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刺客
刺客
聽着門外急切的聲音,陸昭珩有片刻沉默,随後沉聲道:“什麽事?”
沈珞平時也是個沉得住氣的,可眼下還是有些發急,“王爺,你先讓我進來。”
他總不能在門外,扯着嗓子喊吧。
陸昭珩起身開了門,沈珞進來,複又将門關上,偷偷瞄了他一眼,臉上看不出的情緒。但願沒壞了王爺的興致,沈珞想。
但,從他敲門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他已然壞了王爺的興致。
許清璇在一旁吃柚子,眼皮掀了掀,又繼續吃起手裏的柚子,充當一名合格的吃柚群衆。
沈珞怎麽瞧着,她面上有輕松之意。不知是不是花了眼。
“說。”陸昭珩不耐煩的催促他。
他這才反應過來,急匆匆的道,“東宮也有刺客闖入。”
白日裏皇宮有刺客闖入,這剛入夜,東宮卻也遭遇了相同的事,不是巧合。
他捏了捏眉心,看上去有些煩躁。“去東宮。”
白日才從東宮來,連夜又向東宮去。
委實是位大忙人了。
“王爺慢走。”許清璇吃完最後一粒柚子,默了默,語調有些輕松。
陸昭珩還未聽過她這般的語氣,藏着些捕捉不到的戲谑,恐是他聽錯了?還是她膽子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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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也來不及深究,因為有更重要的事。
本來以為東宮遭遇刺客同宮中遭遇刺客一樣,不過都是小打小鬧,并沒有造成什麽嚴重後果。但陸昭珩到東宮的時候還是微微有些吃驚。
院子裏白日還耀武揚威的海棠零零碎碎,石桌翻在一側,震垮了幾株葡萄架。除此之外,太子似乎也受了傷。
他不願被陸昭珩瞧了見,右手縮在黑色暗紋長袍中,垂于一側。作為太子,竟被刺客傷到,委實丢了些顏面。
卻只會顯得欲蓋彌彰。
“傷的重嗎?”陸昭珩冷聲道。
陸博文竟聽出一道關心的味道來。這會,他終是寬了心,皇叔是真心扶持他的吧。
他那些戒備确實該收起來了。
“不重。”陸博文避重就輕,“可本王瞧着,輕車熟路的像自己人。”
一列二三十位的黑衣人,與此相比,白日裏的不過是小打小鬧,晚上的才是重頭戲。
陸昭珩點點頭,若有所思,自己人啊,确實是自己人。
陸博文又道,“只是不知,誰與本王這麽大仇恨?”原本他也懷疑過陸昭珩,只是皇叔這兩番來,不僅僅是示好,又多了份關心,不該是皇叔。
“不知二弟和三弟哪個更恨我些?”
“或不是老二和老三。”陸昭珩想了想,那場夢裏,老二老三只在陸博文死後,才對這個位子不擇手段起來。
他曾經聽蕭晏說老五陸博賈和張相頻繁來往,在那個歇暑的皇廟裏頭。
也拜他們所賜,才有了他出征一說。陸昭珩眯了眯眼,大概真的是活得不耐煩了。
在他心中,皇子之間的感情好不好不重要,但太子不能出事。
因為一旦太子出事,那個夢的後半段就有些觸目驚心了。是的,他不想當皇帝。
“那是?”
“猜測罷了。”
但,太子府遇刺一事,把本來交給太子去查的刺客案又轉移到了自己手上。陸昭珩覺得他這個王爺,現在一點兒也不閑……散。
接下來的日子,他果然是不能去外城繼續他的……嗯……幸福生活了。
取而代之的是無止境的找線索和破案。
張相和陸博賈走的近,本就是蕭晏無意間發覺的,旁人并不知道其中的內情。因着兩次刺客事件,皇子與近臣走的近,本就是大忌。張相和陸博賈這下便是上朝下朝也不搭話了,明眼人看來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兩個人。
可看在陸昭珩眼中,卻是此地無銀。
許清璇這日去內城鐵鋪,說起來,她在外城等了陸昭珩幾日,卻遲遲未見他人來,不免覺得自己被冷落了。
轉念一想,她又不是無事可做,幹嘛非得守着個男人過日子。一想,便也釋然了。
可這日到鋪子裏,卻發現黴頭張有些不正常。
且不說他慌慌張張,匆匆忙忙了。只見他把一把尚未冷卻,通體發紅的馬刀用手拿了起來,皮膚瞬間變得焦黑,發出“呲溜呲溜”的聲音。
許清璇口中的“你這……”還沒說的出口,就聽他大叫着“啊啊”,身後是被他甩下的火紅的刀,而手仿佛廢了般。
許清璇來不及想旁的,一把拖過他的手按在涼水中,一邊吩咐葵嘉喊大夫。
直到包紮過後,她才能安然坐着,開始問黴頭張,他怎麽了?
