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19章

簡直是把來者不善這四個字刻在了臉上。

如果今天站在這裏的是關星河,也許他會犯怵,可今天,站在這裏的是楚亭山。

老山朝他招手:“這就是我最近新帶的小年輕,以後還要麻煩大家多多照顧。”

楚亭山神情自若的走過去,拿起桌上的一杯酒:“對不住,路上有點堵,我自罰一杯。”

和男人青澀柔和的面孔不符,他開口時的語氣神态像極了一個經驗頗豐的酒場老手。

坐在位置上的許钰成并沒有賞臉的意思,晃着酒杯卻不接楚亭山的茬。

邊上其他幾位小老板自然也不敢輕舉妄動。

老山沒想到場子會這樣冷掉,有些無措的想着補救。

許钰成卻在這時緩緩開了口:“關星河,其實你也不用做什麽藝人嘛,做陪酒不就很适合。”

話裏的譏諷之意明顯,讓在場的其餘人都不免覺得尴尬。

“我這人比較貪心,不滿足的。”楚亭山微微勾唇,笑的明媚,可是眼裏的鋒芒卻并不掩飾,“許總不也不樂意只做個賣馬桶的,您說對吧。”

許家是靠賣馬桶發的家,之後才在其他産業有所涉獵,一直做着一些投機買賣,有錢是還算過得去,只是向來登不上多大的臺面。

往日裏想要和楚亭山說句話都難的小企業。

楚亭山也不明白怎麽在這就這麽橫了。

他這句話“回敬”的太狠,許钰成原本春風得意的臉上瞬即結冰。

在許钰成的印象,關星河從來就是一只軟柿子,任他拿捏,任他羞辱,從不還嘴還手,這也是他第一次被這個自己讨厭的私生子下了面子。

心裏的怒氣越燒越旺。

“這孩子,肯定是路上被風吹暈了,說話不過腦子,我替他和許總賠個罪。”誰不知道在許钰成面前不能提“馬桶”這兩個字,關星河這也算是在人家的雷區蹦迪了。

“你怎麽賠?”許钰成正在氣頭上,當然不可能息事寧人。

“我把這醒酒壺裏的酒幹完,您說可以吧。”

“可以,不過我不要你喝。”許钰成咬着牙,神色鋒利如刀刃般劈向關星河,“我要他喝。”

氣氛劍拔弩張,在場的其餘的小老板生怕戰火燒到自己,紛紛屏住呼吸只求隐身。

楚亭山壓根沒在怕的,氣定神閑的站在位置上,直直對上他的眼神,語氣故顯嬌柔做作:“我要是不呢?”

老山頭皮發麻,覺得自己腦門都要被氣的充血,拽住了關星河的胳膊,瘋狂暗示他別再火上澆油了,他從位置上起來,将醒酒器裏剩餘的猩紅色液體倒進自己的高腳杯裏。

一杯…兩杯…三杯下肚,沒有一刻停頓的飲下。

“許總,您大人有大量,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諒這小子……”老山的臉肉眼可見的變紅,口腔裏滿是酒中的澀味。

楚亭山偏眸看着身邊的老山,微微蹙眉,他不喜歡這種欠人情的滋味,于是拿起桌上的紅酒瓶,滿上了自己的酒杯。

一杯…兩杯…三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喝下。

“剛才說的都是玩笑話,許總不會當真的,對吧。”這種話向來是最讓人有氣沒處發的。

倘若許钰成仍舊不依不饒,就顯得他小氣,可要是順着臺階下了,心裏到底還是有種咽了只蒼蠅的感覺。

“許總向來是很好說話的,和這個毛頭小子有什麽好氣的,大家一起碰一杯就當作個數。”一個穿着條紋襯衫的老男人開了口,也幫忙開始畫圓場。

許钰成握着手裏的高腳杯,沒有接話,但也好在沒再讓局勢冷下去。

這場酒局就在這樣尴尬的氛圍裏匆匆結束。

老山和楚亭山将這幾個半醉的小老板送上車。

許钰成是全然沒有醉的,故意讓司機在關星河面前停下,按下車窗,滿臉不屑的看着窗外的男人:“你說,我這輩子能不能看到你被別人送啊。”

“嗯……”楚亭山故作思考,“如果您命短的離譜,比如明天就燒了的話,那可能是看不到。”

“關星河。”許钰成近乎是咬牙切齒,“你會為你今天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哎呀,拭目以待。”

許钰成将車窗按下,氣的發抖。

楚亭山看着不停排出尾氣的車子駛向遠方,将手塞進衣服口袋裏。

老山送完人,就跑過來罵了他快半個小時還是沒消氣:“……你這樣怎麽在圈裏混?”

“您老消消氣,我以後一定注意!”他對着老山撒嬌。

“……”老山只覺筋疲力盡,嘆着氣坐上了車,“後天進組別再給我出岔子。”

“好的您放心!”

