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Qs11

第11章 Qs11

◎我手太熱,正好用你手降降溫。◎

拍打礁石的浪濤聲翻騰洶湧,嘩啦嘩啦的浸潤着細沙,啪噠啪噠的摔打出一層接一層的滔天白沫,彌留,消散,複又重來。

盡情甩出天暗地昏的沉。

無從知曉是近日裏養出認床的毛病來了,還是外頭的海浪聲實在太大,吵得慌,屠杳不聚焦的雙眼直愣愣的凝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望了一個多小時,都依然沒有一絲睡意。

幹脆翻身坐起來。

蹬上拖鞋獨自往海灘邊兒晃。

有些令人喘不上氣來的沉悶夜色劈頭蓋臉的砸下,深藍色與黑色交糅碰撞出一望無際的深度,除了一輪明月高懸于波光粼粼的海面,再見不到一絲一點繁星。

千家萬戶熄下熱鬧嘈雜的燈火,徒留孤寂的海邊燈塔不敢懈怠的為船只指明方向。

屠杳指尖勾着拖鞋,另一只手臂微曲,将被海風吹斜的碎發勾攏于耳後,光腳踩在柔軟而細膩的沙面,于身後留下一長串清晰無比的腳印。

越往海邊走,吹來的風越涼,耳邊的浪聲越清晰,腳底感受到的濕度越大。

鼻腔中附着的鹹意也越明顯。

她大展雙臂,半阖雙眸,以尖而細巧的下巴颏兒迎接愈演愈烈的海風,背對別墅朝一望無際的大海晃晃悠悠的邁步。

微卷的長發紛紛揚揚的飄散于身後。

帶走壞情緒,勾來濕鹹氣。

腳趾冷不防的被調皮的冰冷浪頭觸摸,有些涼,她折首睨了眼自己白到透亮卻被細沙附着的雙腳,随意挑選一處看起來浪花擊打的不是很劇烈的地方曲腿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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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把拖鞋擱到身側,打算環臂摸一摸稍有些覺冷的胳膊,半裸不露的後背便被自後罩上一件帶有溫度外套。

皮質與布面交錯和肌膚接觸,沉香木與麝香雜合産生的幽冷渣男香氣瞬間從四面八方籠罩圍裹了她,将她霸道的圈禁在這溫暖而有安全感的一席之地。

她攏了攏衣領,扭頭看。

靳硯北彎腰為她搭好外套,坦然自若的撐坐了在她身側,也偏頭看她。

“你還沒睡?”

“猜到你會睡不着——”

靳硯北指尖向內的仰撐在身後,整個上半身微微向後傾斜,一條腿懶懶散散的頂着膝蓋曲起,一條腿說平不平的胡亂伸展着。

給人一種不越界的散漫輕佻感。

就像他的言語。

“——就等了會兒。”

她輕攢眉頭,困惑道,“你怎麽猜得到?”

連她自己都想不清楚自己今晚為什麽會失眠,他又怎麽能猜得到?

“你今晚吃的比以往都多,”

他尾音的音調微微揚起,附着些吊兒郎當的散漫,嗓音低低麻麻的纏繞上來,撩撥的人耳尖發熱,“肯定會撐的睡不着。”

屠杳有一霎的怔忪。

摸摸自己微鼓不平的胃,恍然大悟。

“觀察的挺細。”

“還行。”

“……”

原本僅在6月到8月份才會偶然出現的熒光海今年意外的延續到十月初,依舊美得讓人不自覺淪陷,藍黑色的海浪拍擊到沙灘上,瞬間飛濺出無數熒光的深藍色液體,星星點點的像是藍色的星子掉落到海洋中,激發出汪洋無邊的迷人色彩。

一晃而過。

色彩僅持續兩三秒鐘,便随着退浪又消失不見。

直至下次翻卷的海浪碰撞到岸邊的礁石上,受到重力撞擊,才會再次彌漫出不同樣式的美。

屠杳看準海浪再一次奔湧而來的機會,垂手撈了一把仿若藍色絲綢的霧面海,霎那間,指尖與指縫都被明暗不一的熒光藍色斑點勾勒。

然後。

又一點一點的消退不見。

重新顯現出手指原有的顏色。

“為什麽突然想來看海?”幽藍盡褪間,她冷不丁的發問。

比起看海這種寂寥冷清而又百無聊賴的活動,屠杳覺得他更像是會喜歡那種熱鬧喧嚣而又人聲鼎沸的環境的人。

比如酒吧,比如夜店,比如聚會,比如玩牌。

哪怕不是被衆人簇擁,也至少不會這麽孤獨。

畢竟,孤獨這兩個字,無論是跟他那張輕而易舉就能蠱惑人心的渣男皮相還是跟他背後鐘鳴鼎食的優越家世的匹配度都應該是全完趨近于零。

他這人,生來就不該也不會是孤獨的。

不像她。

“喜歡聽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很治愈,”他遙望着遠處那座高高矗立的燈塔道,“也喜歡藍色,覺得那是唯一一個可以代表自由的顏色。”

