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章

第 48 章

教室後的黑板上那個顏色醒目的倒計時數字從高一第一節課開始便不斷縮小，如今終于變成了100，緊張壓抑的氛圍在班級裏幾乎凝結成實質，但此時的小溪卻趴在桌子上，手中的簽字筆在課本中無序地畫着一條條曲線，高中的最後一個學期已經拉開了序幕，可是她還未投身到緊張的沖刺中去。

過年時，小溪依然是和張勇大吵一架，因為小溪并未按他的要求報考廣美，張勇說廣美是國內排在前列的美術學院，更重要的是他已經在廣州紮下了根，如果小溪能去，父女倆能有所照應，但是卻被小溪一口回絕，給出的理由是廣州太熱，張勇被氣得險些動手打人，小溪拿出手機翻開自己訂的車票給他看，如果加上一個廣美的校考，那麽自己計劃好的行程将全部被打亂，直接影響到的就是自己的考試成績，最終，張勇不得不嘆了一口氣後妥協。

小溪的眼睛無神，此刻她的心中滿是懊悔，對于她來說，其實去哪所大學都一樣，完全沒必要為了這麽一個小問題和張勇起争執，可想到這些年來他對自己的關心不斷減少，又感覺心中一陣快意流淌……小溪直起身，看着教室中一個個聚精會神的同學，唯獨顯得自己無所事事，她再次嘆了口氣，拿出了數學資料。

三月份是校考月，小溪提着将近三十斤的畫包游走在各個大城市當中，沒讓任何人送，也沒有和同學同行，是真正的一個人孤軍奮戰，大家考的學校不一樣，路線圖自然五花八門，但無論考幾個學校，其他人都有家長陪同，只有小溪自己，訂票、趕火車、訂旅館、參加考試。她已經習慣了，除了從學校出來的第一天，心中充滿了忐忑不安和對未來的恐懼外，她已經适應了這種類似漂泊的生活。

參加完最後一場考試，踏上回校的列車，小溪很想把整個畫包都扔進垃圾箱，今後再也不碰畫筆，可是想到這一套工具是花不少錢購置的，又不得不再次把它背到肩上。距離高考還有三個多月，就讓它靜靜地呆在角落裏吧，小溪如是想。

下了火車，搭上公交，擡頭，小溪意外地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郭曉？”

“小溪？”

“你也剛考完嗎？”

“是啊，考得怎麽樣？”

“看運氣吧，這些頂級的院校本來我就沒報太大期望。”

“你也太低調了，聽說你聯考考了全校第二呢！”

“校考和聯考又不一樣，聽說考上央美的都是往屆複讀生。”

“那也不一定啊，只要你有本事哪個學校都搶着要。”

“也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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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奔波了一個多月，猛然見到同學自然是有一股親切感，不論他之前做過什麽。短暫的沉默過後，郭曉說道：“其實……我應該對你說句對不起……”

“那些事情都過去這麽長時間了……”

“以前……我說過你很多壞話，我知道那一陣子帶給你很大困擾……但後來你們的報複也夠狠的，只不顧是幾句玩笑話，直接被你們逼得轉了校。”

“我沒有啊！我什麽時候報複過你？”

“沒關系的，你不用否認，我都知道，你和高志宇和林恒一起演了出戲，那時候我真的差點被你們毀掉，不過這都過去了，咱們算是扯平了。”

……

小溪再怎麽解釋都沒用，已經被人認定的事情不可能被三言兩語所改變。

郭曉在中途下了車，對着小溪彬彬有禮地說了聲再見，可是小溪心中的怒火卻漸漸升騰，她終于知道，原來當初的內衣失竊事件其實是高志宇和林恒一手策劃的，她一直被蒙在鼓裏，為了給自己報仇，因為什麽報仇呢？僅僅是因為他在背後說自己的壞話？小溪從沒像現在這樣憤怒。

回到學校，把兩人叫到操場，小溪開門見山的問道：“當初郭曉的事是不是你倆幹的？”

高志宇說：“不是啊！當然不是啊，我倆怎麽可能幹這麽損人不利己的事？你從哪兒聽來的？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

小溪說：“我今天遇見郭曉了，他跟我說的。”

高志宇說：“他那種下三濫的人說話能信嗎？看樣子你還和他聊上了？你能不能長點腦子？那種人你以後見到就繞道走，他是什麽樣的人你不知道嗎？還沒長記性嗎？”

小溪說：“你們別跟我裝了好不好？有意思嗎？敢做為什麽不敢承認？”

林恒說：“真不是我們幹的……”

