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只小鹿
24只小鹿
“……你穿好了嗎?”
陳楚辭伸手扣了扣何昀川的房門,左手拿着顆牛奶味的棒棒糖往嘴中遞,神色有些不耐。
她望了望牆上的鐘表,叼着嘴裏的棒棒糖,對着一動不動的黑色門框咋呼:這都二十分鐘了,我換衣服都沒這麽慢,看你出來我不得捶死你!
俨然在演獨幕劇。
“咔噠”一聲。
姑娘擡眉,眼巴巴地望着漆黑緊鎖的房門被慢慢打開,白淨臉上的埋怨化成了期待,眸中隐有點點星光。
又是“咔噠”一聲。
口中的牛奶硬糖被咬碎了。
陳楚辭怔了大約兩秒,拿出嘴中的白色棍子扔進垃圾桶。
大腦裏的小人兒不合時宜地開始撩撥她腦內的笑神經,女孩兒爆發出不合乎自己清純長相的粗野笑聲,“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何昀川還沒來得及看鏡子,眉眼爬上一縷愠色,似乎并不是很滿意她的反應,“很好笑?”
怕他反悔,陳楚辭忙不疊擺手,“不不不,很美哈哈哈哈。”
美得像個魔鬼一樣。
何昀川沒搭腔,黑着臉一聲不吭地走向全身鏡。
看到鏡中的自己,他的臉似乎又黑了一絲。
鏡中的人兒,一襲桂紅碎花連衣裙長及腳踝,無腰身的設計阻擋了他腹部肌肉的吸引視線,寬松飄拂的中長袖掩蓋了男人緊實堅韌的肌肉線條,胸前若有若無的純色絲帶,卻露出他大片削瘦冷白的鎖骨。
他不知道自己數日之前中了什麽巫蠱之術,竟作出這麽個喪心病狂的決定。
呆站在鏡前,久久不能回神。
陳楚辭半倚着乳白色瓷牆,滿意的點了點頭。
啧,不愧是我挑的衣服。
她含笑拿起茶幾上的假發套,悄咪走到何昀川身後,小跳起來給他帶上。
清冷透骨的容顏,這要是放在古代,只怕是個衆生為之傾倒的秀才郎。
長相比花伶還俊。
她只能想到一個詞語來形容他。
妖冶。
她忍俊不禁,眼神刻意朝下不敢看他,嘴裏碎了的糖渣還沒完全咽下去,有些紮嘴,“記住,此刻的你叫申慧,小名慧慧。”
空氣凝固了數十秒。
她像是想到了什麽,慢吞吞地擡眸看他,“你要不要胸墊?”
舌尖抵着後槽牙,何昀川咬牙切齒,“……不了,你自己留着吧。”
簡約大氣的設計,悠揚舒緩的鋼琴曲,端莊有禮的服務生。
相親地點是一家氛圍很妙的西餐廳。
只是這份美輪美奂的氛圍,有些被身後的色彩對比打亂了磁場。
陳楚辭拿起小勺,攪了攪馬克杯中的焦糖瑪奇朵,端到嘴邊輕抿一口。
身子緩緩向後靠,用極小的聲音在何昀川耳邊道,“你倒是說話呀。”
接着又迅速坐直了身子。
她沒能在家享受邊看泡沫劇,邊喝肥宅快樂水的悠閑生活。
畢竟和女裝的社會哥比起來,一切仿佛都變得虛無缥缈,讓人提不起勁兒來。
許是因為擔心,又許是因為好奇,陳楚辭偷偷坐在了何昀川的後桌,想在暗中觀察之餘,用獨到的女性視角給他的第一次相親提點提點。
可惜她撲了個空。
時間已經過了半小時,兩人雖然身處同桌,卻都一言不發,冷若冰霜的周遭空氣讓服務生也沒敢靠近。
陳楚辭雖本就不奢求如火如荼,可至少打個招呼還是在必要範疇之內的吧?
身後的這幅畫面十分有趣。
對方好像也并沒有要相親的意思,一襲藍色的绫羅綢緞耷拉在地,袖子長的跟唱戲的似的,肩頭冷不丁還挂了個違和感十足的翠綠雙肩包。
而紅衣男子就更不用說了,面色鐵青的一言不發,骨節分明的白皙手指正死死地扣着咖啡杯壁,骨子裏透着股“看什麽看,再看揍你”的氣質。
此時此刻,兩人面無表情地坐在西餐廳窗邊,引得不少客人的議論紛紛。
“那兩人是在玩cosplay嗎?”
“不知道诶,他們哪個是男的?”
“都是男的吧……?”
“紅配綠我也是服了,但是紅衣太帥了吧?”
男人的個頭不算矮,可和何昀川比起來還是有些差距。
乍一看,還真以為是男女調換了性別似的。
他始終低着頭,覺得對面這個紅衣女子,像男人。
不僅如此,還有種東方不敗的寡冷孤高氣質,像是他一擡眼看他,眼珠子就會被挖出來似的。
而何昀川覺得,對面這個藍衣男子,背着個小綠包,像妙蛙種子。
兩人很有默契地都在等待對方先說話。
陳楚辭坐在何昀川的後桌急的幹瞪眼。
尋思着:果然是高手過招。
就跟他媽是在玩“一二三木頭人”一樣。
姑娘性子急,幾次三番按耐不住,正準備拿出手機給何昀川發微信時,妙蛙種子率先輕咳一聲,聲音很剛硬,卻沒能将心底的那份恐懼掩藏得徹底。
“我先去個洗手間。”
陳楚辭拿起手機的右手倏地僵直,有些被此情此景雷到了。
你怎麽回事啊小老弟?第一句話居然是要上廁所?還能不能行了?
