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寶藏

寶藏

“姑娘,并未聽得坊間說,究竟是誰死了。”荷蝶說。

葵嘉看出來許清璇的擔心,輕拍了荷蝶的手臂,“這會兒,街口那家砂子炒栗要出鍋了,姑娘愛吃,你去買些來。”

荷蝶趕緊放下手中的繡棚,擦了擦手,應道,“我這就去。”

待荷蝶走了以後,葵嘉才道:“姑娘不必擔心,安定親王雖從未領過兵,但文武雙全,定是能平安歸來的。”

在她面前,許清璇不想掩飾,“林致近勇武謀略哪樣沒有,說起來比陸昭珩要強上許多,可他……”

“我……也曾經……唉……”她也曾經百戰百勝,不也是差點兒死在戰場上?

“林大人不一定比得上安定親王。我聽說,當年宣帝駕崩,宣京發生了暴動,是安定親王領兵鎮壓,輔佐了陛下登基。先皇時,已有文強武弱之勢,而安定親王僅憑一人之力,抵抗八方勢力,可想而知,他的實力并非我們所能看到的那般淺顯。若姑娘還是放心不過,葵嘉再出去打聽打聽。”

許清璇不知葵嘉何時對安定親王了解得這般多了,忽而又想起來,自打荷蝶來了以後,她常常一個人跑出去,不知所蹤。

“你怎會知道這些?”許清璇笑了笑。

“我……”葵嘉支支吾吾道,“就,就聽說的。”還不是她自打知道許清璇成為安定親王的外室以後,總愛打探陸昭珩的事,安定親王府都不知道跑了多少趟。目的就是為了知己知彼,不讓自家姑娘受到什麽委屈。

“好啊,聽說的。”許清璇笑着拿繡針來佯裝紮她,葵嘉吓得跳起了身,邊跑邊喊,“姑娘饒命,姑娘饒命啊。”

跟她這麽一鬧,許清璇的心裏也确實舒緩了些。葵嘉所說不無道理,跟着陸昭珩一同去西南邊境的也确實還有幾個不大不小的官職。

她也算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了,自然不應該将此事想得這般糟。

随着日子的推進,許清璇能感覺到街裏鄉親充滿了歡聲笑語。這場戰争的勝利漸漸地對宣京百姓産生了顯著影響,許清璇知道,他們漸漸地離宣京城不遠,就快要回來了。

他們抵達宣京的日子越來越近,許清璇的心裏就越發的不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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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她連鐵鋪都不去了,終日在外城趕着她的刺繡。她繡了一對枕頭,本來想繡鴛鴦的,又恐不太合适,畢竟不知陸昭珩怎麽想。後來改成了繡芙渠,自古反正沒有女兒家拿芙渠表達自己心意的,許清璇放寬了心。

白日裏,她也常常借口買菜親自去集市上。荷蝶心疼她,“外面日頭大,姑娘歇着吧,這種小事我去就行了。”

葵嘉笑道:“終日在院子裏跟着你學刺繡,多悶啊。姑娘這是出去散散心,你啊,別管了。”

荷蝶只能笑笑,仍有些摸不着頭腦。

許清璇挎着籃子,言笑晏晏,身上多了幾分煙火氣。

前世,她作為陸博文的外室,很少踏出宅子,更別說上集市了。但是,今生,從一開始,她就沒有打算為了誰,困在牢籠裏,做那不可見人的金絲雀。

上了集市,許清璇偏偏往瓦肆去。

荷蝶糾正她,“姑娘,菜販的攤子臨街而立,那邊是瓦肆,不在一個方向。”

葵嘉拉住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壞了姑娘的興致。姑娘愛去哪,她們跟着便是。

瓦肆人多口雜,南北往來交易者甚多。消息來的也快,所以許清璇來這兒,目的已是很明顯了。

果然,有一青衫長袍之人,穿的板正,正對着幾個人侃侃而談,“宣兵以少敵多,可厲害着哪。”

“河水被染紅,流的都是西疆士兵的血啊。”

“這可叫我們宣國人揚眉吐氣了一把。”

許清璇見那人身後跟着幾名小厮,拉着幾輛馬車,像是往來的商隊。她忙踩着步子上前,“敢問兄臺可是從南邊來?可聽說哪位大人物不幸殒命了?”

那商人是從南邊來,卻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如何,但仍是打腫了臉充胖子,“是、是從南邊來。”然後摸着下巴,眼珠子賊溜溜的轉。

許清璇心下了然,忙遞上去一粒銀錠子,“兄臺一路波折,實在辛苦。這是我一點心意,請兄臺笑納。”

商人彎了眉眼,仿佛在說,真懂事。

可商人哪裏真知道誰死了,說得直白些,他連這些将軍的名字都叫不上來,不過是将道聽途說的消息添油加醋,過過嘴瘾罷了。

“還能是誰啊,就那位最重要的人物呗。”商人打了馬虎眼。

約摸這人從商前,是那愛吹牛的說書先生。

許清璇卻聽在了心上。踉跄幾步,不肯相信。

往前,拐進茶肆,那裏有着南邊、北邊的故事。

許清璇将同樣的問題又問了幾遍,有人說可能是安定親王,也有人說不可能。

猜測是安定親王的答案,她每聽一遍,就窒息一次。

說不是的,她又很認同的點頭。可沒一會兒,她又開始為這個答案的依據找纰漏之處。

誠惶誠恐,患得患失,這實在不該是她的性格。大抵是怕有些未說出口的話,未表明的心意,最終爛在心裏,成了遺憾。

終究是也沒能打探出個什麽消息來。

茶肆裏的小厮同她說:“可是夫人家相公上了戰場?”

