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可以接吻嗎？鵲鵲

“可以接吻嗎？鵲鵲。”

楚知意的手指一下下戳着劇本，秀氣的眉毛也輕輕擰了起來。

只是他的眼神不像煩惱而更像是思索。

——他覺得劇本裏的情節似曾相識。

他記得，他和盛野在淮市露營時，他誤以為盛野有過戀人，所以整個人控制不住地跑出了帳篷跑進了雨裏。

然後盛野把他捉住抱了起來，懲罰般打了他的屁股。

程度比劇本裏輕多了，很克制。

盛野很喜歡這樣，對不對？

但是陸在野比盛野年輕，比盛野粗暴，比盛野外放，荷爾蒙之氣滿得要沖爆文字，不知道是不是青春期的緣故。

楚知意甚至能想象出來他在浴室裏咬沈知鵲的樣子，簡直像在品嘗什麽精妙絕倫的佳肴。

沈知鵲跑不掉，只能無力地捉住陸在野的頭發。

而陸在野是盛野，沈知鵲是他。

他們将扮演這兩個角色，這兩個角色的所有行為都需要由他們一一重現。

楚知意無意識壓低了腰，身體緊緊貼着床單，似乎是想蜷縮。他嘆了口氣，指腹不停摩挲着頁角，将紙頁鋒利的邊緣都磨得柔軟發皺。

一個可笑的問題忽然出現在腦海裏。

他在想陸在野和沈知鵲有沒有偷嘗禁果的行為，如果有的話，那豈不是代表他将來還會有一場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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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閉上眼睛，好像變得有些痛苦。

不知道為什麽，他很抗拒看到這種情節，他不希望陸在野這樣做。

因為沈知鵲不會拒絕。

陸在野說的很對。

沈知鵲是小木頭人。

被雕好的木頭不會發芽，他的靈魂被禁锢在軀體裏，長不出枝葉，開不出花朵。

楚知意很喜歡陸在野，迄今為止。

可如果陸在野真的欺負了小木頭人，他竟然會産生名為“夢碎”的痛苦。

即便這只是個故事。

——只要編劇給他們設定好的結局，那他們就一定會幸幸福福地永遠生活在一起。

就像童話裏注定相遇的王子和公主。

楚知意懷着莫名的畏懼翻開下一頁。

沈知鵲的警告被陸在野理所當然地忽略。

陸在野貼在他耳邊一聲又一聲地呢喃着“鵲鵲”兩個字，連臉頰也埋進沈知鵲的頸窩，于是呢喃聲漸漸變成了濕熱的吻，像泛着霧氣的泉水緩緩流淌。

“你的沐浴露很香，鵲鵲。”陸在野說。

沈知鵲沒有說話，他的大腿正被陸在野捏着，他擔心他說出口的不是話語而是別的什麽。

陸在野也不生氣，揉了揉他的腦袋親他額頭，“對不起，是不是吓到你啦。”

沈知鵲覺得陸在野變臉如變天，一會兒疾風暴雨一會兒晴朗和煦。

他試圖撥開陸在野捏着他的手，陸在野便順勢與他十指相扣。

這個行為令他感到安全。

他緩了半晌才開口，聲音和以往沒什麽區別，低而平靜，只是帶了點困惑：“你今天算是校園霸淩嗎？陸在野。”

“應該不算。”陸在野倒也認真地回答他，“我覺得你喜歡，你一直在抱着我，你也沒有拒絕我。”

“被霸淩的人是不敢拒絕的。”

“你可不是膽小鬼。”陸在野在他臉上咬了一口，“喜鵲勇敢又兇猛，連蛇和蜥蜴都敢捕捉。”

“是麽？”沈知鵲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贊賞”。

“當然了，不是所有的鳥都會溫順地任人關到籠子裏，如果是小喜鵲的話，估計會想方設法把籠子咬斷。”

“……我不是鳥。”沈知鵲被他帶偏了，“我們在說你欺負我的事。”

“我咬痛你了嗎？”陸在野輕挑眉宇，“是不是我太專心了，不小心把你咬破皮了？”說着，陸在野就想伸手去摸一摸。

沈知鵲趕忙把他另一只手也捉住，抿着唇好久才說：“……沒有。”

