，言念也沒有異議。

臨近中午的時候，林緒雲去核對菜品，易安還沒有來，包廂裏只有言念和姜舒良。言念實在無聊，從包裏拿了本書出來翻看，在一旁站着的姜書良走了過來坐下，言念下意識往旁邊挪了挪。

他找話題跟言念說着話，她有禮貌的回應，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漸漸地，姜舒良把手搭到了言念的手上，看似語重心長地說着。

言念心驚了一下，立馬放下書掙脫開來，站起了身，心裏沒由來一陣惡心。她和面前男人四目相對，不知為何，她總感覺面前這人透處一股精明算計的樣子，跟初次見面的溫文爾雅全然不同。

言念皺眉：“姜叔叔，您過界了，我不喜歡不熟的人觸碰我。”

姜舒良賠笑：“抱歉啊念念，叔叔只是想和你聊聊天。”

言念沒再跟他交流，推開門去了洗手間。

再折返回來時，林緒雲和易安已經來了，三人正在交談，言念也不想掃興，只當是自己想多了，沒提那件事。

吃飯的時候，言念特意坐的很遠，林緒雲覺得奇怪。詢問言念情況，她只是笑着說沒事，姜舒良在一旁笑着打圓場，一頓飯吃的索然無味。

晚上言念回到家，終于有時間看眼手機。剛打開微信，消息就炸開了鍋，她一條一條回複，無非就是冬至安康，節日快樂等美好祝願。

在看到宋熠那一欄時，她愣了一下，還是點了進去。

一張圖片。

宋熠：【要吃嗎？對不起，我不應該冷落你】

她點開圖片看了下，一鍋白胖胖的湯圓，已經煮熟在鍋中飄起來了。

言念回了好。

下一秒，宋熠的電話打了過來。

言念接了起來。他的聲音不似往常清透，低啞又急切：“言念。”

“嗯？”

“我來接你。”他說。

“好，路上小心。”

見面的時候天空在飄小雪，她看到一個黑色的身影離她越來越近，還沒等她開口說話，宋熠撲過來輕輕抱住了她，帶着一身雪意。言念頭靠在他的肩膀處，寬厚而溫暖。

而後，聽到了他的歉意：“對不起。”像未融化的雪落進了溫熱的咖啡裏，沁人心脾。

她微微擡頭撞上他的目光，黑色眸子，藏在纖長睫羽下，清清冷冷，像浸在冰雪裏的琉璃。他衣領上未融化的雪籽掉落言念白皙的脖頸處，她打了個冷顫。

宋熠松開了她，看着她空蕩蕩的脖頸處，預要解下圍巾：“冷不冷？”

言念搖了搖頭，臉有些紅。

他漸漸冷靜下來，聲音帶有歉意：“抱歉，我越界了，以後會征求你的同意。”

言念心裏暖暖的：“沒關系呀。”

她看到了商場門口一個很大的聖誕樹，周圍都是彩燈，上面有些落雪，路上的行人都在駐足拍照。她語氣很開心：“今年的雪下得好早。”

宋熠附和她的話：“是啊。”他眼底盡是溫柔，修長挺拔的身影不再顯得落寂。

可是比起雪花，更早來到我身邊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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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打開門，想念把他們撲了個滿懷，它一見是言念，更興奮地搖尾巴，言念笑着摸了摸它。

宋熠從冷凍區拿出了□□包湯圓，不同的口味，問言念喜歡哪一種。她有些吃驚：“這麽多，吃的完嗎？”

“因為不知道你喜歡哪一種，你可以帶一些回去，其它的給徐令洋，不會浪費。”宋熠耐心解釋。

“那就草莓味吧。”

言念點點頭，似是想到了什麽，轉過身問他：“你開始煮的呢？”

宋熠一臉嚴肅，指了指沙發旁的垃圾桶。言念坐過去看，裏面有個盆，裏面有一些黑乎乎的湯圓。

“這是……想念的盆？”

