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只小鹿

22只小鹿

她覺得陳詩經說的并不全無道理。

可她好像是被何昀川寵壞了,竟然破天荒發起了大小姐脾氣。

現在倒好,想道歉卻拉不下臉,又不能暗示何昀川給她道歉。

啊,好煩。

她趴在桌子上,發出一聲哀嚎。

陳詩經昨天晚上問她的問題鬼魂似的陰魂不散。

“姐,你是不是喜歡上人家了?”

開玩笑,我?喜歡他?

沒可能,沒可能。

陳楚辭甩了甩頭,試圖把自己荒唐的想法抛諸腦後。

她怎麽可能會喜歡一個弱智呢?

而且,這種春秋大夢等他死了之後有的是時間做,現在還是找到道歉的方法更能解燃眉之急。

夜幕降臨的公司內部實在是太恐怖了,和何昀川家的大床分開的第一天。

想他。

她狠抓了下自己的頭皮,颦眉苦思冥想很久後,找到了看似還算說得過去的解決方法。

這個方法改編自她昨晚刷微博看見的表白方法。

回想昨天夜裏刷到的時候,她還吃了無數顆檸檬呢。

誰能想到散發戀愛酸臭味的惡趣味,現在居然變成了能決定她生死的劊子手。

她照搬照抄,像個抄作業一題都不改錯的白癡抄手。

第一步:點開微信。

第二步:找到何昀川的微信。

第三步:發送如下文字:“我跟你說哦剛剛真的超級搞笑哈哈哈哈哈我路過操場然後看了一眼那個狗然後它追了我好幾條街真的是笑死我了真的很對不起哈哈哈哈哈我現在都還在怕那狗兇死了然後我就去上課了。”

是不是很簡單呢?

肩膀徐徐下滑,陳楚辭耷拉着被撓的像是雞窩般的腦袋,全身上下透着一股頹廢的氣息。

活像只喪家犬。

也不知道何昀川什麽時候才會看見。

她覺得自己現在的心情比高考查分數還要緊張一點。

“嗡嗡。”

沒過兩秒,手機震了兩下。

陳楚辭飛快地擡起下巴,有些木讷地盯着它看一幾眼。

喉間的弧線不自覺的滑動了幾下。

要是何昀川拒絕了她的道歉怎麽辦?

遲疑的指尖,以極慢的速度在鎖屏上按下了密碼。

右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接着緩緩移開。

一,二,三,四,五。

五秒後,悻悻摔在桌上。

神他媽——“給食物變個魔術,讓寶寶愛上吃飯”。

老子褲子都脫了,你就給我看這個?

她怒目圓睜地仇視着暗下的熒幕,仿佛這個微信公衆號就是二人關系僵化的罪魁禍首。

越看越不解氣,邪惡的小指重新解鎖,取消關注後才哼哼唧唧地善罷甘休。

很久之後,何昀川都沒有回複她的微信。

她一度懷疑何昀川一眼掃過去沒看見中間藏着的三個“對不起”。

左思右想後,覺得還是鄭重的道歉比較好。

正當她打開微信輸入“對不起”,又覺得太過嚴肅,想加個顏文字或者撤銷的時候,收信人終于回話了。

六個字。

【哈哈哈好好笑。】

陳楚辭:?

你笑個錘子?

正當陳楚辭心裏的霸王龍忍不住即将噴火,又被她強行壓抑下去時。

“對不起”三個字不知何時從屏幕上出現。

嗯?

陳楚辭愣了愣,把自己發了瘋似的打出來的惡俗字詞都迅速撤銷,咬咬下唇回了句:【沒關系。】

她似乎能看到對面的男人正候在熒幕前,手指緊繃着,做好了打持久戰準備。

可沒等正式打起來,對手就柔弱地投降了。

何昀川踟蹰了幾秒:【下班後我來接你吧。】

【好。】

當天下班,陳楚辭拖着行李下樓的确看見了何昀川在朝她招手。

男人的黑眼圈有些重,冷白的皮膚上沒由來有些蒼白。

他的嘴唇毫無血色,像個數日未進油米的流浪漢,只是身上的單薄外套不合時宜地bulingbuling發閃。

天陰沉沉的,照在男人的臉上,莫名有種頹廢感。

像是沒睡好。

姑娘拖着行李箱緩緩靠近他。

有種錯覺,幾天不見的他們仿佛變成了陌生人。

何昀川垂下眼,睫毛覆蓋下來,濃密,暗沉沉的:“陳楚辭。”

陳楚辭揚起頭看着他,“怎麽了。”

她聲音輕軟,聲線發涼,和多雲陰霾的天氣一樣,平靜冷淡。

何昀川深吸了口氣,緩聲說道,“對不起。”

陳楚辭僵了僵,拖着行李箱的手指不自覺地握緊了些,垂頭嗫嚅道,“……你不用和我道歉的。”

安靜了幾十秒後。

姑娘的眼眶有種酸澀的感覺。

前一秒還看似冷淡無情,後一秒就即将被瓦解冰消。

聲音有些顫抖,她吸了吸鼻子,“是我對不……”

何昀川走到她的眼前,緊緊的将她抱在了懷裏,看起來心疼而無奈,“你不用道歉的。”

陳楚辭沉默了幾秒,晶瑩剔透的淚珠頓時盈睫。

“不用什麽過錯都往自己身上攬。”

何昀川的語氣低沉又帶着些沙啞,像是在哄鬧別扭的小孩子似的揉了揉她的後腦勺,将女孩兒的臉按在自己的肩頭裏,動作溫柔的不像話。

他知道她哭了。

她也知道他知道了。

陳楚辭不想哭的,明明自己是全公司的開心果,現在要是在公司正門哭出來,像什麽樣子?