正當她一臉懵逼之際,身後的何昀川轉過頭來,貞男般垂頭凝視着她,嘴角的冷笑仿佛讓整個西餐廳的氣氛涼了幾絲。
毛骨悚然。
她深呼了一口氣,眼神動蕩,有些緊張地撇開話題,“你、你們倒是說話呀,這來都來了,交個朋友呗?”
“東方不敗和妙蛙種子,多好的組合啊?”
她谄媚的笑着,有些讨好的輕輕撫了撫男人的後背,動作溫柔的不像話。
何昀川嘴唇動了動,剛準備說些什麽,姑娘腰間口袋裏的手機驀然震了幾下。
他有些吃癟的閉了口。
閃爍的熒幕上,是一串陌生號碼。
陳楚辭蹙了蹙眉,“喂……”
沒待她的尾音落下,就被電話那頭的男人粗暴的打斷了。
“喂您好,我是剛和您相親的那位,我覺得我們不太合适,還是就這麽算了吧。”
妙蛙種子說話一氣呵成,絲毫不給陳楚辭打斷的機會,像是備好了臺詞般,機械的下着逐客令,語氣裏夾雜着淡淡的憂懼。
陳楚辭剛按下接通鍵的時候,以為是房産中介的gg,正準備開口說自己沒錢買房,就被對方單方面的拒絕怔住了,她眨巴了幾下眼睛,“哦……那請問是哪裏讓您不滿意了呀?”
“嗯……”妙蛙種子猶豫了一下,沒料到對面這個長得很硬氣的男人婆聲音居然如此軟糯,忽然心下一軟,“其實你……你挺好的,是我、我……”
妙蛙種子黔驢技窮,揚起頭看向何昀川的背影,頓了頓,覺得有些奇怪,“……現在是你在接電話嗎?”
陳楚辭歪了歪頭,“對呀。”
“所以你是哪裏不滿意?我回去改改。”她沒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滿腦子只想着如何把何昀川打造成頂級女模。
對面的妙蛙種子安靜了幾秒。
其實他壓根兒就沒去廁所。
坐在大佬對面的氣氛簡直是太窒息了,他偷偷走去前臺借了支黑筆,把自己要說的話一股腦兒寫在了餐巾紙上。
反複斟酌措辭,雙手合十希望對面的男人婆聽完後,不會忽然給他一頓飛踢。
他偷偷坐在西餐廳的角落裏,細細打量着何昀川的背影,卻看見了和他勾肩搭背的姑娘正在接電話,可惜瞧不見正臉。
妙蛙種子皺了皺眉,發現事情并不簡單,呱了一聲,“沒什麽不滿意的,我覺得我配不上你。”
心說着:這他媽什麽鬼?替身?
申慧:小夥子天真了啊,這可是替身之替了又替。
“這樣啊,”陳楚辭聽得出來這是敷衍的外交辭令,有些失望地擡眉看了眼何昀川,總覺得沒能讓他發揮實力,有些蔫巴地垂下頭,“我知道了。”
接着撂下了電話。
她擡頭看着天花板,又看了看何昀川,忽然覺得有些意難平,“我打扮的多好啊,這人是不是瞎了?”
何昀川沒說話,緊皺的眉頭稍稍松弛,痞笑道,“可能不是你打扮的好,是我長得好吧?”
陳楚辭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她沒想到僅僅一句話,就把申慧的相親給攪黃了。
“他應該走了。”
何昀川拿下假發套,清白的指尖若有若無的指了指自己對面的空位,示意姑娘坐到他對面去。
“你為什麽不坐過來?”陳楚辭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仿佛他身上的的男人味就是這次失敗的源頭。
何昀川眸子一暗,抽了抽嘴角,“您能不能行行好,讓我少移動?”
“……哦。”
她看了看男人的紅裙,像是懂了什麽,乖巧地坐在男人對面。
醇厚的陽光打在女孩兒的臉上,說不出的純淨。
坐在遠處的妙蛙種子還沒走,剛去完cos展的他點了份超大份意面正狼吞虎咽着。
當他無意間擡頭看到陳楚辭時,腦海裏忽然播放起了一首歌: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這他媽不是楚辭學姐嗎?
陶瓷刀叉掉落在盤中。
可惜沒人注意到。
“他怎麽能不喜歡桂紅色的碎花裙呢?”陳楚辭百思不得其解,有些迷茫的抓了抓頭發。
何昀川挑了挑眉,假裝漫不經心,“你喜歡桂紅色?”
陳楚辭心不在焉:“不是,我喜歡奶白色。”
“……哦,”他翻了翻菜譜,“那你喜歡碎花?”
陳楚辭:“也不是,我喜歡純色。”
她忽然有些奇怪地盯着何昀川,“可是你們男人不是都喜歡鮮豔的顏色嗎?”
“不一定,”何昀川臉不紅心不跳,繼續擺弄手中的菜單,懶洋洋道,“你穿的我都喜歡。”
陳楚辭頓了頓,身子向後靠了靠,像是沒骨頭似的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你想得美,你是穿不上我的衣服的。”
何昀川:誰他媽要穿你的衣服?還能不能讓人好好撩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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