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蜜汁叉燒飯(下)
蜜汁叉燒飯(下)
【前情回顧:年年和自己的摯友星河街敘舊,談到對顧邈的态度,年年表示如何顧邈要離開,她不會阻攔。這話被處在發情期,情緒極不穩定的隐藏病嬌顧邈聽到,內心産生了某些不可說的想法……】
程年年腦海裏泛着醉意,她沿着原路返回,腳底有些虛浮,就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樣,軟綿綿的。
在穿越過來之前,她也曾經經歷過痛苦不快的事情。
親生父母的抛棄,摯友的背叛……
唯一順利之處還是在工作方面,她非常幸運地從事着自己喜歡的職業,并能依據着它維持生計,過上自己期待的生活。
而在這個世界裏,程年年卻獲得了較以往更多的東西。
往往在這種時候,她卻覺得現實愈是不真實。
無論是對物,還是對人。
都有一種患得患失的感覺。
初秋微涼的風攜着一縷縷雨絲拂面而來,程年年感受到裸露皮膚上的一片寒意,不由得裹緊了外裳。
天空陰沉沉的,灰色的烏雲層層疊疊地交雜成一團,偶爾傳來陣陣雷鳴,俨然一副風雨欲來的場景。
她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今日是她的生辰,這個日子除了她身邊熟悉的人知曉以外再無其他人知道。和星河街一番飲酒敘舊以後,程年年沒有選擇宅在美食樓裏研究菜譜,她決定出去走一走。
妖界此處狂風暴雨驟然而至,程年年決定去人界閑逛一番再回來。
和衆人打好招呼以後,程年年帶上遮雨的油紙傘,換上自己日常常穿的天青色襦裙,喬裝打扮一番後便來到人界。
于人界,這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夜晚。
簡樸典雅的街道上,三三兩兩的人群結伴而行,去往歸家的方向,唱戲雜戲的賣藝人踏着夕陽的餘晖,拖着悠長的唱腔離去。
夜市已經快打烊了,街上僅存的幾家店鋪,門口坐着稀松的幾個人。
就像她剛剛開始經營美食樓時一樣。
萬事開頭總是困難的,程年年看着這些準備在夜市結束之前再掙紮一把的食鋪,內心湧上一種過來人曾經感同身受的同情。
她正欲走上前去嘗試一番,卻被身邊的人拉住。
程年年蹙着眉頭,困惑地朝身旁看了一眼。
是一位身着湖藍色長衫的公子,與程年年身邊的絕大部分男性不同,他眉眼清秀儒雅,身形略顯低矮瘦弱,看似手無縛雞之力,全身上下帶着股書卷氣。
倒像是個讀書人,不過沒想到讀書人也會如此輕佻,她被對方扣住手腕,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姿勢。
程年年壓下心裏的不适感,使了些力氣将手腕拉回來:“公子這是……?”
年輕公子與她秋水般明亮的眸子對上視線,支支吾吾地撤回手,仿佛剛才強行拉住程年年的不是自己一樣。
書生難免有些浪漫的話本情懷,方才他剛從書齋走出,正準備打道回府,目光卻被一道纖細的身影吸引住了。
這一看,居然移不開眼睛,只想追着那女子往前走,她去哪裏,他也想跟随着去同樣的地方。
他想,這大概便是書中所述的一見鐘情?
書生當時想也沒想,就伸手把她拉住了。
倘使錯過了此次機會,恐怕将來便再也見不到她了。
性格內斂懦怯的書生,在某些時刻,竟也呈現出平時莫須有的勇敢堅決。
……這感覺大概就像在現代世界裏,走在路上突然被人搭讪要微信號。
程年年腹诽着。
立即走開定然是不禮貌的,以示尊重,她駐足等待書生的解釋。
那公子唯唯諾諾地低着頭扭捏數刻,終于想起來要介紹自己:“小生姓蕭,名致遠,是新進的殿試狀元。敢問姑娘芳名?”
