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只小鹿

1只小鹿

《小鹿今天撞死了》

文/餞冬

“陳小姐,您真的要剪短發嗎?”

理發小哥原本欣喜的眸子裏閃過一絲迷茫,直愣愣地重複了遍眼前這位長得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仙女兒的話。

手中攥着的姑娘及腰的發絲,也不知該往哪兒擺。

“都說是了,”陳楚辭食指撓了撓眉心,剝去口香糖的包裝袋,一口扔進嘴裏,吐出一個巨大的粉紅泡泡,有些不耐煩,“最好是男生的發型。”

頓了頓,她一本正經地強調,“絕對不要女生甜美可愛的波波頭之類的!”

朦胧又帶着些許不真實感的粉色泡泡。

“啪”的一聲。

破了。

“好……好的。”

陳楚辭現居城北,老家是江南一帶,所以眉眼之間難免有濃重的江南影子。

都說江南水鄉紅磚青瓦,江南女子似細柳般柔若無骨,媚态萬千。

可陳楚辭偏偏完全脫離了大衆對于江南女子性格的描述。

是個搞笑又暴躁的姐妹。

-

城北機場。

陳楚辭一手拖着自己的行李箱,一手拿着打印出來的旅行行程表,脖子上還耷拉着一部單反,垂着腦袋尋尋覓覓的來到了一號出口。

看着眼前清一色的老夫妻。

一雙水靈靈的桃花眼眨巴眨巴着,女孩兒不自覺陷入了沉思。

嗯……原來她報的是個老年團?

她抓了抓頭發,又迅速撫平。

也好,這樣就沒人能擾我清游。

“既然人到齊了,我先簡單自我介紹一下……”

陳楚辭找到組織後,便擺正了行李箱,一躍而上坐了上去。

白皙細膩如奶酪的小腿纏繞在一起,蕩秋千似的搖晃,小女孩般童真的打量城北機場的內部構造。

導游十年如一日般冗長的廢話,不久後便變成了陳楚辭搖頭晃腦的背景音樂。

時間随着導游的話緩緩劃過指尖。

轉眼就到了登機的時刻。

“哈。”

陳楚辭眨了眨幹澀的眼皮,貓似的伸了個懶腰,開始進入發呆狀态。

一雙水水的鹿眼此刻正渙散地盯着窗外粉紫色的卷燒雲,由橘泛紅的日光透過玻璃窗鋪散在姑娘白如素紙的臉上。

嬌小的鵝蛋臉上全是大寫的萎靡不振。

別說出去走走,剛上飛機她就累了。

可她覺得自己并不算懶。

因為坐在她右邊的游客比她還懶。

從她坐下的那一刻起,男人便一動不動的仰頭清眠,脖間耷拉着的墨黑耳機,給他平添了一絲疲倦之感。

男人身型高瘦,看上去有種沒由來的清冷書生氣,冷白的皮膚在餘晖的照耀下更顯透明,薄唇抿成緊繃的直線。

像一具高貴的睡美男,而現在已經飛了快兩個小時了。

極小聲的呼吸總讓陳楚辭産生一種他死了的錯覺。

鬼使神差地,她挪了挪身子,舉起食指,在男人的鼻下探了探。

溫熱的鼻息告訴她:人還活着。

天知道,陳楚辭的小腦袋裏剛剛已經自行腦補了一場“美少女飛機救人”的五萬字小短文了。

指尖傳來淡淡的橙香,細膩好聞。

可惜他不喜歡。

“有人告訴過你……”男人的聲線清冷微沉,無波無瀾,“這樣很沒禮貌嗎?”

手指懸在空中頓了頓,接着迅速收回,一抹紅暈爬上小臉,“不、不好意思。”

她雙手合十,垂頭抱歉,萬分誠懇。

卻遲遲沒有得到回應。

心下生疑,淺棕色的眼眸又悄悄對上他的臉。

男人的眉眼極美,而且很東方。

側面看,稍稍有些駝背,褲腳微微卷起露出一截冷白的腳踝,翹着二郎腿,骨子裏透着一股懶散輕慢。

第一眼見他,陳楚辭覺得他像個社會哥。

一言不合就揍你的那種。

似乎是注意到她殷切的目光,男人眼皮也沒擡一下,嗓音低沉沙啞,“我不喜歡男人。”

拖長的尾音如同一道尾跡雲,夾雜着不耐煩。

歷時兩個小時,睡美男終于挪動了自己金貴的身子。

背對她。

不過沒關系,反射弧“世最長”的陳楚辭,完全不能領會他的意思。

還以為男人被誤以為是gay的情況太多了,所以這才下意識和她解釋一番。

她的目光落在男人的後腦勺上,老成持重地點了點頭,暗想:還真是個好好青年。

-

跟團旅行免不了坐大巴。

而此次的大巴略顯小巧,車身全部被染成了粉紅。

把陳楚辭震了個五雷轟頂。

名不虛傳的:性感大巴,在線等人。

許是腿長步子大,何昀川成了小粉的第一位乘客。

他獨自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裏,骨子裏透着一股“生人勿擾”的高冷氣息。

陳楚辭下意識怔了兩秒,悄無聲息地坐在了第一排。

她不太敢理這個大佬,總覺得擾他清眠會被打得很慘。

賊心不死地瞅了瞅,接着極小聲的在心裏嗤之以鼻。

這大佬怎麽又在睡覺?難不成……還真把自己當睡美人了?要王子吻醒自己?