宋熠點了點頭。

言念納悶：“那這個湯圓？”

他面色很平靜：“我開始煮的時候，想念一直在旁邊叫，我還以為它想吃，後面沒注意，不小心煮糊了……”

他頓了頓，繼續說：“我都倒給它了，它聞了下，直接把它的盆叼垃圾桶裏了。”

空氣安靜了三秒鐘。

随之而來，言念發出一陣爆笑聲：“也……就是說，你煮的湯圓狗都嫌棄，哈哈哈哈。”

想念仿佛也聽到什麽好笑的事，吐着舌頭叫了幾聲，圍着他們打轉。

宋熠看着面前很欠的一人一狗，也笑出了聲，他倒希望言念這樣，在他的面前可以露出她最真實的一面。

他煮湯圓的時候，言念扒着廚房的門，露出半個身體：“需要幫忙嗎？小宋同學。”

宋熠正在拆米酒的包裝，他穿的灰色羊絨衫，衣袖挽到手肘處，露出勁實的手臂。

他快速掃了言念一眼：“不用了，你跟想念玩吧，它好久沒見你了。”

言念眨了眨眼，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暖色燈光打在他的身上，襯得整個人更加柔和。她看着宋熠身上的粉色草莓圍裙，腦袋裏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竟然……還挺适合他的，就是他哪來的這種圍裙？

宋熠把冒着熱氣的碗端出來時，言念已經坐在餐桌邊等着了，她接過後道謝，看着碗裏的湯圓有些驚奇：

“诶？這個顏色好漂亮。”

在餐桌頂暖白光的映襯下，碗裏的湯圓更顯得晶瑩剔透，像剝了皮的大顆紅葡萄。

宋熠點點頭：“嘗下吧。”

良久，宋熠出聲問道：“你不生氣嗎？”

言念嘴裏塞了湯圓，說話有些含糊不清：“什麽？”

宋熠手滑了下，湯勺砸在搪瓷碗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緩慢開口：“我沒陪你過生日。”

言念失笑：“我生日又不是今天，我生什麽氣。”

他笑，還有機會補救。

言念盯着碗裏餘下的幾個湯圓，覺得嘴裏一陣酸澀，半響，她問道：“你跟我道歉是因為這件事嗎？”

“不全是。”他平靜的說道，眼神落寞。

想念躲到房間睡覺去了，客廳此時顯得很安靜。

“你是不是看見我跟他說話了？”她想起了那天早自習。

“嗯，你們聊了很久，還……擁抱了。”

好吧，他承認，其實沒有完全抱上。

“你覺得生氣嗎？”

“不，我可能只是……”他語氣頓了頓，接着說：“難過。”

他好像沒資格生氣。

可能因為最初認識時，一直是言念溫暖她，她表面明媚，但內心冷冰冰的。宋熠感覺自己從沒有真正的靠近過她，他不自知的把自己放在了卑微的一方。

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你那天早上為什麽不理我呢？”

宋熠回想着那天早上：“我不知道怎麽面對你，但我怕你生氣了。”

言念明白了，所以他來找她道歉了。

“宋熠 ，”她沒頭沒腦問了一句，“如果，我是說如果以後我和別人在一起了你會是什麽感受？”

他苦笑道：“那我會覺得我耽誤你太久了。”

言念心裏沒由來一陣痛，他不該是這樣的，他應該是那天運動會拿着國旗奔跑，那個熠熠生輝的少年。

她不應該把因為和雲深知那段不愉快經歷而産生的不信任帶給他。

她應該試着走向他了。

她笑，嘴角梨渦若隐若現：“但是，不會有這個如果。”

就算有，那個人也只會是你。

……

周一晚飯時間，言念懶得下去趴在桌子上寫卷子。廣播裏開始放晚間音樂了，她分神聽着，是一首不熟悉的英文歌。在聽到Happy birthday時，言念手一抖，筆尖在在草稿紙上劃拉了一道線。

