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從頭開始
從頭開始
托尼老師望着何歡洗好的頭發,足足愣了三分鐘。
“這個……”
林景深坐在沙發上,寬大的鏡子照射出挺拔的身形,擔憂問:“不太好弄?”
“不是好弄不好弄的問題哎。”托尼為難地說,“這邊燒壞一截,是要處理掉的。沒燒焦的那邊肯定也要剪掉……”
可以把燒焦的頭發剪掉換個新發型,做理發師久了,自然知道有些女生把頭發看得多重要。尤其是像何歡這樣,既然長發快及腰,肯定很喜歡長發的吧……
鏡中男人眼中有看不清的濃霧。
“那真是再好不過啦。”何歡開心道,“早就想換個發型換種心情了,一直沒時間去理發店,這次終于逮着機會了。”
“剛才我還怕你不舍得,相信我,手藝不比N市的那些發型師差。”托尼老師把桌上的兩本發型畫冊遞給何歡:“你看看,把燒焦的頭發剪掉後,長度大概到肩膀下三指的位置,這幾款都很适合你。”
何歡不着急選擇,擡眼偷偷去瞄鏡子:“好難選呀,景深,要不你幫我選一下吧?”
鏡中男人被點名,雙手搭在膝蓋上,略帶局促:“這個可能觸及我的知識盲點……”
何歡悄悄在圍布裏比劃“耶”的手勢,聽他這話意思,肯定沒為交過的女友參考過發型。
“幫女朋友選一個嘛。”托尼老師翻到一頁說,“這個不錯哎,很減齡。”
林景深走到何歡身後,彎腰去看理發師手裏的圖冊:“這個不行,她不需要減齡。”
沒有否認?何歡一怔,是沒聽見,還是懶得否認?
“對對對。”托尼老師尴尬一笑,“她長得本來就很小,不需要減齡……不是,我的意思是不光年齡年輕,長得也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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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尼老師的求生欲,何歡深切感受到了。
“這個怎麽樣?”林景深問。
何歡的注意力卻沒在畫冊上,從鏡中看去,林景深就站在自己身後,他左手搭在椅背上,身子微微傾側,一臉認真的和托尼老師讨論。
這個樣子,不像是讨論發型,倒像是研讨嚴肅的學術問題,那股認真勁兒,和七年前給她講數學英語時一樣。
他一點都沒有變,他的一切,好像都保鮮在十八歲的夏天,毫不褪色。
何歡突然有些感動,也有點眼熱。
“你覺得呢?”林景深詢問當事人的意見,卻看到小姑娘眼睛紅紅的,鼻子也紅紅的,他騰地一下把畫冊合上,還給理發師,緩緩轉動何歡的座椅,兩人變成面對面,“我去叫個車,現在去N市晚上還回的來,多找幾個發型師問問,好不好?”
面前的男人屈身低頭,雙手撐在了椅子兩側,一臉緊張。
這叫什麽?椅咚嗎?
心裏就像是水杯裏滴了蜜,搖晃兩下,就只有甜蜜了。
“剛才打了個哈欠。”何歡笑着說,眼睛卻是更紅了,“昨晚沒睡好,有點兒困,快給我看看你選的發型。”
林景深沒動,保持原來姿勢,一眨不眨地凝着何歡。
托尼老師就着“昨晚沒睡好”,去瞧何歡被蠟燭燒焦的頭發,內心自動腦補出很多不易播放的畫面:“吶,就是這個。”
是底部微卷的那種可愛造型,何歡想,果然,直男都喜歡這種。從來沒嘗試過如此少女風的她有些猶豫:“這個,你确定适合我嗎?”
“我想象了下,應該還不錯。”林景深問,“你不喜歡?”
想象了下?那就是心裏閃動她的樣子啦?
何歡得寸進尺,手指随意指到一張:“景深,你想象一下這個可以嗎?”
林景深搖頭。
“那這個呢,你再看看這個,還有這個,你都想象一下。”
我想多在你心裏轉幾圈,即使沒有思之如狂,也會久久難忘。
“真的,剛才那個就不錯。”托尼老師真心地說。“很适合你,也很襯你。”
林景深笑,附和頭。
“好!”
做發型要花費好幾個小時,托尼老師這邊剛開始,林景深站起身,對何歡說:“我出去一下,一會兒就回來。”
“好,你去吧。”何歡點頭,心想這是太耽誤人家時間,失去耐心了嗎?
:(
大約二十分鐘後,林景深雙手提滿大包小包回來了。何歡鼻子靈敏,一聞便知道是吃的。
林景深禮貌問:“這裏可以吃東西嗎?”
“可以,沒事。”
近十樣的吃食擺放在鏡臺上:“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就随便買了些。”
別看河鎮只是一個鎮,因距離N市較近的地理優勢,再加上這兩年發展建廠,迎接的貴重外賓多了,在吃喝上也是不差的。
托尼老師眼尖:“呦,勝利酒店的包子,你怎麽買到的?”
