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紅顏

紅顏

陸昭珩逃了。

張澤岳有句話說的不對,他說單槍匹馬怎敵千軍萬馬?

可在陸昭珩這裏,若是身後跟着一堆兵,他難以自保。可若是只有一人,他想逃出生天,卻是易如反掌。

沈珞在營帳中來回的走,焦灼難安。

回來的士兵說:“安定親王以己為質,換大家一條生路。”

沈珞十分後悔,為什麽他不和王爺一道兒去?若是他在,萬事一定會擋在王爺身前。若是死一人,那一定是換王爺活。若是王爺必須死,那麽他一定會拼盡全力護王爺性命,再不濟,不過同死而已,何足畏懼?

“沈護衛,別急,王爺貴人多福,一定會平安歸來的。”孫猛也知道落到西疆人手中,多半不能幸存,可語言蒼白無力,他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沈珞,只能說些,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話。

沈珞“哼”了一聲,“孫将軍訓出來的好兵,竟為了活命,丢下我們王爺。你可知道安定親王是當今聖上的親弟弟,你們的命能同王爺相提并論嗎?你們……”沈珞何嘗不知,不能以己之心要求旁人同他一樣,将陸昭珩視為主子,可是,心中郁悶,不吐不快。

雖然這指責對已經發生的,無關痛癢。

孫猛卻雙手抱拳,對他道:“沈護衛請放心,王爺為了大家,不惜以己為質,這份恩情我孫猛無以回報。但我的兵,絕不是忘恩負義之人。現在,我們便以全部兵力,營救安定親王,哪怕全軍覆滅。”

孫猛是重情重義之人,可也是沖動之人。雖心是好的,但意氣用事的結果,有待考量。

說來也就來了。

孫猛集兵說明意圖,他手下雖有幾個人提出了異議,認為此舉過于草率,可能得不償失。可大多數是孫猛的親兵,對孫猛言聽計從,可為孫猛上刀山下火海的那種,自然一呼百應。

再者,陸昭珩帶來的親兵更不用說。

沈珞道:“各位不必勉強,我沈珞從不做強人所難的事。願意同我一道去救王爺的,我不能保證大家有命歸來,不願意随我一道的,或許能避開眼前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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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猛帶頭,“我等願接王爺歸來。”

一聲聲浪,一聲高。那僅有的幾句反對聲音被淹沒在聲海裏。

雖不願,卻也站在了營救陸昭珩的隊伍裏。

整裝待發之時……

“你們做什麽?”營帳上方傳來一聲冰冷的質問,“誰讓你們這麽做的?嫌死得不夠早麽?”

大家擡頭看見陸昭珩,雖然被罵了,卻難得露出輕松的笑容來。

沈珞率先開口:“王爺,王爺回來了。”

“是啊,安心親王回來了。”衆人齊刷刷的單膝跪地,尤其是那些被陸昭珩以己為質,才換回一命的士兵。

“我等願為王爺統領。”孫猛起頭。

“我等願為王爺以命相搏,保家衛國。”衆人附和。他以命換命,他們亦能。

這一條條鮮活的生命,皆是為了家國,為了大宣日益昌盛,抛頭顱、灑熱血,在所不辭。

收服這些将士的心,有些出乎陸昭珩的意料,雖是無意之舉,卻是滿意的局面。

一連又過了幾日。

孫郡望和蕭晏一行人經過長途跋涉,終于趕到了西南邊境。

在說明來意,等待守營兵通報入營時,沈珞恰巧經過。他有些不敢相信,愣道:“蕭……蕭大人?”

蕭晏聽到他的聲音,立馬從馬背上跳下來,直向他迎來,接近他百米處,竟張開雙臂,似欲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沈珞有了這不祥的預感時,開始頻頻後退,一個跑,一個追,就這樣跟着進了營賬。

沈珞正欲發力,以輕功避之時,猛地看到了陸昭珩背對着他,直望着北面。

等不及他思考接下來的舉動會有什麽後果時,他就已經轉了個圈,躲在了陸昭珩的身後。

陸昭珩因此被迫轉過身來,和蕭晏結結實實的撞在了一起。

準确地說,王爺被蕭晏熊抱了。抱了。

空氣一瞬凝固,蕭晏不知,是收手還是不收手。

安靜的可怕。

沈珞亦不知,是現身還是繼續在王爺身後躲着。

死就死吧,沈珞心一橫,默默地從陸昭珩的身後移動到了身前,低着頭,小聲道:“王爺。”

那可憐樣,委屈得像個小媳婦兒。

盡管他看不到,卻仍能感受到頭頂有一道淩厲的目光,讓他頭皮發麻。

“擡頭。”陸昭珩的聲音沒什麽溫度。

沈珞慢慢擡頭,殺人不過頭點地的事,他毫不畏懼。只是,為什麽眼前的人這麽可怕??

