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說笑

說笑

林玎匆匆趕到,林致遠緊随其後。

原本林致遠是可以第一時間趕到的,半途中卻被林玎以清點人數為由支了去。這種小事,府裏的小厮便可安排妥當。

父親卻說事關重大。

以至于,他錯失了英雄救美的先機。

林玎看着太子的反應,甚是滿意,不枉他劍走偏鋒、棋行險招,總算是試探到了太子殿下的态度。

脈脈含情。蜜意似水。

“姑娘,可有傷到?”陸博文關切道,語氣甚是溫柔,比平日裏的溫潤多了些情意綿綿。

許清璇垂首,始終淡如止水,不曾擡起頭。她不知這一世陸博文是否還如前世那般,只一眼,便對自己念念不忘。

重生一世,注定他二人,再無兩情相悅。

“璇兒,殿下問你話呢?”林玎眸子眯了眯,竟如此自來熟的扮演起了慈父的角色。

微風刮過,掀起許清璇額角一縷發絲,她見再也無法逃避過去,便大大方方的行了跪拜禮,“民女無事,多謝殿下挂心。”

陸昭珩将這一幕看在眼裏,眼神冷了幾分,紅顏禍水。

只是,他也不得不承認,眼前這位将來要成為太子外室的女子,本是氣質雅娴,眉間竟也藏着姣麗盅媚之态,實在無法讓人心生嫌惡。

究其不過一個弱女子。

小厮們手提水筲、懷抱水囊,來來往往,分工有序,穿梭在出水缸和後罩院之間。因發現及時,火勢很快便被完全控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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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未造成什麽大的影響,也算是虛驚一場。

太子一行人雖是被人故意引向了許清璇的住處,但如願見着了頗有美譽的西疆女子,飽了眼福,倒也沒人會去深究這其中的緣故了。

他們在林玎和林致遠的指引下,離開了女眷所住的後罩院,向前廳去。

如若不是後罩院走了水,他們也沒有機會進了林府的後罩院。

只是沒有人注意到,那兩排桃花開的水紅,映在桃花間的林曦若冷冷的看着這一切,咬緊牙關,下唇瓣滲出血來。

二哥将這女子帶到了宣京來,大哥被她迷的神魂颠倒,父親打算收她做了義女,就連太子殿下看她的眼神也飽含溫情。

今日是林曦若的生辰日,卻被許清璇搶走了所有風頭。

叫她如何能泰然處之?

她只覺得妒火中燒!

後罩院只一間閨房被火燒盡,旁人不以為意,這樣的損失對林府來說,不過是今日宴席的一個小插曲。

可許清璇卻有些不耐。前世的今日,并無人算計在她的身上,因而她并不知道,今日的事是何人所為,又因何而為?

她拐過連廊柱,上了抄手回廊,扶在欄杆上,指尖輕點,望着內院的風景,陷入沉思。

觥籌交錯聲,似乎從遠處傳來,好不熱鬧,可這樣的熱鬧與她無關。按照前世的記憶,林曦若生辰日後一天,林致近便從鄰縣回來了,林玎也就把收她做義女之事提上了議程。

前世只因許清璇是自願做了林玎的義女,而今生她把這個決定權留給了林致近,這不過是她的緩兵之計。

當前首要之事,便是同林致近辭行,離開林府,在宣京活下去。

可宣京不過盈尺之地,似乎她躲到哪裏去,都逃不過權勢。

她需要林致近的幫助。

林致近憨直善良,喜歡行俠仗義卻又不慕功名,值得信賴!想着以後要走的路,許清璇似乎并沒有多少擔心。

最難不過一死,她既已死過,又有什麽可憂慮的。

陸昭珩本不是來赴宴的,他是來阻止太子與許清璇見面的,可他沒料到林玎竟然用了陰招。

放火燒自己的院子,虧他想的出來。

因而,陸昭珩想到方才許清璇和陸博文對視的那一幕,就覺得無比糟心。

他起身從宴席上離開,無人敢問多問一句。相反,因着他的離開,衆人心裏舒了一口氣,氣氛輕松不少。

蕭晏總覺得陸昭珩今日之行不同尋常,便也離席,試圖與他勾肩同行,卻在收到他冷眼的同時,默默地收回了手。

轉而舔着笑問:“昭珩,你去哪裏?”

陸昭珩不語,腳下的步伐輕健,目的性很強。蕭晏才發現這不過是去林府後罩院的路,他們方才才走了一遍,這不過是原路返回了。

他......他果真是對那位許清璇,動了心。

蕭晏想着,笑彎了眉眼,原來他陸昭珩也有今天。

“我做了一個夢。”

陸昭珩突然開口,蕭晏卻覺得他說的莫名其妙,好端端的說什麽做夢?就算做了什麽有趣的夢,按照陸昭珩的做派,也不至于無聊到要同自己分享一個夢吧。

“宣國亡了。”陸昭珩繼續說,吓得蕭晏就要捂上他的嘴,卻一想,這大逆不道的話是從安定親王口中講出的,他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因為這個外室。”

“外室?”蕭晏被他說的稀裏糊塗的,忍不住問,“誰的外室?”