“藍色?代表自由?”

“嗯,你不覺得麽?”

“不覺得。”

她并不這麽覺得。

相反。

她覺得藍色更适合代表愛。

每次看到藍色,不管是淺藍還是深藍,不管是天空還是大海,都總是會帶給她一種美到窒息卻根本無法挽留的無力感,一面激動着,一面卻遺憾着,一面想擁有,一面卻不可得。

就像愛。

想得得不到,想抓抓不住。

不争取一把覺得不甘心,認為自己一定可以得到,但放縱自己溺斃沉淪的後果又只能是清醒的看着自己窒息喪命,無論得不得得到,都是遺憾。

就像是為了印證自己的想法是對的,屠杳輕甩手腕,抖落海水,故意傾身用食指在腳趾前被浪花抹平的沙灘上寫下一串“Blue=Because i love u forever”的英文,之後,眼睜睜的注視着它被再次撲打而來的浪花渲染成迷人的幽藍,然後,逐漸褪色,最後,徹底消失不見。

她唇角扯開一抹“果然就是這樣”的諷笑。

擡腳狠狠踩了踩那個地方。

靳硯北從頭到尾始終觀察着她的一舉一動,待她用腳後跟将那塊細沙踩的都有些下凹時,他才當作什麽都沒看到的問,“那你覺得藍色代表什麽?”

“遺憾,痛苦,憂郁,窒息,孤獨,消失,”她腔調中帶有濃濃的賭氣意味,想也不想的否認道,“反正不會是自由就對了。”

“看法還挺悲觀。”

“這叫清醒,能認得清現實。”

“現實是什麽?”

“現實就是,不會有人陪我,更不會有人愛我,”悲觀情緒一時上了頭,她直截了當的道出一直以來壓抑在自己心中的憤懑與不甘,“我一直都只會是一個人,孤身一個人。”

就像她最喜歡聽的那首《Fallin’》的歌曲封面就用的是一個人墜入無邊深藍幻境的圖片,裏面有這麽兩句話最戳她的心窩:

這世界沒有永遠。

既然如此,還不如孤身一人。

每次聽,每次都覺得唱的很對。

反正也不會有人愛她,還不如就孤身一個人。

靳硯北聽不得她說這喪氣話,保持仰撐的姿勢微頂眉弓,舌尖舔側牙,玩世不恭的問她,“我不是人麽?”

“你愛我麽?!”

“我這不陪着你呢。”

“……”

“……”

“還好你的意思不是你喜歡我。”

“怎麽?”

“你要真有這意思,”屠杳飄逸的長發不斷被海風擾亂,一飄一落的,往日看起來英氣的野生眉和清冷的瞳孔在夜的襯托下也顯得攻擊性不再那麽強,她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警告他,“那咱倆這搭子就沒得做了。”

靳硯北哼笑,未置一詞。

屠杳不放心他這模棱兩可的态度,猝不及防的回手打了他下肋骨,逼他明認,“你聽到沒?”

“聽到了。”

他單手捂着肋骨低笑。

……

浪頭一陣比一陣大,帶着股誓要沖破礁石禁锢的兇猛勁兒,夜晚的海灘被漫天遍野的黑色侵襲,總有種與之相稱的凄冷感,屠杳合了合被海風吹鼓的外套,靜靜聆聽距離他們身後只有幾步遠的一家三口中的那個小姑娘問她爸爸:為什麽大海裏的那些熒光藍色會消失?