許清璇一愣,才道:“算是吧。”

“您啊,可別急,這回程大軍啊就快到了,您相公吉人天相,自然會平安歸來的。”說着給她沏了壺茶,“您慢用。”

許清璇見他活絡,打了些賞錢,又坐了一會兒,直接回了家。

什麽也沒買,荷蝶更是摸不着頭緒。

接連幾日,許清璇都顯得特別安靜,靜靜的完成那幅繡了又拆,拆了又繡的芙渠。

直到——

荷蝶從集市回來,彼時已入了秋,她仍是一頭的汗,大氣尚喘不勻,籃子一丢,“回來了,回來了,大軍回來了。”

葵嘉迎上來,将許清璇的心聲說了出來,“可瞧見了王爺?”

荷蝶回想了一下,搖搖頭,“沒見着。”

“我……我不認識安定親王。”

葵嘉撇撇嘴,不知該說些什麽。

“說是大軍要圍着宣京走一圈的,方才我是從內城小跑回來的,估摸着大軍也快到了。”

“去看看。”許清璇忙丢下繡棚,率先跨出了步子,果然聽得馬蹄陣陣。

由遠及近,聲勢浩蕩,宛如親自經歷了一場戰争。

左鄰右舍紛紛開了門,皆站門外,列得整整齊齊。仿佛這一刻,她們都忘了彼此的身份,只一心記着她們都是宣國子民。

滿身榮耀。

可怎麽瞧着,也沒能瞧見陸昭珩。許清璇蹙着眉頭,眼睜睜的看着駿馬奔騰,踏過她門前,一言不發。

“去安定親王府。”許清璇當下做了決定。

陸昭珩踏進宣京城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宣帝那領功,也不是回府休息。

“趙殊,你去宮中複命。”他把這露臉的機會讓給了趙殊,趙殊有些出乎意料。

“若是陛下問及,你便說本王有要事在身,晚些時候親自向陛下賠罪。”

于是,馬兒往“張記鐵鋪”駛去,塵土飛揚,仿佛正趕着去做一件人生大事,此事比打仗還重要。

蕭晏也沒有心情随他去複命,便辭了趙殊,抱着孫郡望往孫府去。

“哼,他能有什麽要事?不過是立了大功,不把朕放在眼裏了。他去了什麽地方?”宣帝聽聞陸昭珩沒來,很是不悅,虧他吩咐下去,在宮中為他設宴。

人竟然跑了?這讓皇帝的面子往哪擱?

“這……”趙殊捏了一把汗,他攤上的,這都叫什麽事啊?

“怎麽他不來見朕,朕連他去了哪都問不得?”

“回陛下,臣聽說王爺好像是去了一間鐵鋪。”

“鐵鋪?”宣帝想起之前蕭晏同孫郡望去增援,便就是送一批民間鐵鋪打造的兵器。陸昭珩一回來就去了那鋪子,難道那鋪子的東家比宣帝還重要?

“那鋪子的東家可是女人?”

突如其來的問候,趙殊硬着頭皮,“好像是。”還是但願安定親王不要記恨上他才好。

“女人啊”,宣帝感慨,“女人好啊!”突然又發出了“哈哈哈”的爽朗笑聲。

“洪福,筆墨伺候。”

不一會兒,宣帝拟旨,重賞張記鐵鋪。

陸昭珩風塵仆仆光臨“張記鐵鋪”時,好幾個顧客見這人身姿綽約,體态不凡,有種不怒自威,料想他必定不是什麽好惹的大人物,紛紛逃了出去。

黴頭張可顧不上這些,這人無端壞了他的生意,雖說看起來不好惹,他也忍不住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可,還是沒膽量把那白眼翻出來,而是沒骨氣的陪着個笑臉,“這位爺需要點什麽?”

“叫掌櫃的出來見我。”

“哎喲,您來的不巧,我們東家好幾日沒來了。”

“好幾日沒來?”陸昭珩擰着眉頭,皺巴巴的問,“她病了?”

病沒病的,黴頭張知道啥?

沒等到黴頭張回答,他以閃電之勢,退出門外,上了馬,往外城去。

安定親王府,許清璇敲了半天的門,才有人姍姍來開。

開門的是位老管家,他望着許清璇,“姑娘找哪位?”

“王爺可回來了?”許清璇問。

“啊,王爺回來了?”老管家問。

“我問你,陸昭珩有沒有回來?”許清璇扯着嗓子又問。

“啊,沒有回來啊?”老管家拔了嗓子又問。

得,還是個老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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