小溪聽到這句話突然間崩潰了，她沖兩人吼道：“你們混蛋！都這個時候了你們還在狡辯！他這個人确實不好，可他不過是在背後說了幾句壞話你們就下這麽重的手？你們毀了他一輩子！這個污點一輩子都會在他身上！你們讓我覺得我是個罪人！”

看到小溪哭泣高志宇便亂了陣腳，而林恒卻眉頭大皺，小溪轉身就走，被林恒一把抓住，他說：“對，沒錯，是我們幹的，可你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嗎？如果他僅僅是說幾句壞話我們至于這麽對付他嗎？你知道他做過什麽、計劃做什麽嗎？你不知道，你什麽都不知道！”

“那你說啊！他要做什麽？”

“他要找人□□你！”

小溪最終還是一言不發着走了，高志宇蹲在操場上耷拉着腦袋說：“大林子你他媽就是個畜生，承認就承認吧，還非得拉上我，拉上我就拉上我吧，還非得告訴他實情，你缺心眼兒嗎？你腦袋裏長的是核桃嗎？她能接受的了？”

林恒嘆了口氣，說：“是我太沖動了，以後這性格真得改改了，走吧，上課了。”

或許是因為大哭了一場，小溪回到宿舍後感覺好受了很多，她多少有些理解了羅佳寧經常所說的人心險惡，這個世界并不是看上去那般美好，還有許許多多的龌龊和卑劣橫亘在其中，她忽然想到網上的一句話：哪有什麽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在替你負重前行。

小溪不想去上課，于是拿出課本來看，如今藝考已經結束，她要把整個人都投入到複習中去。恨恨地奮鬥了一個多小時已經到了飯點，她感覺肚子餓了，可是飯卡還在林恒手中，她悶悶地想道：我剛把他倆大罵一通，總不能現在就給他們打電話吧？這兩個大傻瓜，也不說打給我！

在食堂中，高志宇正在教育林恒，手拿筷子指點江山，說：“……我跟你講，你得跟我多學着點兒，女孩子該哄就得哄，該訓就得得訓，這事兒咱倆做的沒錯，等她幡然醒悟後就知道咱得良苦用心了，郭曉那王八蛋如果還在背後使絆子我就……你幹嘛不說話？”

林恒一直冷眼旁觀并沒有插嘴，直到一記粉拳錘在他高志宇身上，回頭看是小溪，她正怒目而視，說：“你剛才說什麽？”

高志宇立即換上一副谄媚的笑臉說道：“沒什麽沒什麽，我倆在讨論葉欣那小丫頭片子，一天到晚的不見人影。”

小溪并沒有在這件事上過多糾纏，拽過高志宇的餐盤便開始狼吞虎咽，小溪是真餓了，早晨為了趕火車就沒有吃飯，早就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三個人的餐桌再次出現了歡聲笑語，沉重的壓力下，似乎只有在一起吃飯時才能得到片刻放松，小溪是，高志宇是，林恒亦如是。

分手時，小溪斟酌良久對他倆說：“上午的确是我态度不好，我向你倆道歉，但是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了，終究是不大好的。”

葉欣已經不再和大家吃飯了，她說好看的皮囊終究抵不過一張名校的錄取通知書，高志宇怕被別人甩得太遠只好把自己融進熬夜的大集體中去，林恒只是單純的希望能和小溪一樣考到北京去……距離高考還有一百天，幾乎每個人都在拼命，晚睡早起不願意浪費每一分鐘，每個人都黑着眼圈紅着眼睛似乎走火入魔，即便學校三令五申不準點燈熬夜仍舊阻止不了大家的偏執。

但這些在小溪看來并不能及集訓時的一半兒，至少大家還有時間洗澡、有時間洗漱、甚至有時間吃飯，那半年的時光是怎樣一種壓抑的生活呢？每次回想起來她都會忍不住感嘆，當時的自己竟然就這麽堅持下來了。

四月，各大院校陸續開始公布成績，相對于其他人的忐忑不安不同，小溪沒有絲毫去看的欲望，各大美院的合格證只相當于一張車票，讓你來到那扇門前，卻還需要門內那個人将門打開。

高志宇和林恒都很不理解小溪這種淡定，在他們眼裏，這是一個不上進青年的典型代表，但面對小溪淩厲的眼神最終是敢怒不敢言，但有人能制服她，蕭老師問她有沒有拿到合格證，小溪說我還沒看成績，蕭老師沒說話，轉身從教室一角拿起一把笤帚，小溪連忙跑出教室說：“我現在就去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