她爸爸被問的啞口無言,捉襟見肘的看了眼站在他們不遠處的她媽媽,靈機一動,跟她講:媽媽比爸爸聰明,你去問媽媽。

小女孩一聽,撒丫子就朝她媽跑。

她爸沒跟住。

小女孩經過靳硯北身旁時不知道被什麽絆倒了一下,一個趔趄就要往沙灘上撲跪。

她媽臉色驟變,提步就往她身邊沖。

剛被她狠杵了一拳頭的靳硯北注意到動靜,肋骨也顧不上揉了,立馬挺身坐直,眼疾手快的去撈那小女孩。

直到那小女孩被他撈穩、站直、松開手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傻乎乎的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大大咧咧的咧着掉了顆門牙的嘴巴沖他笑,特自來熟的問他:

“海螺哥哥,你知道大海裏的熒光藍色為什麽會不見了嗎?”

她爸:“……”

她媽:“……”

屠杳:“?”

怎麽海螺哥哥都來了?

“知道,”哪怕是被不認識的小女孩認作海螺哥哥的靳硯北都仍舊端着他那副無論遇到什麽大風大浪都能保持坦然自若的淡定模樣,一邊展臂從不遠處把她被自己踩掉的鞋子撈過來幫她抖沙子一邊從生物學的角度為她準确解釋,“大海裏那些熒光藍色的是介形蟲,它們是靠海洋的能量生存的,被海浪沖上岸以後只能存在大約99秒的時間,随着光芒逐漸微弱,它們的生命也就結束了。”

小女孩半懵不懂的只聽明白了他最後一句話,“它們亮完就死了?!”

靳硯北把鞋還給幾步跟上來的小女孩的爸,換成大白話對小女孩講:

“不是亮完就死了,是失去海水以後就會死,因為它們是海洋生物,只有在海水裏才能生活,和魚一樣。你見過魚嗎?”

“見過!我家養了好多條!有黃色的有黑色的還有紅色的!”

“它們是不是只有在水裏才能游?”

小女孩重重點頭,理解了他的意思,高高舉起手臂,迅速舉一反三道,“我家也能養這些熒光藍色!”

靳硯北淡淡道,“不能。”

“為什麽?”小女孩肩膀微塌,洩了氣。

“它們在魚缸裏也不能生活。”

“只能在這裏嗎?”

“只能在這裏。”

“那好吧。”

“……”

小女孩的爸爸蹲下身去給她穿鞋,小女孩的媽媽一個勁兒的向靳硯北道謝,靳硯北沒當了回事兒的跟她們打哈哈,說他在她這個年紀的時候也喜歡亂跑亂摔,也喜歡到處問為什麽,順帶還不着痕跡的誇小女孩膽子大,有靈性,将來肯定是個成才的料子。

簡簡單單幾句話,既看不出虛僞,又聽不出刻意,就像是在平淡而自然的述說着什麽客觀事實,說的她爸她媽倆人的嘴角是怎麽落都落不下去,直到走出很遠腔調中都還染着笑意。

足以見得被他托的有多開心。

确實是個招人喜歡比吃飯喝水都容易的人,屠杳暗自心忖,就他這副無論何時、無論何地、男女不忌、老少皆宜的八面玲珑的做人風格,就他這套什麽都懂點、什麽都樂意做、深知要分症下藥、只說好的不講不好的圓滑老練的處事方式,別說人了,狗來了都不好意思在他面前亂吠。

難怪提起他的大名沒有一個人說他不好,全是用盡了畢生所學的好詞善調來誇他的。

是真有點本事在身上的。

不得不承認。

“完了。”

正出神想着,他猛不然在她耳畔低沉出聲,強勢的攪亂她落在他腿上的凝滞目光。

屠杳回神,撩眼,直視他在夜色的加持下略偏濃暗的琥珀色瞳孔和複又捂上肋骨的手,于勾了把被海風吹飄的發絲的空閑倏然想起秦決說他才割了闌尾沒多久,而闌尾和肋骨離的又不算遠,該不會是她剛剛那拳誤傷到他的傷口了吧?

她眨了眨略顯無措的雙眼,跟随他的話音接出一句小緊張,“怎麽了?”

“肋骨斷了,”靳硯北見她成功上勾,再沒有先前一點裝模作樣的意思,就仰撐在她旁邊笑,笑的欠兒欠兒的,看起來不正經死了,“說吧,怎麽辦?”