“獨身旅游的游客湊合湊合坐在一起。”

天幹物燥,導游也有些不耐煩。

就這麽理所應當的,他們被安排坐在了一起。

虧她剛才還挑了個離大佬最遠的位置!屁用沒有!

車上一片祥和的歡聲笑語,唯獨陳楚辭身邊。

詭異的安靜。

她輕咳一聲,企圖給出些暗示。

可男人好像并沒有和她交好的意願。

好歹要做5天的同座,還是打個招呼熟絡下比較好,她決定放下女生的矜持。

微涼的指尖戳了戳身邊人兒的臂膀,純白袖下溫熱結實的觸感,吓得她立馬縮回了自己蔥白的手指,“您好,我叫陳楚辭,剛剛在飛機上我們見過的。”

算是……見過吧?

雖然男人的眸子自始至終都未曾睜開。

她谄媚的笑着,也不知道身旁這股壓迫感是怎麽一回事。

幾秒的沉默後,男人漫不經心地搭理了她一句。

“何昀川。”

聲音低沉又沙啞,似乎很疲倦。

還是沒睜眼。

難道是瞎子?還是有一對視就會把對方冰凍的超能力?或者是……波斯貓?

陳楚辭一天24小時中的思緒有一般以上在想些有的沒的,沒等她馳騁幻想,就被導游的壞消息打斷了。

“酒店客流量比較多,單人間可能會被預定完,兩個單人間會折合成一個雙人間,多餘的費用我們旅行社承擔。”

“有一定要單人間的嗎?”

陳楚辭飛快的舉起手,當然,還有她身邊的男人。

“好的,兩位。”

“其他的都是夫妻,應該沒了吧?”

陳楚辭心裏感覺怪怪的,有種莫名其妙被人嫌棄的想法,說不上來的有些惆悵。

-

路程遙遠。

當天夜裏九點,大巴車才在酒店門口姍姍來遲。

導游在大堂和大家定下了“早九點在門口集合”的約定。

“好。”

異口同聲,根本不可能有反對票。

可陳楚辭的小心髒還是“咯噔”了一下的。

她的生物鐘和同齡人不太一樣,或者說和老年人一樣。

一般情況下,6點半自然醒。

晚出早歸的行程當然不符合她的期許,任性的小脾氣說上來就上來了。

次日清晨5點。

陳楚辭臉上戴了個灰黑色的口罩,脖上耷拉着相機。

一身寡淡中性的白t恤和淺色牛仔褲,有些随意地在全身鏡前撩了撩額前的碎發,比了個go的手勢。

“出動!”

晚櫻謝成了紅粉,籬牆上,薔薇淺深卻正爬出牆頭,醉紅成一片。

她“咔嚓”一聲拍下路邊的小狗、半開的海棠和被綠茵遮蓋的居酒屋,慢慢踏上原木橋頭。

也沒看腳下的木節,幹幹淨淨的帆布鞋頭一不小心被卡在木板間的縫隙下。

小姑娘細胳膊細腿的,重心不穩,在面部即将直擊地面時,下意識緊閉起了雙眼。

掌心觸到兩條起伏的弧度,若即若離。

堅韌又灼熱。

半晌,男人慵懶玩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還要摸多久?”

她睜開眼,對上的是何昀川滿含笑意的眸子。

眼角到眼尾,線條無比清新流暢,好像工筆白描的墨線,柔韌婉轉,黑白分明的眼仁,一清二楚毫無雜色。

眼角的一小顆淚痣,平添了一抹清冷。

并沒有什麽特殊能力,也不是波斯貓。

他正雙手撐在地上,被這個像是在做仰卧起坐的姑娘禁锢在身下。

胸肌上還有一雙微涼的小手,呆呆地停留在那兒。

距離近到讓她感覺自己只要再往前挪動一毫米,就能和男人鼻尖對鼻尖。

陳楚辭措不及防,身子沒由來的一陣發軟,剛想撐着自己站起來卻又結結實實地一頭栽進了男人的懷裏。

她慌張的擡眸看他。

還好。

沒有生氣的表情。

不愧是大佬!

人家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

不就襲個胸嘛!!

不就被撲倒嘛!!

都不是事兒!!!

最後,肌無力的姑娘還是被何昀川扶起來的。

她吃痛地揉揉自己被相機砸得微微泛粉紅的下巴颏,邊感嘆自己沒做假體,邊扶住被撞倒男人的胳膊,嘴裏囔囔着,“不好意思,您沒事吧?”

說實話,她的語氣中還有些嫉妒。

因為這個男人的胸肌,比她大。

“……”

見男人沒說話,陳楚辭吸了吸鼻子,忽然覺得有些沒勁,沉默了幾秒,打算繞過他。

歉也道了,這麽個高冷的少爺,她不想招惹上。

怕他忽然發瘋想揍她。

可惜剛轉身,就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腕。

“有事。”

斬釘截鐵的兩個字讓陳楚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年頭,年輕人也盛行訛錢這個行業了不成?

陳楚辭微微擡眸,空氣凝固了幾秒。

男人居高臨下地垂眸看她,面無表情。

食指撓了撓脖間的皮膚,陳楚辭被他盯得心裏發毛,有些尴尬地笑了聲,“您這麽健壯……應該沒事吧?”

何昀川緊繃的神情稍稍松弛了一絲,不置可否,對她的瞬間反應力還算滿意。

可他并沒有松口,依舊低低地喚她,眸子裏透着幾分危險的味道,“有事。”

“……”

陳楚辭沒說話,心裏卻低低的反駁:你能有個錘子事。

“楚辭?幫我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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