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巴瑤王庭

巴瑤王庭

玄淵之大,無際無邊,隐藏的文明散落其中,巴瑤即為其一,其族人外形與人無異,善水,入水方現尾翼,但每隔一個時辰需出水呼吸,是以居于水上,以織鲛绡為生。

——《山川實錄·玄淵》

雲依川後來去過一次女神峰下。

他在巴林村裏停留了一晚,因為此地有不少登峰者,所以一些小餐館也應運而生。

“現在請個向導要五個金幣這麽貴了?”

“半年前雪崩之後,向導都不太願意上山,所以就貴了。”

有兩個翼族裝扮的人走了進來,想必也是來登峰的。因為他們天生的優勢,所以登峰者翼族居多。

雲依川本打算離去了,卻又聽那人說:“不過我這個向導厲害了,他可是從半年前雪崩中逃出來了,跟着他這一程沒問題!”

雲依川的腳步停了下來,走到那兩人桌前,問,“你說的那人在哪兒?”

“你幹什麽?他可是我先請的!”

“在哪兒?”雲依川将十個金幣擺到他桌上。

那人看着錢說:“先讓給你倒也無妨!”

雲依川按着那兩個翼族人的說的地方,到了那向導的住處。

“你去別家吧,我近一個月都沒有空閑。”

一個幹瘦的男人從屋內走了出來,以為雲依川也是登山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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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雪崩,你是否帶了一個姑娘上山。”

那人聽了心裏一驚,避開雲依川的眼神,“沒有,不認識,你趕緊走吧!沒空!”

“那我提醒你一下,這姑娘二十出頭,溪野人,名喚姜忘憂。半年前雪崩,失蹤了。但是我今天卻聽說她的向導活着回來了,還宣揚自己死裏逃生的事跡,以此作為自己的招牌招攬生意。我聽說您又要進山了,你不怕這錢有命賺沒命花嗎?”

那人被說的心虛了,攤手交代說,“真不能怪我。我後來也找她了,但找不到的。”

“那姑娘去哪兒了?”

“當日我見事情不妙,跑也跑不掉了,便拉着那姑娘在一塊岩石下躲避。豈料,那姑娘頭頂的岩石被雪擊垮,連石頭帶人一塊帶到山溝裏去了。等我從雪堆裏,出來,便什麽都看不見了。”

雲依川盛怒,“她的親友在此尋了她半個月之久,你既然活着為什麽不告訴她們。”

向導露出無奈的表情,“我在這山中這麽久,再清楚不過了,那姑娘沒救了。雪一埋什麽都找不到的,我也是費了好大的力氣,走了幾天才走出山,出山後便發現有人在找我、還有找那姑娘的。我自己出來了,那姑娘卻丢了,心裏也過意不去,又看到找她那朋友像是個有權勢的人。我哪兒得罪得起,只得在山中又躲了幾天。等他們不找了才出來!誰的命不是命呀,那姑娘也不是我害的,我就是惜命,這位大爺,我以後不做向導了還不行嗎?”

“不做向導還是會有人死。你惜命沒錯,但如你所說,誰的命不是命,你既然活着,就該給人家一個交代!”

雲依川聽到“那姑娘沒救了”時便無心再聽了,丢下這句話就離開了。

他從一開始就不相信姜忘憂真的就這麽死了,哪怕後來北鳶歸來他也不曾相信。

到現在好像必須相信了。

他帶着自己的坐騎和小姜來到女神峰下,荒蕪的雪山死寂,凜冽的風霜割面。

這是小姜傷愈之後第一次遠途飛行。

它對着巍峨的雪峰發出凄厲的哀嚎,向着雪山飛去。

雲依川摸摸青金蒼鸾的頭問它,“她不會回來了,對嗎?”

青金鸾并沒有給她回答,只有小姜在空中久久盤旋,不願離去。

姜忘憂不知道在海上已經過去多少日子。

當日她和向導一起遭遇雪崩,只記得向導帶着她在一塊岩石下躲避,而後突然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再醒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在海上的貝廳裏,和她在玄淵見到的相近,又不完全一樣。

救她的是鲛人,但是他們的語言與她見過的玄淵人也不一樣,與川海人也不一樣。

她的腿斷了,身上也傷了好幾處,好在這裏的人很友好對她悉心照料。

只是她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何會來到玄淵,要不是當時吃了那沙糖果,恐怕命都沒了。

而今她的腿已經能走路了算計着最少三個月過去了,她能通過動作簡單的和這裏的人溝通,得知這個地方叫疍水,大概在女神峰的西側,同時她想明白了一件事,地星是圓的,所以她從昆侖掉入了玄淵。

因為隔着女神峰這座無法翻越的山峰,才一直沒人能知道,山的這一側便已經是玄淵了。

姜忘憂在疍水部落生活了三個月的時間,始終未能找到走出去的出口,茫茫大海一不留神就不會失去方向,而她更不可能從女神峰翻過去。

就這樣大概又過了兩三個月的時間,有個叫烏羅的商人乘着海馬拉着的船,過來收取鲛绡。在人群之中,他一眼便看到了姜忘憂,操用一口不太标準的官話問她,“你,岸上來的?”

姜忘憂像是遇到了救星一般,激動的說了一大堆,将她如何從昆侖到此,又如何發現此地和昆侖相鄰,說了一通。

但顯然那人會講的話并不足以聽懂姜忘憂說的這一大堆,他疑惑的看着姜忘憂問,“昆侖是哪兒?”

