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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何雁之竭力把自己從回憶中脫離,卻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他吃力地站起身,走到床邊後直接倒下。

旁邊的手機響了幾下,何雁之過了好一會兒才拿起來看。

高榆:【數學作業也完了嗎課代表?】

何雁之努力想了一下,記起這人應該是自己的朋友。

上一世他被關了四年,斷了與外界所有的聯系,現在他能記起的人太少了。

好在高榆上一世跟他關系很好,所以他還是能記得一些相關的事情。

他慢吞吞地打字,問對方數學作業是什麽。

高榆:【天吶你竟然不知道數學作業是什麽?唉算了,我馬上發你。】

不一會兒高榆就發過來一張黑板的照片。

黑板上寫的就是這周的作業。

何雁之看了一眼,回個謝謝就把手機放在一邊走到書桌旁開始寫作業。

他努力适應這重來的人生,盡量讓他不脫軌。

等完成這些作業後,何雁之也不忘向他要答案的高榆,拿起手機拍了幾張照片給他。

沒等高榆再發來什麽,何雁之就不再看手機了,放下後開始收拾書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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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那四年的存在,他已經不太習慣用手機了。

何雁之覺得眼睛酸,于是擡手輕輕揉了揉。

中午吃的少,晚上吃飯時間又晚,何雁之覺得餓極了,打算到樓下拿點吃的。

現在已經六點多了,盛言秋和盛眠應該離開了。

可是當他打開門,直入眼簾的是抱着一大箱東西的盛言秋。

何雁之錯愕,愣在原地。

“……”

盛言秋奇怪看了他一眼,然後略過他走進隔壁房間。

此時何承走過來向他解釋:“你哥住你隔壁,沒關系吧?”

他問他有沒有關系,但何雁之知道自己只能答應。

“樓下……沒有房間嗎?為什麽要住我隔壁?”

何雁之的聲音很小,但盛言秋還是聽到了,微微側眸看他,眼裏有說不出的意味。

此時盛眠也走過來了,何承即使是生氣了也不能發作。

“哈哈,是你哥要求的。”

何雁之覺得這一點也不好笑。

他如坐針氈,想盛言秋到底有什麽目的。

這時許久沒開口的盛言秋背倚在門框上,盯着何雁之說:“樓下蚊蟲太多,所以想到二樓。”

他看起來太坦然,把何雁之襯得別扭極了。

“還有明天你跟你哥一起去學校,他和你一個班。”

“他不是高三嗎?為什麽會和我一個班?”何雁之驚恐地問。

可能是他反應太大了,引得盛言秋和盛眠都看過來。

“小秋第一次轉學,有點不太适應這邊的環境,所以想到高二适應一年。”盛眠溫聲道。

何承也在旁邊應和說:“對啊,這樣你們在一個班裏也好照應,促進促進感情再說你們明年還能一起參加高考呢,驚訝什麽。”

促進什麽?

何雁之絕望地想。

何承看出他有拒絕的意思,立即板下臉,低聲警告他:“懂事點。”

“……知道了。”

何雁之沒期望他能考慮他的感受,說完這句話後徑直下樓到廚房找點東西吃。

到了樓下他才知道盛眠他們今天就搬過來了,而何承什麽也沒告訴他。

何雁之在心裏産生巨大落差的同時也在害怕,因為上一世不是這樣的。

按照他的記憶,盛眠和盛言秋是在除夕夜搬到他們家的,為此當晚何承還在飯店訂了一桌子菜。

可是他既不是盛眠也不是盛言秋,根本就搞不懂他們在想什麽。

況且他也不想懂。

他害怕他們,這一世他只想遠離他們。

“小之,”盛眠走過來,一臉擔憂,“餓了嗎?要不我給你做點飯吃?”

何雁之匆忙咽下面包,卻被噎住了。

盛眠随即倒了杯水遞給他,輕拍着他的背,溫聲問他:“慢點吃。你喜歡吃什麽,我這去做。”

“不用麻煩您了盛阿姨。”何雁之臉被嗆紅了,不住的咳嗽。

盛眠對他的态度太好了,讓他一時間無法适應。

上一世中,雖然盛眠對他也很好,但是他還是有些抵觸心理。

如今再面對她對自己的好,何雁之覺得之前是自己太矯情了。

他沒見過他的媽媽,記憶裏只有何承的存在。即使這樣,他也沒體會到來自父親的愛。

怪不得呢,盛言秋會對何承把盛眠帶走這件事這麽生氣。

何雁之低下頭,怔怔看着手裏的玻璃杯。

可是他又有什麽錯,為什麽要承受他的怒火?