陸在野笑倒在他胸膛邊，輕而易舉地掙開了他的手，抱緊他狠狠吸了一口。

“好可愛，我的小喜鵲。”陸在野磨牙般吮了吮沈知鵲的鎖骨，“我又想咬你了。”

沈知鵲全身都被禁锢在陸在野懷抱裏動彈不得，只能沉默地搖搖頭以示拒絕。

罕見的，他那張素來沒有表情的臉上出現了點委屈，可他又不想讓陸在野發現，于是下意識往陸在野懷裏埋。

掩耳盜鈴。

陸在野撫着他的後頸問：“哭什麽？”

“沒有哭。”

“小騙子。”陸在野感覺到了溫熱的淚，他輕輕拍了拍沈知鵲的脊背，像在安撫難過的小孩，“你告訴我，我會改正。”

“……你不承認你欺負我。”沈知鵲悶悶地回答，聲調猶豫，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勇氣。

“對不起。”陸在野說到做到，“我欺負你了，我承認。”

沈知鵲擡眼看他。

“你今天太漂亮了，鵲鵲，我沒有忍住。”陸在野甚至說出了理由，“你站在雨裏的時候，很漂亮，我當時就想給你……”

沈知鵲捂住了陸在野的嘴。

話一出口，就相當于陸在野變相承認自己道貌岸然，以理謀私。

而沈知鵲竟然在慶幸陸在野沒有說“COS海燕”這幾個字，否則他擔心他會忍不住發笑。

“好了，別說了。”他說着，慢慢放下手。

“我承認了，不生氣了好不好？”陸在野祈求般貼住他的臉，腦子裏根本沒有禮義廉恥的觀念。

沈知鵲想問問陸在野為什麽覺得他漂亮。

站在雨裏的人理應狼狽才對，因為雨水會沖刷掉人所有的僞裝，無論是美麗的還是虛假的。

可他沒有問，他說出口的是另一句話，“如果有一天你非要和我上-床，難道也像現在這樣表面承認，就可以讓我不生氣嗎？”

這是句很尖銳的話。

陸在野會不高興的，沈知鵲想，不知道陸在野會在第幾秒鐘把他推開……

他的話扭曲了一部分的真相，不知道陸在野會不會發現？

“你不願意的話，這就是罪中之罪，小傻瓜。”出乎意料，沈知鵲料想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陸在野只是笑着捏了捏他的臉，“而且你還很小呢。”

“我成年了。”沈知鵲說，話一出口他就覺得自己好像說錯了。

陸在野在詐他麽？

“我知道。”陸在野點點他的唇，似笑非笑。

“為什麽知道？”

“因為我去老師辦公室偷偷看了你的資料。”

沈知鵲一時無言。

陸在野繼續說：“你原來是在聖惠國際學校念的書，高二快結束的時候你休學了一年，之後就轉來了一中，現在你已經十八歲零八個月啦。”

沈知鵲沒想到陸在野知道的這樣詳細，簡直像是對他做過調查。

“為什麽休學？”陸在野問。

話題重新被這個惡劣的男人掌握，沈知鵲不想回答這問題，于是也反問道：“你也成年了嗎？”

“我大概比你大三個月。”陸在野順着他說。

“你是十一月的生日？”

“好聰明。”陸在野贊嘆，“世界上怎麽有這麽聰明的小木頭人啊？屬于我的小木頭人。”

“你好讨厭，陸在野。”沈知鵲又一次無言。

“小撒嬌精。”

楚知意的視線停在了這裏，預想中的事情沒有發生，他有些慶幸。

但他的臉上并沒有什麽表情。

他看着劇本中的時間節點，回憶盛野的生日。

11月8日，盛野告訴過他。

他自己呢，2月23日。

盛野比他大一點，兩個日期之間也差了大約三個月。

楚知意歪了歪腦袋，手指緊緊捏着香囊，細看還有點微顫——這是他無意識焦慮的一種表現。

劇本中人物的對話還在繼續。

“你為什麽也這麽大？”沈知鵲問。

“你猜？”陸在野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很有意思。

“你也休過學嗎？”沈知鵲刻意忽略他話裏的笑意。

“算是吧。”陸在野說，“你可以當我托兒班的時候休過學，也就是比其他人上學晚。”

“為什麽？”

“想知道啊？”陸在野看着他的眼睛，“那就交換吧，好不好？你告訴我你休學的原因，我也會告訴你。”