屠杳瞬間反應過來自己又被他耍了,橫眉冷眼的又要握拳去搗他肋骨。

這次他早有所料,及時偏身躲開了。

她挑眼睨他,恨他恨的牙癢癢,擡腳去踹他。

靳硯北反應極快的擡腿,然後順勢将她踹空的腿壓在下方,讓她再不能動彈。

他位處上風,痞裏痞氣的跟她談條件:

“你說停戰我就放了你。”

“鬼才跟你說停戰,”屠杳十分有骨氣,白他一眼,伸手就去敲他硬邦邦的腿,“放開,不然給你腿鋸了。”

威脅這招對他沒用。

靳硯北唇角勾起一抹壞笑,不由分說的去撓她的腳心。

屠杳受不了癢,秒破功笑了出來,對他大喊,“停戰!停戰!靳硯北!停戰!”

“早說不好了,”靳硯北停手,放開她的腿,渾不吝的笑道,“小鬼。”

“你才是小鬼。”

“我是閻羅王。”

專治小鬼的。

“你是幼稚鬼,幼稚鬼靳硯北。”

“誰說我誰比我更幼稚。”

屠杳狠狠咬了咬後槽牙,硬是把已經頂到唇邊的話摁了下去,沖他比中指。

他就笑,笑的輕狂又混蛋,懶懶擡手回了她個:

“ok”

五個回合,他直接完勝。

……

先前郁藍色的海岸線旁還有幾個人,有些在沙灘上你追我趕,有些拽着泳圈下水玩鬧,歡聲笑語勾勒出若隐若現的歡愉身影,估摸着時間太晚,明天還有其他行程,也都甩甩腳上的熒光色回酒店裏睡覺了。

不知不覺間。

曠闊無垠的泫泗海邊只剩他們兩個人的身影。

屠杳博弈累了,不想再跟他交手,靳硯北仰望着一圈兒又一圈兒轉光柱的燈塔,主動提點子,“想看電影嗎?”

“不太想看。手機屏幕太小了,不如電視,根本看不過瘾,”她橫豎扒拉了幾下黏在大腿上的沙子,感覺清理的差不多,也學他後撐身體仰望燈塔,撅着唇意興闌珊道,“但又不想回去,還是在這兒呆着舒服。”

“行,等我。”

他邊說邊手撐沙灘站起身,簡單拍了兩下褲子後面沾上的細沙,回身大步朝別墅走。

屠杳不知道他這人是不是屬多啦A夢的,就在她正晃神兒思考他的肩膀怎麽能那麽寬、腰卻那麽細的片刻內,靳硯北就動作迅速的從別墅裏找出便攜式的投影儀與幕布,還順帶拎過來一個不大不小的鏽鋼桶。

桶身鐵灰色,內放半截高的冰塊與幾罐被冰鎮到泛霧氣的雪碧。

他将投影架的三條腿撐開,深深插入沙子中固定穩,挂好幕布,返回她身邊坐下,拿出手機三下兩下就連接上投影儀。

屠杳手攏外套從桶內拿出一聽雪碧。

有些凍手的雪碧罐被扣開易拉環,在青綠色的罐壁周圍立刻凝結成的水珠浸染手指與罐口呲啦呲啦欲往外湧冒氣泡之間,她的視野內驟然闖入他遞來的手機。

他微挑下颚示意她,“選個片兒。”

“《死神來了》,”

她沒手去接,十分自覺的從他披在她身後的外套口袋內摸出小包的紙巾,疊圍在罐壁吸走凍手的液體,隔絕涼意。她指揮他,“從第一部 開始放。”

靳硯北颔首。

輸入名稱從片庫中找到,點擊開始播放。

投影畫面顏色從藍色切換為黑色。

潮濕還有些陰涼的海風吹啊吹,吹激因未穿太多衣物而冒出的雞皮疙瘩,也吹起翻滾拍打的浪,起起又落落。

一眼望不到頭的藍黑色海洋中遙遙傳來汽笛嗚咽,燈塔上方閃爍着白色光柱,一圈又一圈的劃破天際,不知道是從哪裏放出的煙花,五彩斑斓的瞬間映照到天際,彌留下花式的圖案與色彩後便立馬消失,緊接又變成其他樣式。

披蓋在她身後的衣角有些拖地,卻仍然被海風吹的鼓起來,再癟下去,不甘冷落的衣角和靳硯北後背上安放的帽子也随着節奏飄晃着,一陣狂烈的海風吹過,吹鼓他單薄的衣衫,也将她不聽話的發絲拂至他指間,屠杳認真看着電影,靳硯北不專心的指尖挑起她一縷細軟的發絲卷在指節中漫不經心的玩弄着。