楚亭山嬉皮笑臉的目送老山離開後,自己也坐上了回公寓的地鐵。

他一點也不後悔今天自己的鋒芒畢露,就當是為關星河出一口惡氣。

在關星河的記憶裏,許钰成總是用各種手段來羞辱折磨他,最為過分的一件事,就是在他上高三的時候到處散播他是私生子的言論。

添油加醋的将關星河一個三好學生變成了一個不知廉恥的私生子。

讓他身邊的同學也好,老師也罷,都開始用有色眼鏡來看他,明裏暗裏的給他使絆子。

性格軟弱的關星河只能默默忍受着,也因為這些原因,導致他最後高考失利,只去了一個很普通的大學,進而的淪落到現在這副樣子。

這個剛畢業唯唯諾諾的大學生,似乎在過去的二十多年中,一直被困在自己不算光彩的出身裏,變得敏感又軟弱。

楚亭山扭頭,看着玻璃窗裏倒映出來的自己的容顏。

準确的說,是關星河的容顏。

多清秀的小男生。

他不禁感嘆。

也不知道關星河能不能知道,但他真的想告訴他:接下來的路,我替你往上走。

.

岚京最近的氣溫有些許回暖,不過像楚盡閑這種待在哪都有暖氣的人察覺不到的。

他剛剛談完一個收購案,又去球場打了一圈球,只覺筋疲力盡。

卻又不敢讓自己閑下來,也不樂意回家待着,于是便在辦公室裏坐到快淩晨。

公司裏已經沒人,他下樓,在門口等着司機開車過來。

楚洲集團緊靠的馬路邊有一個賣肉餅的小攤子,似乎只在夜裏出攤,楚盡閑見到過好幾次,但一直沒機會去買一個。

趁着司機還沒來,他便默默走到了攤子前:“一個肉餅。”

“半肥半瘦的五塊,全瘦七塊,加不加辣子和蔥花?小夥子。”攤販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大娘,戴着手套從面團上揪下一塊劑子,動作娴熟的用圓棍擀開。

楚盡閑沒怎麽吃過路邊攤,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準備掃碼:“一個全瘦的,加辣子不要蔥花。”

“不好意思小夥子,我這裏只收現金的。”大娘将瘦肉混着梅幹菜一起包進面團裏,“我搞不來掃碼收錢,真是不好意思啊。”

楚盡閑拿着手機,摸遍了身上的口袋,發現自己沒有帶現金。

摸着口袋的手微微頓了頓,有點窘迫。

彼時身後卻忽然冒出一個清脆的聲音來:“我這剛好有20,我要一個老樣子的,一起付了吧。”

一個穿着墨色夾克外套,打着哈切的年輕男子出現在楚盡閑的面前,将手裏的20塊紙幣放進了攤主收錢的鐵盒裏:“第一次來吧,婆婆這裏只收現金的,下次來記得帶。”

“謝謝,我把錢轉給你。”楚盡閑說着,便開了手機的鎖屏準備掃碼。

男子擺擺手,亮出了黑屏的手機:“沒電了,下次有機會再給吧。”他揉了揉酸澀的眼,心裏無比憤恨着該死的主管非要讓他加班趕進度,還沒說給不給加班費!

“剛下班?”楚盡閑看着眼前這名男子倦怠的樣子,不難猜出是剛加完班。

“是啊,別提了,我那主管自己被老板罵把氣撒我身上。”他轉身用手指着馬路對面'楚洲集團'這座大廈,“我和你說,千萬別來這公司,從大總裁到小主管,就沒一個正常人,全都有病。”

男人名為顧澄,今年來的楚洲,剛過實習期不久,作為集團最底層的員工,每天都覺得自己在渡劫。

楚盡閑因為剛才去打球了,所以是一身休閑打扮,顧澄自然就以為是夜跑的大叔餓了來買餅吃,完全沒想到這大哥會是自己最裏有病的大總裁。

大娘将烤好的肉餅遞給兩人。

楚盡閑接過肉餅,可眼神還停留在身邊這名年輕男子身上:“你是這個公司的?”

“是啊。”顧澄随口答了一句,拿過肉餅,“吭哧”咬了一口,肉裏鮮嫩的汁水在嘴裏爆開,“不和您聊了,我網約車到了,大叔你下次夜跑可別吃夜宵了,白跑。”

他一邊說一邊往路口前停着的網約車跑。

楚盡閑手裏拿着肉餅,看着背着黑色背包的男子消失在夜色之中。

腦裏一直回蕩着他的那幾句話,而後提取出了幾個關鍵詞。

有病?大叔?

他看了眼自己今天的打扮,好像是不算太年輕。

在門口沒接到楚盡閑的司機在此時跑過來:“楚總,車子我已經停在門口了。”

“好。”楚盡閑漸漸将思緒收回,和司機一并回了車裏。

坐在車上的時候,他才想起自己還沒吃手裏那塊肉餅。

于是,學着方才那個不知名小夥子的樣子,對着肉餅啃了一大口。

味道沒有他吃的那麽香。

窗外的夜景一幀一幀的閃過,他的腦海裏依然是方才那個男生說過的話。

鬼使神差之下,他突然開口問司機:“小米,你覺得我平時很有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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