沈知鵲搖了搖頭。

陸在野并不意外，他摸摸沈知鵲的眼睛，說：“因為我是精神病嘛，小時候更嚴重點，在寺裏被佛祖開化了一年才正常。”

這樣的理由很荒誕。

可沈知鵲信了。

“什麽樣的精神病？”

“再問就真的要交換了哦。”

“精神病的事……為什麽告訴我？”

“你會幫我保密的。”陸在野親了下他的眼睛。

沈知鵲怔住了，他聽到了心髒深處某片圍牆坍塌的聲音。

陸在野笑了，忍不住又親了親他。

“你不能親我。”

“我想親。”

“總不能你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沈知鵲垂下眼，“這是騷擾。”

“如果你是我的男朋友，是不是就可以親？”

“我不是。”

“你當我的男朋友吧，好不好？”陸在野誘哄他，“你當我的男朋友，我陪你一起淋雨，一起在雨裏扮演小鳥。”

“你不是小鳥。”沈知鵲說，“你是大型的猛禽。”

“那鵲鵲可以踩在我的背上。”陸在野似乎覺得這樣也很好，“也可以藏在我的翅膀下面。”

沈知鵲眨眨眼。

“我想成為你的男朋友，鵲鵲。”

“你已經淋過雨了。”

“那我們的情侶關系就成立了。”

沈知鵲沒有反駁，像是默認。

陸在野碰了碰他小巧精致的喉結，而後掌住他的下巴問：“鵲鵲知道情侶關系确立後的第一件事是什麽嗎？”

沈知鵲擡眸看陸在野，眸光清潤，仿佛真是一只擁有雛鳥情節的幼鵲。

“是什麽？”他問。

“是接吻。”陸在野回答，“可以接吻嗎？鵲鵲。”

你會同意嗎？沈知鵲，楚知意也問，心中卻已經有了答案。

他想要确定答案的正誤，然而下一頁看到了一片空白。

他居然一口氣把手頭上所有的內容看完了。

楚知意錘了下枕頭，把這幾頁的內容又看了一遍。理性思維強行上線，他略略估算了下，認為這些溫馨的章節不太像能夠占據電影一半篇幅的樣子。

盛野沒有把後面的部分給他。

後面發生了什麽？

楚知意将劇本放回包裏，他有些想給盛野發消息問一問，但最終他只是坐着等待天亮。

窗外的雨早已停了。

天氣預報說今天會是豔陽天。

楚知意站在窗前看了會兒金橙色的朝陽，如常地洗漱，吃飯，然後提前熟悉了下明天宴會會來的客人，以及自家房子的構造。

他幾乎走過了別墅裏的每一個房間，除了宋羽煙和楚昊廷所住的主卧、楚嘉言的卧室，保姆間，以及地下室的雜物間。

他沒有在這棟房子裏找到屬于他的痕跡，即便是他自己的卧室。

二樓及以上的每一個房間都做了封窗措施，有些是像他房間一樣的鐵絲網，有些則是明淨堅固的巨大玻璃，大概是根據位置和裝修風格做了不同的設計。

宋羽煙的主卧就有一面很寬廣的落地窗。

但無論形式如何，這棟房子的大門一旦被鎖上，居于其中的人就不可能輕易再離開。

楚知意不喜歡這樣。

他希望自己的房子裏有很多扇窗戶，都可以打開。他可以站在窗前毫無阻礙地俯瞰小花小草小樹，或許還會有一只小狗。

雖然他有些恐高。

他哥哥說他一直有些恐高。

他自己也發現了。

真是矛盾。

如果盛野可以牽着他的手就好了，這樣他既可以全心全意地看着花園，又不用擔心會有掉下去的風險。

盛野牽着他的話，沒有窗戶擋着也沒關系。

盛野會牽着他的。

當天晚上，楚知意睡得踏實極了，手機裏低沉好聽的男聲徐徐講着真實世界不會發生的夢幻童話，伴随他一起進入夢境。

楚知意夢到了聲音的主人。

他夢到了穿着藍白校服的盛野，也夢到了穿着藍白校服的自己。

他在夢裏完整飾演了一遍他看過的劇本，夢裏的盛野配合極了，連一句臺詞都沒有演錯。

“可以接吻嗎？鵲鵲。”盛野問他。

他沒有回答。

——夢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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