不鏽鋼桶內的冰塊漸漸融化,偶爾發出跌落後互相碰撞的細小聲音。

當幽藍色海浪再一次盡全力湧到她腳趾處時,投影屏幕上恰好演到發生了劇烈的飛機爆炸,熊熊大火活生生的燒死了很多人。

他們哀叫着,哭喊着,面容全毀着。

屠杳無意識在沙面上作畫玩弄的手不小心觸碰到靳硯北剛松開她發絲、支撐在一旁用于穩定身形的手。

她精致而冰冷的手被熱度灼燙,投向投影幕布的眼神晃了晃,手指蜷曲,想要縮回。

他寬厚溫暖的手被冷凍,唇角抿起似有若無的爽意,微擡手心順勢将她的手背包進大掌內,為她源源不斷的提供熱氣。

屠杳感受到手背皮膚近距離傳來熱度與陌生,後脊陡然竄上一股電流,僵了整條頸椎,她不自覺的抖落了兩下眼睫毛,偏頭看他。

故作鎮定的問,“幹嘛?”

本以為他會被她如此直白的提示逼退,卻不料,他只是輕聳了聳肩,一派跟避嫌絲毫不搭嘎的直率坦蕩:“我手太熱,正好用你手降降溫。”

好像他這麽做根本沒錯,是她小題大做。

她收回眼鋒,不想落下風。

“不能白用,記得付費。”

“放心,哥有的是錢,差不了你的。”

“一分鐘一千。”

“這麽便宜?那先來一個鐘的。”

“?”

“……”

屠杳從來沒跟任何人有過這麽親密的接觸,親密到好像她的手和他的手馬上就要融合成一體,彼此再也無法分開,雖然她也很想裝作自己“身經百戰”、根本不介意這看起來暧昧實則也就那樣的小動作的樣子,但無論是她之後再看不進一點電影的狀态還是總注意着覆蓋在她手上的那只大手的內心,都在告訴她:她是真的做不到。

至少,她做不到像他一樣好似什麽都沒發生。

又不願意率先認輸,只能開始沒話找話。

“……我覺得畫面和文字是這個世界上最有力量的兩種東西,”她的背脊稍顯僵硬,脊椎直直的豎挺着,手指一動不動的藏在他手掌下方,盡量逼自己不要被他打擾,不要着重看劇情,而是要去琢磨別人的轉鏡技巧與拍攝節奏,“明明無聲卻又振聾發聩,能是從人們的眼睛一路侵入到心中,留下不可抹滅的印記。”

這是靳硯北第一次聽到這個年齡段的女孩子沒有讨論哪個演員好帥,哪個演員好美,哪個演員有什麽桃色八卦,哪個演員的演技很好。

而是轉而去剖析讨論一些更為深入的、他人輕易不太會去思考的東西。

不由的來了極大的興趣。

“畫面從一定程度上來說其實也是文字的衍生物,”他懂的多,能說出來的更是不少,迅速組織好邏輯與言語,胸有點墨的接茬兒,“通常都要先在腦海中勾勒出相應的想象畫面,再經過文字的表達與理解之後才能産生出來。”

屠杳對他信口拈來的回答略感驚訝。

無比認可的點頭。

“所以我最喜歡文字,任何文字。”

“對寫作方面的領域比較感興趣?”

“嗯,”說到領域,就必定會涉及職業,提起職業,就一定要關聯到那完全看不到希望的未來,她昂起下巴咕咚咕咚灌了兩口雪碧,不自覺的輕嘆一口氣道,“不過那都是以後的事情了,以後怎麽樣誰能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得了。”

靳硯北耐心聽着,傾身從冰桶中撈出一罐雪碧,在無人的旁側甩了甩表面附着的水漬,握在手心中暖溫。

他偏頭看她,向來多情的眼睑少了幾分輕佻多了幾分認真,就和他說出口的話一樣,能帶給人一種莫名的力量,“以後是以後,現在是現在,不能混為一談,既然現在對寫作感興趣,那就去試試。”

“無論是寫一些小片段,記錄一些小日記,或者是在任何一個由心感受到美的瞬間把它從畫面轉變成文字和朋友們分享……反正不管什麽都可以,只要願意開始就行。”

“畢竟,人生只有一次,不會再有一個一模一樣的今天了。”

腥鹹粗燥的海風吹飄他寬闊肩背後的連衣帽,也吹亂他細軟蓬松的黑發,他的眼眸熠熠生輝,他的力量是那麽的朝氣蓬勃,同樣,他的話語也是那樣的铿锵有力。就像他這個人一樣,無須多言,只要往那一站,渾身上下充斥着的那股堅韌不拔的魄力就足以抵抗任何狂風暴雨,化波瀾為不驚。