可腦海裏忽然閃過“人家就是不行,就是愛哭鬼”的那張圖片。

她死命壓抑着自己的淚水,不想讓它奪眶而出。

“沒關系,你不用忍着,哭出來就好了。”

可何昀川的話像是輕飄飄的羽毛,潔白無瑕。

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重量徐徐落在她柔軟的心髒上。

卻壓的她喘不過氣。

這是她第二次把男人的衣服哭濕了,聲音有些斷斷續續,“你為什麽不像其他人一樣接受我的道歉,然後直接無視我的情緒?”

我明明只是個……無關痛癢的人。

何昀川頓了頓,左手拍拍姑娘因抽泣而輕微起伏的後背,語氣透着認真,“因為……你是你。”

“我最……珍貴的姑娘。”

陳楚辭時間觀念很差,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總之應該不短。

看他被淚水浸濕了的半個肩頭就知道。

感受到懷中的人兒的情緒逐漸平靜,何昀川慢慢松開緊握她的臂彎。

後退一步,半蹲下來,雙手撐在膝蓋上,寵溺道,“乖。”

微涼的指尖劃過她粉紅的眼角,片刻便離開,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剛才的不算,”何昀川往後邁了幾步移到車前,伸直了手臂張開懷抱,咧嘴笑道,“現在歡迎回家。”

忽然放晴的陽光灑在何昀川的臉上,那個每次她哭都會輕聲安慰她的少年依舊明媚。

陳楚辭紅腫的眼睛眯成了一道月牙,咧嘴笑着沖上前去,一頭砸在男人的懷裏,“嗯!”

何昀川的聲線很低,笑起來更低,像一個立在耳邊的低音炮似的,轟得人耳朵發麻,“你接發了?”

“嗯。”

陳楚辭有些害羞的抓了抓自己因哭得太投入而變得像雞窩似的劉海,下意識舔了舔嘴角,她想問他好不好看但不敢。

何昀川喉結滑動了一下,低笑,“很好看。”

餘光掃了掃她的臉,“你打開小盒子了嗎?”

“還沒,”她聲音很軟,剛哭完還略帶些沙啞,黑眼睛剔透被淚珠沖刷後更像是顆琉璃球,“裏面有什麽?”

何昀川握在方向盤上的手頓了頓,如釋重負,“沒什麽。”

陳楚辭沒多問,她的內心深處更好奇另一件事,清了清嗓子,“你前幾天為什麽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不是故意躲着我嗎?”

女人的第六感準得要命。

莫名其妙的吵架之後,何昀川和陳楚辭達成了無形的共識,對往事只字不提。

何昀川身子向後靠了靠,聲線很沉,“我不會不理你了。”

“……那幾天是公司項目出現問題才會早出晚歸。”

和他在一起久了,她總是把他當作無業游民,到底還真忘了他是有工作的。

她有些尴尬自責的咬了咬腮幫子裏的軟肉,聲音極輕,“對不起。”

何昀川沒說謊,卻沒說另外一個原因。

他直勾勾地看了身邊的女孩兒一眼,恢複了原來痞氣的音調,“沒關系。”

他已經有了心中的答案。

停好車後,何昀川慢吞吞的附身,靠近她,聲音低啞,“有人告訴過你你這樣很誘人嗎?”

“幼稚園時期就喜歡我了。”

陸寧的那句話,成了他人間蒸發的源頭。

腦海裏不知怎的出現了很久以前可憐巴巴坐在階梯上哭哭啼啼的大白兔女孩。

幼稚的喜歡,和成年後的愛慕仿佛一瞬間變成了火星撞地球。

不過還好。

何昀川垂眸,深深的看了身旁的人兒一眼,嘴角含笑。

應該沒什麽能比她離家出走。

更能讓他發瘋了。

“嘿,電梯到了。”

望着電梯外凝視着她傻笑的男人,陳楚辭走出電梯,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知道他又着了什麽道。

“魔怔了?……”

卻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腕。

他直勾勾卻又帶着些漫不經心,“Jet\'aime.”

“啊?”

陳楚辭懷疑自己聾了,這說了個啥鳥語?

何昀川舉着她的手腕步步向後靠,直到把她抵在電梯的牆上,才彎腰曲背地垂頭湊到她的脖間,低沉沙啞,“沒什麽。”

她咽咽口水,靜止了似的屏住呼吸。

下一秒,男人松開了她的手腕,挺直了身子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我說你眼角有眼屎。”

陳楚辭:?

單純天真的姑娘立刻撥動自己的眼角,電梯到了樓層後也沒摳出個所以然。

剛準備跨出電梯門,就聽見前上方傳來一聲玩味缱绻的話,“騙你的。”

像是流淌銀河的眸子裏,是陳楚辭想靠近卻又不敢靠近的光芒。

作者有話說:

何昀川出了電梯門緊緊皺起眉頭:啧,小姑娘剛哭完就表白。

會不會跟他媽乘人之危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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