陸昭珩停了下來,直視正前方,目光如炬。

“太子。”

蕭晏順着他的視線看去,許清璇正憑欄而望,看着這林府的喧嚣,卻又好似遺世獨立一枝寒梅傲立。

這一切的發生好像都與她無關。

她的背影聘聘袅袅,婀娜窈窕,仿佛有探不完的究竟,竟讓人一個勁兒的想探尋。

真是個有意思的姑娘。蕭晏這般想。

再想想,太子殿下方才看這女子的神情着實是不一樣的。

那是怦然心動。身為男人,他又如何看不明白?

再加上許清璇西疆的身份,若是被太子看中,只能是個外室。

蕭晏向來是個樂觀之人,他寬慰道:“不過是一場夢。”

一場夢,又怎會知道那外室究竟是誰?

“許清璇。”陸昭珩聲音有些冷,那是不帶有任何感情的陳述。

蕭晏不免有些震驚,夢裏面竟連她的姓名都如此清晰。

“可有法子解?”

陸昭珩搖了搖頭,夢裏面是沒有,不過,他不信沒有。

許清璇感受到了背後如炬的目光,還有背着她的小聲嘀咕,不免微微蹙了嬌額。

她轉過身來,目光流轉,如那夜空中透亮的星子,她看着他們,不怒不笑、不喜不悲,誰也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麽。

許清璇上一世的記憶中,并沒有這二人,而後罩院走水時,這二人在太子殿下身邊。

莫不是後罩院走水同這二人相關?

再仔細一看,這二人相貌非凡,尤其是那位眉眼中帶着疏遠,明明白白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男子,很難讓人把他與陰險小人聯想在一道兒。

不過,知人知面不知心。

“二位貴人可有事?”許清璇問。

陸昭珩:“無事。”

無事。

陸昭珩直勾勾的看着她,看的她有些心虛,有些不适。那是一種審視、一種探究,仿佛要把人看透,把人的心事全部讀了去。

蕭晏見二人之間氣氛有些尴尬,不願眼前這位美人兒被冷落,去他的什麽夢,他只相信“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在下蕭晏,這位是安定親王,我二人想同姑娘認識一下。”

冷心冷面的安定親王,陸昭珩,鼎鼎大名,如雷貫耳。

而這位成天嬉皮笑臉的太常寺少卿蕭晏,其名也是耳熟能詳。

前世,聽陸博文提過朝中的許多事,對這些人早已有所了解,只是無緣得見。但她沒有想通的是,這一世,究竟是哪裏錯了?這些上一世并沒有出現在她的生命裏的人為何這麽早便出現了?

許清璇微微颔首,剛想行禮,卻被陸昭珩打斷,“尊卑有別,太子不是爾等可肖想之人。”

蕭晏心中那一個恨啊,這陸昭珩太不知道憐香惜玉了。自己不識貨也就算了,還連累了他在許清璇心目中的形象,蕭晏表示很不滿意。忙出口解圍道:“安定王同姑娘開玩笑呢,姑娘不要往心裏去。”

他那是開玩笑的樣子嗎?他會開玩笑嗎?

許清璇又不是傻子。

她有些驚訝,這位安定親王竟如此直接了當的警告了她,連彎都不帶拐的。若是記得沒錯的話,這是他們第一次相見,許清璇不知這位安定親王從何看出了她與太子之間不妥當。

他這是特意折返,來同她說這些話的嗎?

可無論如何,第一次相見,都不該有這樣的防備。

葵嘉一個老遠便看到了自家姑娘被兩個潑皮發難,頓時護主心切,腳底生煙,邊跑邊喊:“姑娘,姑娘。”

到了跟前,她氣都沒有喘勻了,趕忙道:“姑娘,甜書姐姐給我們新布置了廂房,我們過去吧。”

說完,她不忘狠狠的剜了那二人一眼,不過在對視到其中一人幽森而寒冷的眼眸時,她默默的收回了目光,全然無了氣勢。

許清璇淡淡的施禮,不緊不慢道:“王爺說笑了。”

說完,便也不看他,姍姍而去,落在蕭晏的眼中,肩若削成、腰如約素,竟是婀娜之态。

他有些饞了。

葵嘉這才知道她方才瞪得竟是位王爺。此刻不敢去看那位王爺,貓着腰向前去。餘光看到那王爺身邊的卻是個好拿捏的,忍不住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見她們走,蕭晏尤覺得不過瘾,“哎......”

“西疆女子就是不俗啊,連個丫鬟都如此兇悍。”蕭晏望着那二人離去的背影,感慨道。

陸昭珩斜視他一眼,不語。

不過,看着那女子離去的背影,一瞬竟有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心起漣漪。

大抵是鬼迷心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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