在觸碰到他目光的那一刻,沈珞覺得自己死了,遂當下做出個令陸昭珩意想不到的舉動,溜之大吉了。

好,很好!

“起開。”陸昭珩開始收拾黏在身上的蕭晏,軟骨頭似的。

蕭晏不似沈珞那般怵他,偏偏對他的話無動于衷。反而煽情道:“昭珩,太好了,太好了。”

“好什麽?”陸昭珩冷聲問,是希望蕭晏有自知之明,從他身上起開。

“你沒死,太好了。”

陸昭珩:“……”

無奈之下,他只好自己動手,将蕭晏從身上推開,推得遠遠的。

蕭晏還想往陸昭珩身上撲,來表達一下思念之情。陸昭珩伸出手來按住他,制止了他的動作,蕭晏動彈不得。

“太粗魯了,太粗魯了你。”蕭晏不滿道,“虧我想方設法給你送援助來了,你竟然對我這個态度。”

“援助?”陸昭珩松開手,“糧草?”

蕭晏一個踉跄,近乎摔倒在地,陸昭珩卻又好心的扶了他一把。他這才站了住,向陸昭珩投去一個感激的目光,“什麽糧草?我送你的豈是糧草能比的?你自己出征前做過什麽,難道都忘了嗎?”

陸昭珩看着他不作聲,表示不知。遠處是達達的馬蹄揚起灰塵的聲音。

蕭晏撇撇嘴道:“出征前,你是不是去過內城一家張記鐵鋪采買過一批兵器?”

“并未。”

“你再好好想想。”

陸昭珩并不知什麽張記、李記,但剛接到聖上口谕時,他是委派過宣京府尹采辦過一批兵器。大根蕭晏說的便是這批。

“沈珞是辦過。”

“那就是了。”蕭晏拍了拍胸脯,“那鋪子的掌櫃的說當時貨不足,你走後,她立即召集人手,不眠不休幾日,趕制了好大一批兵器。這不委托我給你送來了。老實說,是不是你想我,故意使的伎倆。”

陸昭珩嘴角抽了抽,想他?

想他做什麽?又不是女人。

等等,想女人做什麽?

他不想。

可不知何時,腦袋裏浮現了一張熟悉的面孔,生得端莊俏麗,一雙鳳目好似會說話般,脈脈溫情。總讓人不經意間覺得舒服。

許氏清璇。

陸昭珩随後蹙眉,想她做什麽呢?

一個有夫之婦罷了,嗯,還是敵國将軍之妻。

蕭晏見陸昭珩沉默,便也不再開玩笑,說起了正事。“孫老虎和兵器尚在營外,你快些下令讓他們入營吧,別誤了正事。”

“孫郡望也來了?”陸昭珩顯然沒料到。放眼宣京城能同時委托孫郡望和蕭晏的能有幾人?一個坊間民營鐵鋪的掌櫃有這麽大的本事嗎?

當然,蕭晏多半是被人騙來的,但孫郡望可沒那麽好騙。此時,他來開始對這個張記鐵鋪的東家産生了興趣。

若是能回到宣京,他定會會上一會。

“來了,老虎來了。”

“你怎麽和她攪到一起去了?”

“請注意用詞,是老虎求我,像可憐的小貓一樣求我。”

“鐵鋪的東家姓甚名誰?”

蕭晏猛一拍腦袋,他忘記問了。不過,他又想起來,“我連人都沒見着,哪裏會曉得她姓甚名誰?”

“連面都沒見着,你就敢……?”就敢替他人辦事?

“她有給我手書一封,我看她字跡娟秀,行間感情真摯。句句都是替宣國考慮,替你考慮,我就來了。”

陸昭珩伸手,蕭晏趕緊将懷中的手書遞給他。

果真是字跡娟秀,行間感情真摯,對付蕭晏這種心軟之人,拿捏的恰到好處。

看完,他合起來,放進了腰間蹀躞帶上的銀袋子裏,邊道:“是個女人?”

“是啊,是個女子。”蕭晏壞笑起來,“老實說是不是你在坊間相交的什麽紅顏知己?”

知己沒有,紅顏……陸昭珩嘴角微微上揚,她算嗎?

不算,有夫之婦罷了。等他回去,定要同她說清楚,他不願同有夫之婦有關系,頂着他的外室之名,也不行!

“诶诶”,蕭晏反應過來,“那是寫給我的手書,你收起來幹嘛?”

陸昭珩不理會他,開始往前走,慢悠悠地道:“字挺好看的。”

蕭晏還愣在原地,是,字是挺好看的。但是……,他什麽好看的字沒見過?書法名家真跡,安定親王府應有盡有。這不過一個普通手書罷了。

“诶……”

“還不快走,你家老虎要發威了。”

“來了。”蕭晏摸了摸腦袋,老虎一發威,他可就倒黴了。雖然孫郡望已好些年沒對他動過粗了,但……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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