盛眠看出他情緒不對,小心地問他怎麽樣,是不是有不舒服的地方。

她第一次見面前這個男孩的時候,腦海裏出現的形容詞就是漂亮,然後就是乖巧。

何雁之不會鬧脾氣,至今展露出的比較大的情緒就是害怕。

可他不是乖巧。

盛眠想。

他是在害怕。

盛眠作為一名心理醫生,能深刻感受到何雁之身上與他年齡不相符的氣質。

如深秋的枯木一般,毫無生機。

她嘆了一口氣,打算找個時間跟何承好好聊聊。

何雁之找了個借口溜回房間,在關上門的那一刻心中的不安才稍稍緩解。

他像是沒有發條的機器,動作太僵硬,思想太麻木,說話都不利索。

而盛言秋就住在隔壁,與他只隔了一道牆。

何雁之張開雙臂抱住自己,蜷縮着祈求尋求一點溫暖。

那四年充滿了太多痛,何雁之只要觸及那段記憶就忍不住流淚。

他躺在床上心裏卻在害怕,害怕一睜眼就又回到那個昏暗的房間。

第二天早上,何雁之早早起床,從冰箱裏拿了點面包就匆忙出門準備坐公交去學校。

按照以前他是有司機接送的。

可是他知道從今天開始盛言秋會和他坐一輛車去學校。

他怕自己情緒會失控,所以選擇逃避。

何承剛晨跑回來,看他準備出門就問:“怎麽不等你哥?”

“我……我有急事。”

何雁之支支吾吾,可何承卻要求他留下來等盛言秋,說一家人坐兩輛車多難看。

“可是……”

“別說可是,到客廳裏等着。”

何承的态度很強勢。

于是何雁之只能又換上拖鞋坐在沙發上,吃着面包等盛言秋。何承問他為什麽不吃飯,他也只是說自己不餓。

大約過了幾分鐘,盛言秋穿着和他一樣的校服從樓上下來。

他似乎剛睡醒,眉眼間是難以察覺到煩躁。他生着一雙丹鳳眼,看人的時候顯得很薄情。

何雁之不敢擡頭看他,吃完面包後低着頭看手裏的單詞本。

“走吧。”

盛言秋聲音低沉,向何承打完招呼後就對何雁之說。

“你……不吃點東西嗎?”

何雁之跟上前,小心地問。

他想如果盛言秋還要在家裏吃飯的時候的話,他就可以找個借口先離開,不用和他一起去學校了。

可是盛言秋只是疑惑地看了他兩眼,聲音淡淡的:“不用。”

“哦。”

“你不樂意和我一起去學校?”盛言秋顯然看出他的心思。

可是他看起來并不生氣,甚至嘴角還有不明顯的笑意。

“沒有。”

何雁之怎麽會注意到這些。

他緊張到快要說不出話了,雙腿好像被螞蟻啃食着,挪到一下都是對他的折磨。

好在盛言秋沒再說什麽了,單手提着書包就朝外走。何雁之跟上去,一聲不吭地坐在後座,一直到學校也沒再和他說話了。

他本就話就不多,再加上那四年給他帶來的影響,變得更寡言少語了。

和盛言秋待在一個空間裏對何雁之本身就是一種折磨。他盡量坐的離他遠一點,整個人都快貼在車門上了,但還是忍不住發抖。

到了學校後,因為盛言秋還要去教務處報道,就沒和他去教室。

何雁之短暫愣了一下,然後背着書包上樓。

教室在二樓的最右邊,旁邊就是廁所。

何雁之走進教室憑着記憶找到自己的座位,然後放下書包收拾東西。

高榆比他晚五分鐘到教室,一上來就勾住他的脖子問:“你也太牛了,做題還用微積分。”

何雁之不太習慣,不着痕跡向後躲了躲,問他:“什麽?”

“還裝!”高榆邊說邊放下書包然後從中拿出練習冊,“要不是我哥昨天檢查作業我都不知道。說實話吧,你是不是又熬夜卷數學了?”

“沒有。”

何雁之看了一眼黑板,把早讀需要的課本拿出來。

他忘記他現在是個高二的學生了,做題還是會不自覺用大學裏的知識。

“行吧,卷王。”

高榆自作主張給他起了個新外號,但何雁之一副沒精神的樣子,他也不好意思再開玩笑了。

“還為你爸那事煩吶?”高榆壓低聲音,湊過來問。

“嗯?”

“唉,我能理解,”高榆好像沒聽見他這句,繼續說,“任憑誰多了個媽多了個哥都會不高興的。”

作為他的同桌加好朋友,高榆前段時間就在微信上和何雁之聊這件事,雖然何雁之屬于脾氣很好的人,但他還是從只言片語中看出他并不歡迎那對母子的到來。

“……”

來自上一世的何雁之不知道前段時間他和高榆說什麽,只能含糊應付幾聲就開始晨讀了。

早讀結束後不少人開始早休,整齊劃一趴在桌子上準備睡覺。

然而班主任拍着手走進來,臉上洋溢着笑。

班主任是個中年大叔,有着很标準的啤酒肚和超出常人的地中海發型,但整個人看起來很和藹。

何雁之很容易想起他的名字——張禹。

他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麽,于是收回視線看面前的英語書。

果不其然張禹在同學們一聲聲幽怨中說:“我們班要轉來一名同學。”

本來還在抱怨的人頓時來了興趣,争先恐後問來的同學是誰。

高榆本來還在睡覺,這時已經起來了,搖着波瀾不驚的何雁之問來的人會是男生還是女生。

“男生。”

何雁之被他惹煩了,回了他一句。

“草!你怎麽知道!”高榆看見走進教室的男生感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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