姜忘憂懵了,“那你知道彼岸礁嗎?你們玄淵最大的王庭。”

“我們玄淵最大的王庭便是我們的巴瑤王庭呀!彼岸礁沒聽說過。”

所以他們不僅不知道這女神山後有文明,就連同在玄淵的彼岸礁都聞所未聞,難怪這麽多年沒有人發現,昆侖和玄淵僅一山之隔。

但總算有個能說上話的人了,為了回到岸上,姜忘憂告別了疍水人,跟着那商人的隊伍去了巴瑤王庭的領地。

這一走又在海上飄了一個月之久,姜忘憂深切體會到了玄淵之大。

“您見過岸上的人。”

“我爺爺的爺爺的爸爸那一輩是從海溝那邊飄過來的,所以我們族人是岸上來的。會一點你們的話。”

他爺爺的爺爺的爸爸大概快兩百年前的事了,那時候彼岸礁也不過是個小王室,難怪他不知道。

“那你們是翼族人?”

“翼族?我們生來是有羽翼的,但是不會飛。”

按照烏羅的說法,他爺爺的爺爺的爸爸那一輩漁民,大概也都是碩野的混族人,羽翼本就沒有純種翼族人強壯,而這近兩百年的時間裏,他們的羽翼大概也都退化了。

“那後來呢,沒有回去過嗎?”

“隔着一個千裏大海溝過不去的,而且爺爺說,海溝的那邊還是海,根本回不去的?”

姜忘憂重新燃起的希望再次破滅了,她似乎看到了她将在海上老去的宿命。

而轉折發生在姜忘憂跟随烏羅回到他的家鄉時。

他的家鄉在一座浮島上,島上人都是那年飄過來的,當時二十幾人的小船隊,而今也發展成了近百人的小部落了,有附近的巴瑤族人跟他們通婚,他們已經完全被同化,生活習慣、語言也都接近這邊的巴瑤人,俨然是海上人了。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因為血脈中對水的畏懼,他們一直生活在島上,所以他們被當地人稱為浮島族。

烏羅顯然是在他們之中比較有威望的人,他一回來,就有人跟他說些什麽,而姜忘憂也成了人們關注的重點,被人盯着看。

不一會兒,烏羅走過來跟她說:“你有希望回家了!”

烏羅告訴她,前段時間有人到浮島找翻譯,說是王庭來了客人,但是沒有人能聽懂他們的語言,所以派人到浮島來找人。

姜忘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後又為難起來,“可是我聽不懂你們的話!”

烏羅笑了,“我能聽懂就行,我是說也許他們能帶你回家!”

姜忘憂感到心裏一陣溫暖,她這一程走得坎坷但遇到的也盡是好人。

兩日後,烏羅帶着姜忘憂跟随王庭的人,來到了巴瑤王城。

也許是因為這個地方全然新奇的,甚至在想象中都未曾存在過,所以巴瑤王城給姜忘憂帶來的震撼遠超過昆侖和彼岸礁。

巨大的白色貝廳縱橫綿延萬裏,漂浮在海面之上,烏羅的小舟經過時,兩側貝屋裏的人還為他們灑水花。

烏羅告訴她這裏面居住的都是王族之人,他們對所有人都很熱情。

姜忘憂也感覺到了,這裏确實和三域很不一樣。

巴瑤王住在最大的貝廳裏,進入裏面後,姜忘憂發現,這巨大的貝殼和疍水部落的那種天然的扇貝不一樣,此貝殼是拼接而成,而頭頂的一塊是鲛人織的鲛绡,這種鲛绡不會被水浸濕,能隔水、隔熱,還可以透光。

是以雖然頭頂烈陽,但在這貝廳裏絲毫不會熱。

巴瑤王諾克國王和那客人已經在座上等他們了。

帶烏羅到此的官員向巴瑤王介紹烏羅和姜忘憂,稱他們是浮島來的翻譯,是來自岸上的移民。

姜忘憂本還在擔憂這位客人說不定也是從別的地方誤闖此地的人罷了,無法帶她回去。

直到她看清了對面座上的人,是哈桑!

他怎麽在這裏?還好對面好像并沒有注意到她。

他們落座後,巴瑤用本地的語言對着烏羅說了一大堆。

烏羅聽懂後,對着對面哈桑一行人道:“親愛的朋友你們好,歡迎你們來到巴瑤王城,座上是我們的國王諾克,我是你們的翻譯烏羅。不知你們是從何處到此,又是怎樣而來,是否遇到了困難,有什麽問題都可以講出來,我們會幫助你們解決。”

對面哈桑的随從道:“我們來自海溝那邊,那邊也有你們鲛人,我們是來自那邊的岸上,在海上與鲛人做生意,不小心被卷入海溝,僥幸逃脫,才到了這裏。”

烏羅轉達之後,巴瑤王諾克流露出關懷,“那你們可還回去,海溝很危險,會吃人,你們能活下來,很幸運,不如就留在我們這裏。我們可以教你們織布,你們可以在此生活的很幸福。”

烏羅轉達了巴瑤王諾克的關心。

姜忘憂突然有些擔憂這個善良的民族,她絕不相信哈桑這樣的一國之主,會是誤入此地,而且他身側還有幾名鲛人随從,他們極有可能是沖着巴瑤王庭而來的。

果然哈桑對面的人又回答道:“海溝雖然危險但是可以跨越,海溝那邊有你們的同類,我們也希望通過此次到訪,能夠與巴瑤王庭建立合作,你們的鲛绡很好,可以賣到海溝對岸,我們那邊的岸上也有很多食物可以運過來。而且在海溝那邊鲛人的眼淚也是一種很好的商品,幾滴淚就可以買一艘小船。”

烏羅聽了都覺得自己聽錯了,跟姜忘憂重複了一下自己聽到的內容,姜忘憂點點頭,證實他沒有聽錯。

他這才向巴瑤王翻譯。

而對面的哈桑,終于注意到了這個長相和姜忘憂一樣的女子。

因為他不敢相信姜忘憂一個人怎麽能跨越海溝來到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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