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

不過高榆沒有對這個問題追究到底。

他向來是這個班裏的活躍分子，來了新同學當然要展示一番。

還沒等盛言秋說話，他就帶動全班鼓掌，大有慶祝一番的意思。

張禹見怪不怪，隔空虛指警告他。

“來了新同學你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

高榆覺得今天的何雁之奇怪極了，忍不住轉頭問他。

“是嗎。”何雁之答非所問。

盛言秋個子高，站在講臺上自我介紹的時候一眼就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看那人全程低着頭，好像四周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何雁之皮膚很白，即使在運動過了也只是在那層白上染上一點粉，摸起來又冷又膩。盛言秋對此深有體會。

此時早晨的陽光透過窗戶打在他半邊臉上。

盛言秋知道他不喜歡強光，下一秒果然看見他向後挪了一下，隐沒在陰影裏。

據他昨天觀察，十七歲的何雁之比他矮了半頭多，說話時都要微微仰頭。

看來三年裏長高了不少。

簡單介紹完自己後，盛言秋聽見張禹問他想坐在哪兒。

Advertisement

“老師我想坐在……”他停頓的恰到好處，看向何雁之，“在那兒。”

何雁之一驚，擡頭與盛言秋對視。

幾乎是在一瞬間，何雁之看見他眼裏洶湧的感情。

那感情太熾熱，像是恨不得把他吞入腹中，與他永遠分開不了。

可那只是一瞬間，盛言秋眼神又恢複平靜，與他昨天見到何雁之時差不多。

何雁之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堪稱慌張的錯開視線。

“何雁之旁邊嗎？”張禹有些遲疑，“可是他旁邊有人了。”

何雁之聽見自己的名字才知道盛言秋想坐他旁邊。

他想說他不願意，可是下一秒盛言秋說“不是”。

“我想坐在那位何同學的後面。”

盛言秋神情淡淡的，讓何雁之以為他是在為剛才自己的反應感到不滿。

怎麽可能，他不是讨厭他嗎？否則上一世也不會那樣對他。

何雁之收拾好自己亂糟糟的心情，覺得不再想這件事了。

開始上第一節課的時候盛言秋就已經坐在何雁之後面了。

何雁之在班級裏算是個高的男生，和高榆身高差不多，于是最後一排常年由兩人“霸占”。

現在由于盛言秋的到來，他們成功變成倒數第二排。

高榆是個自來熟，被搶了位置也不生氣，反而一下課就扭過頭來和盛言秋搭話。

“新同學，剛才聽你介紹說你是從高三轉來的，為什麽啊？”

盛言秋吝啬似的看他一眼，抛給他兩個字。

“追人。”

“啥？”高榆嘴上整齊，手上卻給他豎大拇指，“哥你可真牛啊。”

追人？這不想是盛言秋能說出來的話。

何雁之聽的心驚膽戰，高榆看他一直不說話，硬要把他拉過來跟盛言秋說兩句。

“沒什麽好說的。”何雁之悶聲說。

“哎呀新同學剛來，不打個招呼？”

高榆壓低聲音，幾乎是湊到何雁之耳邊說了。

他覺得何雁之自從新同學一來就變得這麽奇怪，想難不成兩人認識？

然而他突然感覺有一道視線落在他的背上，讓他背脊發涼。

高榆轉過頭，看見盛言秋在低頭翻看手機。

可能是自己的錯覺吧。

高榆摸了把後脖頸，收回視線。

【還行，我上課了。】

盛言秋發完這條消息後就關上手機，擡頭看了一眼坐在他前面正在認真記筆記的何雁之。

正值九月份，天氣炎熱。因為何雁之彎着腰，略顯肥大的校服襯得他身體單薄。

特別是腰。

看起來又細又韌。

盛言秋決定不再看了。

中午放學的時候高榆還想邀請盛言秋一起去食堂吃飯，可是盛言秋卻說自己已經有約了。

他走時又看了何雁之兩眼，似乎有什麽話要說。

可是何雁之當作沒看見他眼裏的意思，抿着嘴在旁邊等高榆。

吃飯的時候高榆終于忍不住問為什麽他不喜歡盛言秋。

“沒有不喜歡。”

何雁之慢吞吞嚼着菜。

“還說沒有，我還看不出來嗎？”高榆突然想到了什麽，緊張道，“難不成他就是你那個繼母帶過來的兒子？”

何雁之沒有回答。

這表示他的默認。

高榆醍醐灌頂，咂舌道：“冤家路窄啊。”

“沒有冤家，也沒有路窄，”何雁之吐出嘴裏的骨頭，“我只是……”

“只是什麽？”

“只是有點不太習慣。”

何雁之怎麽能跟他說我是從上一世重生過來的，講上一世盛言秋都對他做了什麽事，所以他現在看到他就會害怕。

“相處一段時間就好了。”高榆不知道怎麽安慰他，只能這樣說了。

等下午回到教室的時候高榆已經不好意思再和盛言秋說話了，別扭地和何雁之說悄悄話。

盛言秋單手撐着臉，右手轉着筆，看向高榆的眼神并不友善。

“你不用這樣，想和他說話就直接說。”