她盯着廣播出神，打算放學去買彩票，今天她不下于四次聽見跟生日快樂有關的歌曲，真“運氣爆棚”了。

放學的路上，言念和宋熠一起走的，她興致很高，興奮的和他分享廣播的那件事。

宋熠正在看手機，聽到是這件事後，嘴角很小弧度的揚了揚，然後敷衍的應了幾聲。

言念有些不滿了，停下腳步瞪他：“你幹嘛？”

宋熠收起手機無奈的看向她：“怎麽了？”

徐令洋騎着山地自行車在兩人旁邊停下，沖他們吹了聲口哨，非常欠地問道：“怎麽 ，吵架了？宋熠，你別白忙活啊，別忘了你還欠我一頓飯。”

宋熠沖他搖頭，示意他別多嘴：“知道了，你快走。”

徐令洋蹬起自行車踏板，朝他們揮了揮，故意夾着嗓子說：“怎麽又用完人家就甩。”

言念笑的肚子疼，她看着徐令洋遠去的背影，大概明白了。

她扯了下宋熠的棉服外套，故意問道：“他說的什麽意思？”

他微微垂下眼，與她對視，神色淡淡的：“嗯？我不知道。”

言念聳肩：“那行吧，我也不知道。”

漆黑的夜，四周有晃動的樹影。

宋熠點點頭，牽起了她的手：“跟我去一個地方。”

寒冷的十二月，她感受到了宋熠寬大幹燥的手掌傳來的溫度。

她感覺，這個冬天也沒那麽冷了。

兩人坐了二十多分鐘的出租車，來到一家極具聖誕氛圍的蛋糕店，店鋪很小但很溫馨，宋熠進去後，言念在外面等他。

蛋糕店裏老板在和宋熠交談，言念透過櫥窗望着他們，老板是個充滿知性美的外國女人。兩人交流了幾句後，老板笑着看向了言念，對她說了句什麽。她也聽不清，以為在和她打招呼，連忙笑着揮了揮手。

看着宋熠還沒出來，她把玩着店門口的聖誕樹，在看見一旁的熒光牌後，言念要笑死了。

上面用綠色和紅色水溶粉筆寫着——

響當當蛋糕店。

言念伸手揉了揉笑的發酸的臉頰，她感覺這名字也蠻好的，起碼一聽就感覺，店主是個正義感爆棚的人。

言念在聽見玻璃門上的鈴铛響後，擡頭看向他：“走吧？”

宋熠沒說話，聖誕樹遮擋住了他大半身體，言念看不見他手上拿的什麽。

她放好手中的玩偶，剛起身。下一秒，一個冰涼的東西貼到了她的臉頰上。

言念定睛一看，是一枚黃澄澄的獎牌。

他懷裏抱着草莓花束和一捧玫瑰，右手提着一個蛋糕，言念吃驚的望着面前的少年。

他眼底笑意不減，一字一頓說道：“生日快樂，言念。”

再平常不過的一個平安夜，言念感覺四周開始變得模糊，她視線裏只能看見張燈結彩的聖誕樹和眼前拿着花的少年。

言念接過花，有些手抖，哽咽地問道：“所以廣播裏的那幾首歌是你點的嗎？”

他輕輕點了點頭，又皺了眉頭，伸出手碰了碰言念的臉頰，拇指在她眼角輕輕撫摸，他眼睛帶了笑意：“別哭，怎麽弄得我欺負你一樣。”

“這捧玫瑰？”言念疑惑為什麽有兩束花。

宋熠順着她視線望去:“嗯？這個是送給阿姨的。”

阿姨……哦，是她媽媽。

言念搖頭，她說不出話來，撲進了宋熠懷裏，感受到他身體帶來的溫度。

她回想起剛才徐令洋說過的話。

原來不是她運氣好，只是她被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