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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別過來！”

何雁之踉跄着不斷向後退。

夜色暗淡，狂風四起，而他身上只披了件不合身的襯衫。因為太過空蕩，衣袖被風吹得作響，而何雁之的發絲淩亂極了。

身後是陽臺，而陽臺之下是何承在他小時候為他建的秋千。

“你先過來。”

盛言秋站在不遠處，皺着眉看他，語氣很不耐煩。

他嘴上說着關心他的話，但何雁之明白他的虛情假意。

“不……”何雁之迷茫地搖頭。

他眼眶太紅了，和盛言秋昨晚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一樣紅。

“盛言秋，我好痛苦，真的好痛苦。”何雁之聲音太輕了，像是只随時要飛走的鳥，“這些痛苦都是你帶給我的。”

他的手腕上又添了許多新傷，覆蓋在陳舊的疤痕上，顯得可憎至極。

蒼白的皮膚似乎與牆壁一個顏色，過于單薄的身體，這些都讓何雁之看起來脆弱不堪。

“我不想待在你身邊了……我恨你。”

何雁之緊閉雙眼，說完這句話便轉身從陽臺一躍而下。

他像是一心赴死的大雁，從現實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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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變成一片随風而去的羽毛，何雁之在最後一刻的餘光看見盛言秋雙手握住欄杆，自上而下的看他。

他看向他的眼神裏有種事不關己的冷漠，告訴着何雁之往日的那一切都是一場騙局，是他對他的報複。

何雁之的頭部撞擊在秋千的柱子上，劇烈的疼痛拉扯着他最後的意志。

殷紅的血浸濕了長眠的夜，帶走了何雁之。

“何雁之——”

他猛然驚醒。

巨大的恐懼讓何雁之喘不過來氣，只能驚慌地張望四周。

這裏是哪？我不是已經死了嗎？

他竭力不讓自己太慌張，僵硬轉頭打量周圍的環境。

這裏太熟悉了，畢竟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陽光透過玻璃窗，在書桌上投下影子，看起來暖烘烘的。

書桌上擺着數學書，筆蓋與筆分離，告訴他應該是自己做着作業然後睡着了。

何雁之覺得不可思議，翻看書本的封面。

高二。

他這是重生了嗎？怎麽可能？

何雁之還是不相信，起身向沖到門外問問盛言秋還想搞什麽鬼。

可是手還沒觸及到門，何承就推門進來了。

他爸不應該在國外嗎？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何雁之更迷惑了。

“怎麽了？”何承看他一副狼狽的模樣，擰着眉問他，“叫你多少遍都不答應，做題做太認真了嗎？”

他語氣參雜着愠怒，上下掃了何雁之一眼，略微嫌棄道：“趕緊換身衣服，你盛阿姨一會兒就到。”

“什麽？”

許久沒有開口說話的何雁之聲音啞極了，茫然看向何承。

何承以為他不歡迎盛眠的到來，抱着臂近乎審訊般的說：“我不管你喜不喜歡她，都得給我裝成喜歡，別弄的太難看。”

口袋裏的手機響了，何承看了一眼，眉間的陰郁頓時消散了，接了電話溫聲回那頭的人。

何雁之猶如浸在冷汗裏，心髒像是打鼓般跳動，聲音震耳欲聾。

他扶着牆壁緩神，把意識從驚慌中抽離。

無論是從周圍環境還是從他爸何承的反應來看，他重生了這件事似乎是真的。

何雁之腦海裏閃過一個猜想。

如果這一切都重來的話，那麽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阻止上一世悲劇的發生，他也就可以不用再受到盛言秋的報複。

他會像普通人那樣度過一生，而不是被盛言秋關在房間，失去自由。

何雁之循着記憶找到位于二樓的房間。

上一世何承帶着盛眠離開這裏去了國外後，盛言秋就把他的房間門鎖上了，然後冷着臉看他狼狽求饒。

之後他被帶到盛言秋的卧室，然後被困在那裏四年。

何雁之深刻記得那有多痛苦，所以當他站在房間門前時忍不住閉上眼，似乎在怕一開門就會發現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然而當他擰下門把推開門的那一刻，何雁之徹底放下心來。

陽臺的門沒關，風從那裏溜進來，吹動挂在衣架上藍白相間的校服。被子被疊的整齊，這是何雁之一直以來的習慣。

何雁之吸了吸鼻子，眼眶發紅，走到床邊然後無所顧慮地躺下。

他把頭埋在枕頭裏，顫抖的呼出一口氣，竭力不讓自己嗚咽出聲。

過了一會兒，何雁之整理好情緒，拿起放在旁邊櫃子上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十一點四十五分。

按照上一世的記憶，還有十五分鐘他就要見到盛言秋了。

何雁之翻看手機，想着要不要找個理由出去躲一段時間，避開與盛言秋見面的可能。

可是何承會答應嗎？

正當他想着該找什麽樣的理由時，樓下傳來車笛聲——盛眠到了。

何雁之猛的坐起，心想怎麽可能。

這一世怎麽早了這麽長時間？明明上一世何承跟自己說過盛言秋對這次聚餐非常抵抗，在路上鬧了好久才妥協來到這兒。否則何承也不會把時間推遲到一點。

然而他沒有時間再想原因了，因為何承已經打電話催他下來了。

何雁之手忙腳亂，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趿上拖鞋匆忙下樓。

然而當他走到門前的時候，記憶中的場面卻有些陌生了。

沒有争吵聲，沒有責罵聲。

何承攬着盛眠的腰背對着何雁之好像在笑。

何雁之下樓的聲音很小，但何承像是有所感悟般回頭看他，然後說這是你盛阿姨。

盛眠的目光還是同出一轍的溫柔，何雁之迎上去，點頭小聲道：“盛阿姨好。”

何承擡起手指着還在門口的男生，接着介紹：“這以後就是你哥。”

何雁之下意識閉上眼，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等他再次睜眼時盛言秋已經看過來了。

男生穿着白色短袖，單肩背着黑色書包，一手插兜，在不遠距離處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十八歲的盛言秋與二十五歲的盛言秋太不同了，即使外貌沒有太大變化。

二十五歲的盛言秋渾身是刺，眉眼間是揮散不去的陰鸷，看向何雁之的眼神總是冷的刺骨。

十八歲的盛言秋更清冷些，但疏離感太重。

何雁之已經記不清上一世十八歲的盛言秋是什麽樣的了，他只想趕快逃離他。

“去叫人。”

何承在身後慫恿着。

可是他還是不敢上前，低頭避開那人的目光，乖乖叫了聲“哥”。

他太害怕了，整個身體都在發抖。

因為他能明顯感受到盛言秋在靠近他。

何雁之不知道他會怎樣對待他，嘲諷他，還是像上一世那樣把他當做空氣忽視掉。

他其實挺希望他能忽視他的。

随着盛言秋的不斷靠近，何雁之聞到獨屬于盛言秋的味道。

那是一種很清冷的香味，何雁之待在他身邊的七年裏在他身上聞到的始終都是這個味道。

這種香味帶給何雁之太多不堪的記憶，以至于讓何雁之恍惚間又回到那段黑暗至極的時光。

他想起那個昏暗的房間裏自己被對方壓制在地上的痛苦。

何雁之不敢擡頭看他，低着頭在絕望中等待盛言秋的反應。

“何雁之。”

盛言秋近乎呢喃般喚他的名字，深邃的眉眼間是難以察覺的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