黴頭張卻又開始支支吾吾起來,說了半天牛頭不對馬嘴。許清璇也不強求,說是讓他休息兩日,黴頭張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葵嘉送走了大夫,發現許清璇正支着個腦袋,兩根蔥段似的玉指輕點桌面,不知想些什麽。
“姑娘,黴頭張好像與平時不一樣。”
“連你都看出來了。”那就是真的不一樣了。
許清璇做了個“噓”的手勢,跟了上去。黴頭張平日裏并無多少戒備之心,今日走走停停,東張西望,好似是看着是否有人跟蹤他。許清璇和葵嘉不敢跟的太緊,不斷的尋找遮擋之物,一會兒躲在青瓦鑽牆後,一會兒又假裝看着東西街臨街的攤販賣的都是什麽稀奇物。
穿過冗長的街道,黴頭張拐了進去。
許清璇和葵嘉也拐了進去。
黴頭張忽然回頭,許清璇及時拉住葵嘉,躲在了一戶商鋪的側面,随後探出個腦袋,見黴頭張繼續向前走,急步匆匆的模樣,許清璇深吸一口氣,又領着葵嘉繼續跟上。
內城雖不大,但彎彎繞繞也不少。許清璇見黴頭張進了一間破舊不堪的磚瓦房,才發現自己已經不記得來回的路了。
黴頭張警惕的查看了四周,确認無人跟蹤後,才将門闩上。
許清璇蹑手蹑腳的跟上,被葵嘉制止。“雖然我不知道黴頭張有什麽不對勁,但我知道姑娘你這般貿然前去,可能會有危險。不如,你在這處等着,我去探個究竟,若遇危急關頭,姑娘你趕緊跑。”
許清璇敲了敲她的頭,“在這待着,若我遇到了危險,去叫人。”
“姑娘。”葵嘉急的跺腳。
許清璇又做了個“噓”的手勢,“小點聲。”
葵嘉只得不做聲,幹着急。她們姑娘雖然待人和氣,卻是個有主見的,她決定的事,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
只得作罷。
“認識回去的路嗎?”
“嗯。”葵嘉懵懂的點了點頭,卻發現許清璇已經輕手輕腳的走過去了。
她也不知那頭什麽狀況,手裏的帕子緊緊的捏住,心卻是七上八下。
許清璇繞到窗戶邊,倚着窗戶聽了一會兒,聽不真切,但能聽到有咳嗽的聲音。
于是,她伸手将窗戶推開一些,這一瞧,便瞧仔細了,她微微瞪大了眼睛。
而屋內,黴頭張與一男子正壓着嗓子說些什麽。那男子穿着灰布衫,眉宇之間略顯冷清。談不上争吵,顯然是黴頭張講的多些,而那男子時不時的出聲,皆都是反對之音。
或許是聽不進勸,黴頭張動了怒,低聲吼道:“你是要我們陪葬嗎?為了他一個人,你上及八十老母,下及三歲幼兒,都要被株連。”
灰衫男子沉默着,似是在動搖。
許清璇還沒見過黴頭張動怒的模樣,如此說來,确實是大事。
又聽得那頭黴頭張依舊在勸,“現在滿城都在通緝他,官府的人很快就要查到這了,瞞不住的。還是趁着官府沒找到這裏之前,主動把人交出去。你不怕死,我還怕死呢。”
“不、不行。”灰衫男子卻也固執。
“這事兒由不得你。你多年不着家,這一家老小不要你養,一回來,倒要把一家子的命給送了。我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黴頭張說着就要往外走。
“你要是舍不得那家夥,那我就把你們倆一起交出去,我全當你這個弟弟死在外面了。”
“沒回來過,從沒回來。你回來幹什麽?你就不該回來。你回來也行,你還帶個……這什麽玩意兒……回來?刺客是吧,玩火了你。”
灰衫男子一把抓住他,“對不住了,哥。”随後一個內扣,折彎了黴頭張的左臂。黴頭張一邊痛的“哎喲”叫,一邊罵道,“反了你了。”
灰衫男子似一閃而過痛苦,随後利落的将他捆住,“對不住哥,我不能背叛他們。”
“不能背叛他們,就要背叛這個家嗎?老娘把你生出來,是叫你報恩,你這是在恩将仇報。”
灰衫男子似乎聽不進他說的話了,将他拖到一把交椅上,綁住,徹底動彈不得。
黴頭張還想罵些什麽,灰衫男子幹脆掏出一塊布絹兒,塞在他的嘴裏,這下,倒是落了個耳根清靜。
許清璇想,也是,黴頭張這張嘴,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連她這個聽牆根的人都覺得他,不是一般的煩。
突然靜下來,才又聽到那虛弱的咳嗽聲,從布簾後面傳來,聽這聲音,便知傷的不輕。果然,灰衫男子神色變了變,立即掀開布簾進去,空留黴頭張一人在交椅上掙紮着。
他們說的刺客,許清璇想起什麽,往前挪了挪,想再聽得清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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