何雁之因為他的靠近身上出了一身汗。

所以他不着痕跡躲了躲，這些動作一個不落被盛言秋看在眼裏。

“我這不是背叛你了嗎？”

高榆龇牙咧嘴的，一臉認真。

“……不是背叛。”

得到明确回答的高榆終于放下心，從書包裏掏出一上午都沒有舍得拿出來玩的手機，轉過身問盛言秋能不能加他微信。

“當然。”

盛言秋切換頁面，把手機遞向高榆。

“這位同學不加一下嗎？”盛言秋用下巴點了一下前面的何雁之。

原本咧着嘴的高榆也僵住了。他本以為這兩人不對付，這樣一看來好像是何雁之單方面的疏遠。

從一早上的相處來看，高榆覺得盛言秋雖然看起來兇，但是人還是很好相處的。

他作為萬年和事佬，管的不僅僅是班裏的麻煩事。現在他的好朋友遇到人生難題，他當然得出來幫忙。

何雁之不習慣？

那他來幫他習慣好了。

于是他扳過正在看書的何雁之，讓他與盛言秋面對面。

“交個朋友吧。”

何雁之驚呆了，不明白他為什麽對盛言秋的态度轉變這麽快。

他不敢直面看盛言秋，被這麽一轉整個人慌張極了。

關鍵盛言秋還沉着臉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何雁之想到上一世盛言秋就是經常這樣看他。

像是獨占領地的狼盯着屬于他的獵物，露出鋒利的牙齒，向何雁之表示你只能屬于我。

何雁之顫抖地呼出一口氣，想要躲避這樣的視線。

可是盛言秋卻抓住了他的手臂。

力度不是很重，但他可以清楚感受到來自那個人的溫度。

于是竭力忍住逃跑的沖動，與盛言秋對視。

盛言秋長的不像盛眠。他沒有盛眠那雙充滿溫柔的杏眼，而是生的一雙滿是薄情的丹鳳眼。

他連嘴唇都是薄的。

如果把人比作動物，盛眠是兔子的話，那盛言秋就是狼或者鷹。

盛言秋的冷厲和疏遠感不僅來自他棱角分明的臉的輪廓，更來自他的眼睛。

此時那雙眼睛正盯着自己，何雁之忍不住發抖。

不過盛言秋下一秒就松開手，把手機遞到他面前，開口道：“同學，加個微信。”

何雁之知道自己失了态，眼下也不好拒絕了，慢吞吞拿出手機加他微信。

盛言秋一直盯着手機，直到看到對話框眉間的陰郁才散了些，向何雁之介紹自己。

“盛言秋。”

何雁之關上手機，回他：“何雁之。”

他們像第一次見面似的，讓高榆更摸不着頭腦了。

但他想自己也成功助力兩人感情的促進，還是很有成就感。

但高榆不知道的是，這還真的是兩人第一次加微信。

上一世盛言秋一見面就對何雁之表示出極大的惡意，在面對何雁之的示好與退讓，他全部視而不見，甚至開口說讓他別煞費苦心緩和兩人都關系。

他讓何雁之在其他人面前難堪，不止一次為難他。

可何雁之對此并不在意。他想可能是盛言秋不太适應他們現在的關系，想着相處一段時間就好了。

可是他怎麽也沒想到，三年都捂不熱的人會用那種方式來報複自己。

何雁之的微信頭像是一只大雁，就和他的名字一樣。

盛言秋點進去看他的朋友圈。

最近一條的時間是三天前，寫的是關于開學的事。

字裏行間透露出來的是獨屬于十七歲男孩的活潑，與面前的人很不相同。

盛言秋眸光微暗，想繼續看下去。

可這時上課鈴聲響起，于是他只能收回手機。

這一天比何雁之預想中要好得多。

他本以為自己會因為害怕而無法聽講，實際上他只要投入課堂就會暫時忘記盛言秋的存在。

上一世因為盛言秋.對.他.做.那.種.事，讓他身上添上大大小小的傷，根本無法進行學業。

他一開始還堅持去學校，但是有一天不知道盛言秋聽到什麽了，不讓他去學校了。

何雁之就是在那天被關在房間裏的。

重來一世，何雁之絕不會再讓這樣的事發生。

他想考到別的地方，無論何家再發生什麽事都不會管。

晚自習結束後，高榆看着收拾書包的何雁之感嘆道：“走讀生真好啊，每天都能回家。可我只是個住宿生，每天回到宿舍只能與泡面相伴。”

何雁之瞥他一眼，揭穿他的謊言：“你不是走讀生嗎？”

他知道高榆是為了追隔壁班的女生才留下來的。

那個女生是住宿生。按照何雁之的記憶，那個女孩學習很好，長的也很漂亮。

他其實想告訴高榆一畢業他們就在一起了，感情非常好。

可是何雁之沒有說，因為他發現這一世與上一世不太一樣，他不确定高榆和那個女孩之間會不會發生什麽變數。

高榆看不他的欲言又止，追問他想說什麽。

可是一下午都沒來搭話的盛言秋突然說：

“何雁之，回家了。”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