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燭光晚餐

燭光晚餐

封閉的空間沒了電燈，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眼睛無法視物，聽覺和觸覺變得格外靈敏。

何歡周身略微緊繃，耳中是帳篷房外群蜂發出的嗡嗡聲，還有男人的呼吸聲。

“害怕嗎？”頭頂處傳來男人的聲音。

“不怕。”何歡雙手攥在一起，忽然想到小中學時代，每個學期總有那麽幾次晚自習停電，陡然而來的黑暗之後，教學樓爆發一陣歡呼聲，大家默默祈禱，不要來電，不要來電……

不要來電，她想。

“不要動。”林景深再次提醒。

“我老實坐着……”

他似乎在翻找口袋，只聽啪的一聲，有什麽東西掉地上了。

林景深無奈，只好彎腰伸手，摸黑去找掉在地上的手機。

何歡忽地緊張起來，兩人坐得這般近，他又什麽都不見，說不定下一秒就會摸觸到她……

但是沒有。

黑暗中男人似乎坐直了身子：“手機在身上？”

何歡下意識摸了把外套衣兜裏的手機，說道：“手機放包裏了，我也沒找到包。”

“你別着急，會有辦法的。”再不濟，劉威也該回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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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着急。”黑暗中她得意地笑，反正他看不到。

記得孔萌萌講過，高三某次學校斷電時，她和男同桌不約牽了彼此的手，燈亮的那一刻趕忙松開，在同學們的哀嘆中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林景深的手就在身邊，心有些癢，蠢蠢欲動，但是不敢。

“櫃子裏好像有備用的蠟燭。”林景深去床頭櫃的方向，略一動身，就碰到何歡的大腿。

除非他把腳懸空，否則越不過她的身體。他當然不會那麽做，萬一踢到她怎麽辦。

“可以把手給我嗎？”

“什麽？”何歡只當是聽錯了。

似乎是覺得不妥，黑暗中的男人又道：“算了……”

“給……給你……”她把手舉到中間位置。

林景深根據大致的方位摸索，一下就碰觸到她的手心。女孩子的手小小的，柔軟溫熱。

兩手不過是有一瞬的貼合，他的手一路向下，攥住她的手腕。

“你別害怕。”何歡聽到男人說，繼而感覺握住手腕的男人在用力，她一驚，整個人被他拽拉起來。

“小心一點。”林景深握着何歡的手腕，牽她坐在他的身邊，他的床上。

确定何歡穩穩當當坐下，他站起來，朝櫃子的位置走去，可是剛挪一步，腿就碰在椅子上。

男人步子較大，“咚”一聲，格外響亮。

何歡趕忙說道：“你快坐下吧，要不然我乾坤大挪移，挪到床頭找？”

“你不知道在哪兒。”林景深嘆氣，“你挪吧，小心點。”

“嗯！”何歡順着床沿，一步一步的朝床頭位置挪動。只是怎麽回事，身邊的男人好像也跟着她在挪……

“好像到頭了。”何歡伸手去碰觸，是帳篷布的觸感。

身邊的男人忽然直起身子，越過她的胸前，在櫃子的位置一陣翻找。

兩人離得這般近，即使什麽都看不見，也能感受到身前男人散發出的力量和氣場。何歡屏氣凝神，蜷縮在床頭一角，她稍微動下，前胸就會碰到他胳膊……

火鍋的味道散去，何歡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洗發水的味道，不知道是什麽牌子的，淡淡的草本清香讓人心跳加速。

“找到了。”林景深輕舒一口氣，他知道打火機的具體位置，黑暗中亮起小火苗，燈芯被點燃，帳篷房內即刻亮堂起來。

“之前備下的，沒想到真派上用場了。”林景深輕笑，坐直身體的那一刻才意識到兩人緊緊靠着。

他一手舉着蠟燭，一手放在何歡身後，而兩人緊挨在一起，這個姿勢，像是把她圈在懷裏……

燭光跳動，照的兩人臉上的光影忽明忽暗。

從何歡的角度，剛好平視到男人的喉結，喉結微微滾動，她不自覺咽了口口水。目光向上，發現他正垂眼看自己。

連呼吸都同火苗一起升溫了。

“這根蠟燭也算是實現了它的燭生價值。”床單在何歡手中擰成一朵花來，“景深……景深……”

“嗯，我在。”

“景深，你燒到我頭發了！”她驚慌喊道，身體連連後仰。

怪不得有股燒焦的味道！

“疼不疼？有沒有燒到其它地方？”林景深可以算的上是驚慌失措，一邊把蠟燭舉得高高的，遠離何歡，一邊情急之下伸手去碰觸她的頭發……

被燒焦的那縷頭發彎曲成一團，像是一窩雜草。

何歡瞧他一臉着急的樣子，卻是沒有絲毫生氣的樣子，反而激動問：“景深，你這是第一次燒到人頭發嗎？”

