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只小鹿

21只小鹿

那天晚上她睡的很淺。

但凡有一點風吹草動都能醒的那種。

大概子夜十二點,門外第三次飄來了腳步聲。

陳楚辭已經習慣了,絲毫不慌,想着肯定又是保安大叔閑的無聊,來給她送溫暖,索性從地板上爬起來刷微博。

真是印證了那句守夜冠軍不請自來。

男人的腳步聲漸漸逼近,越靠近就越是有一種涼飕飕的壓迫感。

陳楚辭刷的很專心,時不時晃頭晃腦幾下表現自己的愉悅。

她不知道他在等她開口,便一直沒有擡眼。

何昀川擰着眉,聲線因為壓抑着煩躁的情緒而顯得有些低沉,“你能耐了?”

陳楚辭聞聲怔了怔,擡頭。

卧槽,差點沒他媽被吓死。

她不知道為什麽何昀川拿手機不能好好拿,瞎幾把把手機熒幕亮的那一面放在下巴底下,跟他媽電視機裏爬出來的貞男一樣。

無論近遠處,看起來都他媽恐怖的要死。

她差點就罵髒話了,手機“啪嗒”一聲砸在腳踝上。

她吃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嘶。”

雙手條件反射地緊握自己的腳,面部表情皺成了一顆核桃。

男人無奈的嘆息聲從頭頂上方傳來,“你他媽是弱智嗎?”

何昀川蹲坐在陳楚辭正前方,将手機熒幕上閃着的熹微光亮對準姑娘的腳踝。

何昀川幫她把襪子脫了下來,露出白嫩的腳。

白白細細的,像奶酪,只是微微有些泛紅。

陳楚辭有種說不清的不自在感,抽了抽腳,沒抽動。

“別動。”

男人的聲線很低,黑暗中總是莫名襲來一種壓迫感。

她聽話的不動了。

霎時間,諾大的黑色裏出現了兩個發光的地方。

一個寫着微博頭條,“高考考生買光豬蹄膀”。

一個照着腳踝。

有些迷。

陳楚辭聽他的話好像是生氣了,他第一次和她說話帶髒字,可語氣裏又嗅不出半分生氣的樣子,有些擔憂、有些寵溺,好像還有些委屈?

她沒聽懂這句“你他媽是弱智嗎?”究竟是罵她還是關心她,便沒出聲。

何昀川邊揉她的腳踝,邊黑着臉,“也不說一聲就離家出走?”

陳楚辭強裝鎮定,面無表情道,“我不是寫在紙條上了嗎?”

陳楚辭現在才想起來,當初是他先不理的自己,現在跑來和她興師問罪是個什麽理兒?有錢你就能無法無天了?

她嘆了口氣:對,你能。

何昀川臉更黑了,手上的力道卻依舊輕柔。

淡漠又專注。

他努力壓制着自己的愠怒,“你今年幾歲啊?還他媽玩這種無聊的把戲?”

“我?”陳楚辭也有些被他的語氣惹怒了,貓背上的毛根根炸起,“我今年70歲,怎樣?要不要叫我一聲奶奶啊?”

這人他媽傻逼吧?

陳楚辭有些不高興,使勁抽回了自己的腳踝,不讓他碰了。

她往後蹭了蹭,拿起掉在地上的手機,打開照明,頭也不回地就準備出門。

嘴裏有些委屈地囔囔着,“自己不理我,現在還跑來罵我,有病。”

真他媽有病。

剛走沒幾步,手腕處驀地傳來男人手掌上的體溫。

很燙。

能把她灼燒的那種。

陳楚辭揚起眼,揣測黑暗裏他的大概高度,有些不耐煩,“幹嘛?”

“對不起。”

何昀川垂眸看着她,額角滲出絲絲汗珠,氣喘籲籲的聲音裏有些嘶啞疲倦。

可惜她的視線此刻正散漫的盯着後面的窗戶,沒有聚焦。

黑暗裏,陳楚辭挑了挑桃花眼,心說着:喲,小少爺還會和人道歉呢?

“沒事,”她不動聲色地剝離他覆在她手腕上的手指,冷笑,“是我對不起你。”

“嗯?”何昀川不知道她在道歉什麽,再次拉住了她的手腕。

陳楚辭總喜歡把事情憋在心裏,涼涼道,“您能不能放手了?”