聽說勝利酒店的小籠包又貴又難買,本地沒人願意花“冤枉錢”,都是賣給外來貴賓的。
林景深隔着包裝遞給何歡:“幫老板兒子改過論文,剛好碰到了。”
何歡接過包子,得出一個人生真谛:
果然知識就是力量,知識就是時間,知識就是金錢。
“怎麽樣?”林景深問。
何歡唇齒留香,不住點頭:“真的很好吃!”
“那就好。”他目光向下,“你鞋帶開了。”
何歡低頭,白色的鞋帶松開和頭發混在一起,她擡腳甩了兩下,剛想彎身,就被托尼老師按住頭。
“不要亂動哦。”
随着剪子咔嚓咔嚓幾下,更多碎發落在鞋帶上,讓人看着難受。
黑影籠罩下來,是林景深蹲跪在地上:“把腳伸過來。”
“什……什麽?”
“把腳伸過來。”他重複一遍。
什麽意思?何歡不敢想,也不敢動。
大概是男人耐心殆盡,他輕嘆一聲,一把握住何歡腳腕,将她的腳帶到自己跟前。
何歡垂眼,目光所到之處是他濃黑的發頂,寬闊的肩背,揪掉鞋帶上碎發的修長手指,以及她的白色鞋帶如何在他手中轉兩圈,系成一個蝴蝶結的。
确定兩只鞋都系好了,林景深起身,神色如常,他伸手,拿出一個小籠包,隔着包裝袋嘗了口,點頭:“是不錯。”
在碎發聲中,何歡聽到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聾。
兩個小時後,托尼老師大功告成。
林景深走過來,眼中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不錯。”
何歡點頭,欣喜道:“我也覺得不錯,都是你會挑。”
托尼老師有點不開心。
“當然啦,托尼老師手藝好,才達到一百分的效果。”
林景深送何歡回員工宿舍,路上她不住想,怎樣才能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有沒有喜歡的人呢?
直接問他?不行,他那麽聰明,一定能猜出來。
問顧東東和劉威?不行,那兩厮不僅聰明,還大嘴巴。
罷了罷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還是再觀察一段時間吧。
兩人從商業街出來,走上馬路,天上的星星和前兩夜一樣,不甚明亮。
“你進巨銳多久了?”林景深問,巨銳是何歡公司集團的名字。
“兩個月吧,年後入職的。”
“這麽快就被外調了?”林景深點頭,“看來是部門重點培養的,好好幹。”
被誇獎了,很開心,何歡自謙說:“我還好啦,昨天在宿舍門口碰到的那個女孩才厲害呢,她才來巨銳一個月哎。”
林景深一臉茫然。
“就是叫辛笙的那個啦,買牙刷那個。”
沒印象。
“什麽時候調回去,還不知道吧?”
“不知道呢。”何歡擡頭,男人的側臉若有所思,勾的人心癢,“我還不希望回去呢,感覺在河鎮上班挺好的呀,管住,還不用擠地鐵,聽說還有成片的油菜花田?還沒去看過呢……”
“想去嗎?”
“啊?”
“明天下班後有空的話,可以帶你去。”
何歡突然覺得,那些猜測和糾結都沒必要,和他每一秒的相處都是開心和充滿期待,不就挺好了嗎。
“有空。”
你約我我就有空。
轉向巨銳員工宿舍樓的路口,有人在抽煙聊天,旁邊橫七豎八停着幾輛私家車。
何歡有不祥的預感。
“呦,這不是小林嗎?”白色煙霧吐出來,有人把煙頭扔在地上。
“兄弟們,就是他,還有這個臭丫頭!三番五次找我麻煩!”是猥瑣司機董惠民。
大概都是河鎮本地開黑車的,正聚在一塊兒聊天。
其他幾位司機瞬間來了精神,渾濁不清的目光落在兩人身上。
“聽說你為難我兄弟了?”
“逼老董賠錢的事都幹的出來,小子,算你有種。”
幾人已氣勢洶洶地走過來了,現場劍拔弩張。
“景深,怎麽辦?”
林景深卻是一臉平靜,沒有絲毫情緒起伏。
“我.操.你媽!”董惠民可算是找到雪恥的機會,腳尖使勁撚踩幾圈煙頭,“怎麽不繼續狂了?”
幾位司機在距離林景深三步遠的地方停下。
“聽說你是搞金融的研究生,你說在河鎮開個修理店能賺錢不?”
“孩子一點兒不喜歡學習,這可怎麽好啊?”
“日他娘的,我家小兔崽子又沒及格……”
何歡一驚,旋即明白過來是自己電影看多了,大家都是有家庭的成年人了,誰會為旁人雞毛蒜皮的小事去打架呢。
“你們……”董惠民氣得直罵娘,“你們也太不夠意思了!”
“老董,剛才你老婆不還打電話催你了嗎,趕緊回去吧!”
林景深被迫留下,交流學習經驗後,司機們才戀戀不舍的放他走。
“今天我得出一個深刻的認知。”兩人停在宿舍樓門口,何歡說。
“說說看。”
“成績優秀的人到哪兒都吃香。”
“那我也分享一個今天的收獲吧,”林景深眼中似有笑意。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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