他不把任何困難放在眼裏,輕世肆志道:

“枯木逢春猶再發,人無兩度再少年。”

少年滿腔熱忱,供養青春疏狂,志氣藏與春風,意得遍于山河。

骨似鐵,血如海,不用光炙,不用起勢,僅靠自我的意念支撐,也照樣能夠剛硬澎湃。

“所以趁當下,我們正瘋狂。”

“不顧一切向前沖就完了。”

屠杳被他這幾句聽起來就格外熱血澎拜的話語鼓舞到,雖然身體逐漸放松,眉眼卻逐漸萌生堅毅,她心存最後一絲猶豫的問:

“那萬一,半途而廢呢?”

“這個世界上沒有半途而廢這一說,只有喜歡與不喜歡,”狂風卷怒濤,暗礁碰硬浪,他手撐大地,仰望天際,說出口的話比震懾山河無措的海嘯都更意氣風發,敲在她耳畔,就宛如天崩地裂的大地震,令她心底的不自信陡然崩塌,他說,“喜歡就堅持,不喜歡就放棄,反正人這一生的變數那麽多,沒有幾個人能夠拍着胸脯保證第一項嘗試的東西就是他發自內心喜歡并且可以為之付諸餘生的。”

“所以,別害怕。”

“大膽一點兒,往前走就是了。”

屠杳稍顯錯愕的凝視着他滿載力量的雙眼,忽而感覺自己的全身也充滿了幹勁兒。

之前看書時随手摘錄下來的那些文字與偶爾一時興起寫下的東西也好似穿越時空,遇到了真正理解并願意支持它們的人。

她不再被畫面頻繁切換的電影所吸引,而是斜身從褲兜內掏出設置了靜音的手機。

打開微博,編輯文字。

點擊發送。

“可以讓我看看麽?”靳硯北待她發送完畢之後才詢問道,“只點贊、不評論的那種。”

屠杳聞言偏開視線,曲臂撩了把頭發,短暫猶豫片刻之後,還是斂下眼睫點點頭,将标有個人昵稱的界面給他看。

十幾秒鐘後,手機收到一條微博信息提示:

π點贊了您的博文【所以趁當下……

靳硯北趁她分神的間隙不動聲色的收好手機,無比狡猾的将那只一直握着雪碧罐的手擺到她面前。

彼時。

她正要點進那條消息去看。

以為他是見她手中的那罐喝完,要重新遞給她一罐,沒太認真注意,右手拿着手機瞧,左手伸出去接雪碧。

微博的消息列表正刷新,她的指腹與他的骨節在半空中一點點靠近、靠近、直到最後只差那麽幾毫米距離。

說時遲那時快。

靳硯北看準她的指尖馬上就要觸摸到他的關節的時機,猝不及防的松手,令翠綠色的雪碧罐失去阻礙,“咯噔”一聲悶砸在黃軟的細沙上。

與此同時。

他張開的右手加快速度,與她毫不設防的左手掌心對掌心,十指相扣。

海浪陣陣拍,地面上受到撞擊的雪碧罐發出“次啦次啦”的細密氣泡音,海風呼呼吹,右掌心中抓握的手機屏幕也刷新出她想要查看的內容。

屠杳卻全無再看的心思。

心跳因他的動作陡然一窒,亂了節拍。

撩褶的眼皮下暴露出的不光是她倉促無措的神情,還有,靳硯北渾不吝的蠕動唇瓣,無聲念出的于她眼底反射出的後半句內容——

“我們,”他扣着她手的力道緊了緊,眸底是炙熱到快要破土而出的濃烈情緒,“正瘋狂。”

而在她看不見的身後。

在那片遠到大海根本無法令其消匿印跡的沙灘上,是靳硯北在回別墅拿投影時悄悄寫下的一句英文:

sea = see yao before else anyone.

(歷經千帆,看盡世界,屠杳仍舊是我的不二首選。)

……

作者有話說:

枯木逢春猶再發,人無兩度再少年。 ——韓愈

所以趁當下,我們正瘋狂。 ——葉狗

(這句話送給每個看到這裏的人,真心希望大夥以後別再焦慮,別再畏懼,想做什麽就立馬去做,無論成敗,別給當下的自己留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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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