抓的老子好他媽生疼。

“不能。”

男人篤定又認真的聲線,讓她知道自己的手腕可能帶不走了。

倦怠感湧上心頭,“對不起……我、我這些天白吃白喝住在你家,對不起我說好幫你照看胥雲菁卻越幫越忙,對不起我欺瞞了我的性別,對不起……”

不知怎的,說到最後,她有些嗚咽。

“對不起,讓你遇見了我。”

可能是大力出奇跡?

最終她掙脫出了何昀川的手掌,有些無力地漫步在大街上。

依舊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照何昀川的腿長,肯定是能追上她的,可放他進去的保安大叔一臉過來人的樣子對他說,“女朋友生氣了,也要讓她安靜一會兒。”

他覺得也并不全無道理。

城北一如既往的熱鬧,她都懷疑現在才晚上九點。

走的急,她忘了拿行李,穿這一身睡衣睡褲和拖鞋就溜達出來,像個被家教森嚴壓得喘不過氣,偷偷跑出去吹吹風的老小姐。

她按了下手機屏幕,淩晨兩點。

忽然想起了淩晨兩點半不回家的傳說。

抓了抓微紅的眼角,她叫了輛出租車,準備還是回自己的小窩湊合一晚上。

陳詩經應該不至于看她這麽落魄了,還去和楊婕落井下石。

“是嗎?”陳詩經輕抿一口水,戴上了金絲邊眼鏡,有些斯文敗類的模樣,“好不容易有人哄你,你不開心什麽?”

她也不知道自己不開心什麽,她本是知足的,給一顆牛奶糖能高興一整天的那種。

可随着和何昀川在一起的時間越久,她好像變得有些貪得無厭了。

陳楚辭輕嘆了一口氣,拿起桌上的棉花糖,咬了一口,甜絲絲的味道在舌尖爆開,卻索然無味,“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他忽然躲着我吧?”

陳詩經揚了揚眉,久違的嚴肅,“他為什麽躲着你?”

“我他媽怎麽知道。”陳楚辭被他的屁話問的有些不耐煩,拿起身後的抱枕就朝他砸了過去。

陳詩經擡手一擋,抓住了抱枕,右手撫了撫側頭的秀發,有些騷包,“我真是一如既往的帥。”

“……管管你無處安放的發際線吧。”

陳楚辭覺得和自己的弟弟說這件事簡直是個天大的笑話,她将剩下的半口棉花糖扔進嘴裏,準備回“本就屬于她”的那件房裏睡覺。

剛站起身,就被陳詩經拉坐下了。

陳詩經開始一本正經地胡亂分析,“我覺得他不理你……很正常啊。”

陳楚辭還有些懵。

“你看啊,你和他是雇主和員工的關系,簡單來說……你不就他家一看小孩的保姆嗎?”

而且還他媽不稱職……

這句是陳詩經在心裏說的,怕他姐揍他。

“你見過哪家的保姆和主子跟姐妹似的處?”

陳楚辭歪了歪腦袋,久違的認真,好像……的确沒有啊。

可是姐妹這個詞是什麽鬼……

陳詩經咬着根棒棒糖,換了只腳繼續翹二郎腿,“你呢,可能就……”

他手指在腦袋旁邊劃了幾個圈,口型說着,“腦子不好”。

“而且我覺得他能去找你真的算是仁至義盡了,難道你和他家小孩兒有什麽生死之交?非你不可?”

陳楚辭抓了抓鼻尖,好像……有點道理?

“姐,說實話,”陳詩經拿出口中的棒棒糖,“你有點……把人家當男朋友的感覺了。”

陳楚辭:“……???”

“我說真的,”他頓了頓,忽然靠近,眯起眼睛看她,“你不會是喜歡人家吧?”

她下意識地否認,“沒有。”

陳詩經挑了挑眉,不太相信陳家祖傳口是心非,“真的?”

陳楚辭沒由來的一陣心虛,“嗯。”

陳詩經回到原位,身子向後靠了靠,有些沒勁兒,“姐,其實你長發還是美的,可以一戰,戰則請從。”

陳楚辭:“……你他媽背曹刿論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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