談及自己的身份,蕭致遠內心對自己頗感自豪,十年寒窗苦讀,最終憑借自身的天賦和努力爬到今日的位置,他的未來可謂是前途無量。
他已經到了娶妻的年紀,卻時時都沒有遇到自己中意的女子,直到今天。
蕭致遠熱切地看着程年年。
他明明是第一天遇見她,卻仿佛已經與她相識許久。
程年年并不想向陌生人暴露出自己的真實姓名,但是也不想讓對方難堪,于是随便胡謅了一個假名:“王翠花,家住河東村。”
蕭致遠愣了愣,沒想到面前容貌清麗的女子,居然有如此……清新脫俗的名字。
不過這無傷大雅,他能感受到程年年身上與常人不同的氣質,總是會不由自主地被她的一舉一動所吸引。
程年年看着清秀書生面上浮現出一層薄紅,覺得有些頭疼。
早知如此,她應該打扮成男性再出門。
程年年自己都未曾發現的是,長時間食用靈草為她的身體帶來了極大的變化。
再加上她原本身份的特殊性,程年年所展現在外人面前的模樣如同一塊晶瑩剔透的璞玉,渾身散發着溫潤明亮的微光,令人移不開眼睛,忍不住想要朝着她的方向靠近。
蕭致遠自然為程年年周身的氣質所折服,他此生第一次感到如此強烈而迅速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撲通。
他因緊張且激動,喉結滾動,手心冒汗。
“時辰已晚,姑娘一人在這街頭恐怕不妥,要不讓在下……”
“多謝公子好意。”
不等蕭致遠說完,程年年搖搖頭,禮貌地婉拒,來到一旁的鋪子裏面坐下來。
卻不曾想書生跟着她走上來,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
程年年微微皺起眉頭,覺得周邊的氣氛有些尴尬。
那一瞬間,一個念頭劃過她的腦海。
要是顧邈在就好了。
要是他在的話……
等等,為什麽她會突然想到顧邈?
程年年輕輕拍一拍自己的額頭,試圖将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拍出去。
她已經不自覺地将面前的人與顧邈進行比較,可是為什麽是他?
「停下沒有意義的思慮。」
程年年警告自己,「人妖殊途,不要肖想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蕭致遠看着對面的少女微微蹙起柳葉般的長眉,小巧而挺翹的鼻子微微皺起,再次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的腦海裏浮現出那些再熟悉的詞句。
在蕭致遠眼裏,她怎樣的神态都是明媚的,讓他忍不住想要小心地将她攏在手心裏,只供他一人欣賞。
兩人所在之處是一家甜水鋪子裏,鋪子面積不大,外面只是簡陋地用粗布搭起了一個棚子,棚子的頂部是荷葉邊的形狀,線條流暢而優美,在晚風中如燕尾般微微搖曳着。
棚子下方是荷花狀的木桌,桌上整整齊齊地擺放着幾盞棕褐色的瓷杯,其中盛着清澈透亮的茶葉,潔白無瑕的茉莉花瓣在上面悠閑地漂浮着。
蕭致遠在為她斟茶。
程年年本想拒絕,可是書生的手腕如竹節般有力而平穩,斟茶的動作不緊不慢,很是優雅。
程年年看着看着,不禁入了迷,對于這類藝術表演,她向來來者不拒。
她喜歡從食物的背後品味人間百态,尋找妙趣橫生的故事,也樂意從蕭致遠斟茶這一動作中感受他的人生态度。
蕭致遠的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流暢,如雁舌般墨綠的碧液傾瀉而出,散發出醇厚的幽香。
程年年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被心上人專注地注視着,蕭致遠的心情很是暢快,他從小便生長在茶道世家裏,對于茶道了解深刻,斟茶是像他這般的世家子弟必學的功課。
在喜歡的人面前,縱使是平時沉默寡言的蕭致遠也忍不住打開了話匣子,向程年年介紹茶道的相關門道。
“陸羽在《茶經》中有言:‘茶之為用,味至寒,為飲最宜精行儉德之人,若熱渴、凝悶、腦疼、目澀、四肢乏、百節不舒,聊四五啜,與醍醐、甘露抗衡也。’程姑娘,且要記住茶的功用……”
程年年目光下垂,停留在茶杯內沉浮的茶葉上,漸漸地,蕭致遠的聲音也在她的耳邊逐漸模糊起來,程年年的心緒飄向了遠方。
她今天确實有些心不在焉。