不然呢，一次還不夠嗎？

從他表情中何歡得出答案，心裏愈加開心。想來像他這般穩重的人，平生大概都未翻過車。

“真的不怪你呀，剛才蠟燭并沒有碰到我啦，只是離得稍微近些，頭發就會變成這樣的。”

“我該舉遠一些的。”聲音是低沉的，燭火在他瞳孔燃燒，男人目光愈加深邃。

“你真的不用在意啦。”何歡笑，“現在不是流行什麽錫紙燙嗎，我這叫什麽，燭火燙？”

她真的是有本事讓人開心，林景深想，好堅強的女孩，頭發都變成一窩小草了，還能笑得出來。

何歡靈機一動，歪頭道：“景深，如果你真的很內疚的話，不妨答應我一件事怎麽樣？”

現在不要求割地賠款更耐何時？

“你說，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答應你。”

“明天陪我去剪發好嗎？”何歡可憐巴巴，“你知道的，我剛來河鎮，也不知道值得被哪位托尼老師挽留……”

“這個本就我該做的，你換一件。”

嗯？天上掉餡餅，還是加了裏脊肉串的餡餅，還買一送一？

“好呀。”何歡強忍住才不笑出聲，“不過我現在還沒想到，等我想到再告訴你。”

“可以。”

“怎麽黑燈瞎火的？”帳篷房外傳來劉威的疑問聲，裝模作樣的幹咳兩聲，“師父，您們是什麽戰況……狀況，小徒我方便進來嗎？”

燭光搖曳，林景深臉色晦暗不明，沉聲道：“進來。”

何歡因劉威一句“方便進來嗎”而小鹿亂撞，擡眼看站着的男人，他剛好撇開臉。

“呦！這又是一起吃晚餐又是點蠟燭的，燭光晚餐啊？”

燭光晚餐是這麽用的？好吧，何歡願意接受他的祝福。

“少貧嘴，過來。”林景深站起，把手裏的蠟燭遞給劉威，“好好舉着。”走到帳篷房門口又轉身交待，“離何歡遠些。”

劉威差點驚掉下巴：“不是吧師父，你連我的醋都吃？”

林景深凝一眼何歡，輕飄飄道：“皮癢了？”

“好好好，我離得遠遠的還不行嗎。”劉威把椅子搬到床尾，“這男人的占有欲啊，真是要不得……”

何歡：“你師父真要被你氣死了。”

“放心吧，氣不死，我師父可堅強着呢。”劉威咧嘴一笑，“怎麽，氣死了你心疼啊？”

這個劉威啊，果然皮癢。

不知林景深怎麽修理的，不一會兒帳篷房的燈就亮了。

“行咯，”劉威吹滅蠟燭，“燭光晚餐結束咯。”

林景深走進來：“我送你回去。”

辛笙出門買牙刷，剛好碰到林景深送何歡回員工宿舍。

回想剛才，她原本想從後面偷偷拍何歡的肩膀吓她的，只是還沒靠近，并肩同行的男人就察覺到背後有人，轉過身來。

她的手愣在半空中。

事後辛笙向何歡打聽林景深，并說：“帥哥美女是稀缺資源，是公共資源，你不能一個人看，要滿足勞苦大衆對于美的向往和追求……”

第二天，何歡上班時戴上帽子。女同事們全然一副：沒洗頭吧？

“比沒洗頭還嚴重……”

直到中午去食堂吃飯，她也戴着帽子。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何歡走出公司大樓，林景深站在門口，看樣子等很久了。

“嗨！”何歡走過去，指了指他身邊的自行車，“這是……”

從何歡公司到商業街的理發店還是有段距離的。

林景深長腿一邁騎上去，扭頭道：“上來。”

有春風相送，把林景深背上的衣服吹得鼓鼓的。何歡側身坐在後座，小心翼翼抓住他的襯衫。

在七年前，林景深也騎車帶過她，當時林景遠和林父吵架，一氣之下沒了蹤影，連何家一家人都幫忙尋找叛逆的少年。

那會兒由何歡帶路，林景深騎車帶着她，把家鄉的大街小巷和網吧都詢問了一遍。

陸續下班的同事走出大樓，目光各異的瞅着兩人，看戲有，探究有，妒忌也有。她們是想不通，一直拒人千裏之外軟硬不吃的林景深，怎麽就被品宣部新來的實習生捷足先登了。

到了理發店門口，林景深卻猶豫了：“我還是帶你回N市吧。”

“不用。”何歡跳下車，“托尼老師最重要的是經驗，不是在哪個城市。”

河鎮的托尼老師也是服務過無數相親父老頭顱的，眼前的一窩小草确實第一次見：“這是怎麽弄的？”

何歡無奈：“被蠟燭燒的。”

托尼老師經驗豐富，很是深意的瞥一眼林景深，了然道：“我懂了。兄弟，玩刺激也要悠着點啊……”

何歡一愣：“托尼老師你把話說清楚，你懂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