程年年押了一口茉莉花茶,茶葉的沁人心脾的清香在慰帖在心尖,苦澀裏泛着微微的甜。
顧邈也是會斟茶的。
那日宿醉後,少年為她煮了一碗醒酒的姜茶,第二天放在她的床頭,還體貼地為她準備了蜜餞。
程年年不喜苦味,像苦瓜這樣的蔬菜她完全不會沾。但是美食樓的客人有部分愛吃,所以程年年還是會想盡辦法用苦瓜做出美味的飯菜來。
美食樓的常客都道程年年有一番“點石成金”的厲害功夫,可只有顧邈發現她在處理苦瓜時微微皺起的眉頭和眸裏閃爍的不适。
顧邈會斟茶,他尤嗜好龍井。
程年年從前還經常嘲笑他的品味像老人一樣,一點都不符合翩翩少年的氣質,可是顧邈卻笑而不語。
他不言不語,卻讓程年年覺得,他有很多話語都沒有對她說出口。
蕭致遠還在一旁敘說着,他見程年年陷入沉思,以為她在思考他所說的內容,心下欣喜,原來的直覺沒有錯,他和她之間是有共同愛好的。
倘若他們結為夫婦,想必也能琴瑟和鳴。
蕭致遠心神激蕩,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他現在想要立馬走到程年年的面前表達自己的心意。
哪知道對面的女子身在曹營心在漢,心思早就跑了老遠。
“蕭公子,多謝你的招待。”
等蕭致遠意識回籠時,程年年已經付了茶水錢,施施然從他身邊繞了出去。
“這如何使得。”
銀子應當由他來付才是。
見美人将要離開,蕭致遠眼疾手快拉住她的衣襟,往她手機塞了一塊玉镯。
幽翠欲滴的顏色,打磨自深山幽谷,沒有任何的沉澱物,內行人一看便識得此為難得一見的寶物。
蕭致遠也是集中生智,他并不想輕易放程年年離開,幹脆以家族祖傳的镯子為信物,試圖将程年年挽回過來。
說不定她也對自己有意呢?
蕭致遠僥幸地想着,或許她只是害羞,抹不開面子,只能暫時假裝拒絕他,實際上是在放長線釣大魚,欲擒故縱呢?
他腦補了無數種可能,然而不論如何,他都不願意放棄與程年年繼續接觸的機會。
程年年沒有想到面前的書生竟如此固執,但是她大抵猜到他內心所思所想,書生并沒有惡意,若是放在平時,她還是願意與他進行深入的交往的。
只是,她現在思緒混亂。
不能随意便接受一個人的心意,更不能就此将它踩在腳底踐踏。
程年年堅決地将玉镯還了回去。
蕭致遠與她拉鋸片刻,玉镯在兩人的手中交換着,在外人看來,兩人俨然是一副打親罵俏的情景。
“蕭公子,我并非良配。實不相瞞,我早已嫁了人,我與他兩情相悅,夫君亦待我極好。”
程年年咬咬牙,幹脆編了謊言哄騙他。
蕭致遠并非厚顏無恥之人,經程年年此言,他也不願強求,只是突然被拒,難免頗感受挫,眼裏布滿了失落。
以及,懷疑。
她看起來只不過二十歲出頭,這個年紀在人族裏不過剛剛成年,如何會現在便嫁人了?
莫不是為了擺脫他而故意編造的謊言?
程年年沒法,為了打消他的疑問,她将路邊那個熟悉的身影拉到身邊來,指給蕭致遠看。
“程程。”
颀長清瘦的身影出現在她的面前,低沉地在她耳畔呢喃着她的名字,尾音帶磁。
他們所站的地方距離蕭致遠還有一部分距離,但是從對方的角度卻能清晰地看見兩人正在做些什麽。
程年年咬咬牙,現在也不是顧及兩人間細小摩擦的時候了。
她踮起腳尖,狀似親昵地在顧邈耳邊耳語事情的因果緣由,末了又用小鹿一般濕漉漉的請求眼神看着他。
顧邈的神色未變,眸裏卻悄然沉澱着晦暗不明的情緒。
他淡色的薄唇微微下撇,如同被露珠壓下的草葉,是不快而煩悶的弧度。
程年年直覺他心情不好,有些沮喪地松開了捏着他衣角的右手。
“吻我。”
突如其來的天旋地轉,她被一只修長有力的大手拉到跟前。
程年年愣住。
他的聲音低沉暗啞,裹着細微的電流,不動聲色卻又直擊人心,像是虔誠的祈求,又好似是無聲的命令。
男主黑化瀕臨臨界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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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程會有什麽反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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