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窗前甜風

窗前甜風

何歡回到員工宿舍，想到适才兩人的對話。

林景深：“發型好看的主要原因不是會挑，也不是發型師厲害。”

“那是什麽？”

“該回去休息了。”他擡手，在她頭頂輕拍兩下，“晚安。”

所以到底是什麽呀？哪有這樣的人，話說一半勾得人難受。何歡百思不得其解，心癢難耐下自拍數張。最後從幾十張中，選出三張又好看又角度不同的照片發到朋友圈。

并配文：這裏的一切都讓人驚喜，分享我的新發型。[心]

不到一分鐘，就有好幾位好友點贊，其中有個熟悉的頭像，是林景深。

何歡倏地一下坐起來，臉都快貼上手機了。

“看什麽呢？”辛笙洗漱完畢，翻出一貼面膜，“笑得好傻。”

從窗口吹來的鳳都是甜的。

何歡滑動朋友圈，消息頁有新的點贊和評論，其中一條來自劉威：某人從理發店回來後心情好像很好。

她一怔，趕忙點開這個評論，可是顯示已被删除。那個“某人”肯定是林景深了，心情好是因為什麽呢？

何歡退出朋友圈，好友的消息彈了出來。

楊一銘：你認識林景深？

共同好友點贊會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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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歡：啊，你也認識？

楊一鳴：N大風雲人物，學校裏基本都知道他。

楊一銘和林景深相識于大一學生會，雖不同專業，但在各類競賽和活動中經常碰到，算得上惺惺相惜。

何歡得到肯定答案，十分後悔當初少女心事難以啓齒，怎麽沒問楊一銘打聽呢，不然大一時就可以和林景深重逢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楊一銘所說，既然林景深在N大如此出名，那麽找室友的同學詢問時，那人怎麽說沒有這個人呢？

難道是故意不告訴她的？可原因呢，難不成那人暗戀林景深？

這樣也就說得通了。

楊一銘：周末回N市嗎？

何歡：不回哦。

楊一銘：我去找你吧？

何歡一愣，飛快打出一句話：這裏荒的很，可沒什麽好玩兒的，好困啊，晚安晚安，你也早點睡吧。

趕忙點擊發送，似乎動作要快，才能顯現出拒絕的決心。

何歡從楊一銘的聊天窗口退出，不覺就點進林景深的朋友圈。右上方的頭像是一條小舟停在無邊無盡的水面上，而下面最新的動态顯示在年前，是一條金融峰會活動的轉發。

屏幕向上滑動，為數不多的動态全是轉發，一條能窺探生活的原創內容都沒有。

何歡：朋友圈裏不發原創內容的人是什麽情況？

萌混過關：要麽是生活太充實，要麽就是沒生活。

萌混過關：發不發都是自由，你管人家呢。

等于沒說。

何歡扭頭問正在擦身體乳的辛笙：“朋友圈裏不發原創內容的人什麽情況？”

辛笙扣上化妝品瓶蓋，懶懶道：“還能因為什麽，悶騷呗。”

悶騷？

林景深嗎？

第二日。

臨下班，巨銳領導突然召集所有同事到會議室開會。何歡想起中午時還跟林景深确認去油菜花田的事，急得手心直冒汗。

何歡：臨下班領導突然開會嗚嗚嗚，你可能要等會兒我了。[哭]

林景深的消息很快彈了出來：沒關系，我正好有事，還沒過去。

還沒來？她長舒一口氣，回說：好的好的，你慢慢來，“老師”不知道拖堂到什麽時候呢。

何歡：難過.jpg

“最新通知，巨銳集團從今往後禁止辦公室戀情，凡違反公司制度者……”

劉洋被辭退，新來的河鎮區負責人新官上任三把火，剛好借此事樹立威嚴，展示存在感。

“今天會議結束後，各位主管要在部門內……”

很多會議都像舊時老太太的裹腳布，又臭又長，何歡實在無聊，目光不自覺就被窗外的一棵紫葉李吸引。

紅粉佳人，花開爛漫，何歡一直以為它是桃樹，中午去食堂，經過辛笙科普，才知道它叫紫葉李。

紫葉李枝繁錦簇，何歡目光向下，看到花樹下站着一個男人。

心跳驟然加速。

何歡給樓下的人發消息：會議還沒有結束，你到哪兒了？

發完消息後，她趴在窗臺上，靜靜地看着林景深。

他的手機頁面就停留在和何歡的聊天框上，幾乎是秒回：我剛出門，要等一會，你不用着急。

何歡沒有再發送消息，放下手機，深深凝望他的發頂，他的鼻子，他的肩膀。

被注視的人好像有感應似的，毫無預兆的擡頭，猝不及防和何歡目光撞上。

兩兩相望，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兩人竟都有些慌亂。

林景深最先反應過來，尴尬地朝二樓女孩勾了勾嘴角。

何歡趕緊躲到牆壁後面，心口發熱，臉也有些發熱。

一分鐘過去了，她偷偷露出半只眼睛，樓下的男人仍擡眼望着窗臺。

她點開對話框：要不要賭一把？

“賭一把”是兩人曾經的秘密暗號，在何媽媽拜托林景深給何歡補習英語時，他每天都會給她布置一定的學習任務。

每天早上，何歡醒來推開房間的窗戶，準能看到林景深坐在一棵老槐樹下看書。夏日樹葉斑駁的光影打在少年臉上，讓人恍惚覺得，三伏天的白日不夠長。

“景深哥哥，今天背多少單詞呀？”

彼時的少年從書中擡起眼，毫不留情：“五十。”

“五十？也太多了，要不我們石頭剪刀布，賭一把？”

少年合上書，縱容地點頭：“好。”總是穩重得體的舉止，讓他有着和周遭不符的矜貴從容。

“石頭剪刀布！我輸了，就只背三十個。”

“你怎麽……”

“誰輸了聽誰的呀。”何歡趴在窗口，笑得前擁後仰。

少年搖頭，可眉眼間都是默許和笑容：“真拿你沒辦法。”

“景深哥哥，你看的是什麽書呀？”

少年把書舉起來。

“《儒林外史》？省狀元看儒林外史，你真的是不走尋常路啊。”

不走尋常路那麽多年。

林景深看到她發送消息，趕忙打開手機，回複：你還記得這個。

何歡：超慫.jpg

擔心對方嫌棄她幼稚，緊跟追加一句：怕你等我太無聊，消磨時間嘛。

林景深：輸太慘不要哭鼻子。

何歡：還不知道誰會輸呢！

兩人微微擡動右手，默契的輕點三下後，比劃出一個手勢。

何歡出剪刀時，林景深出石頭；她出石頭時，他偏又是布。不管她出什麽，他都是制勝的那一方。

手機響起消息提示音，林景深點開：為什麽我總是輸，你是怎麽知道我要出哪一個的呀？

林景深回複：亂猜的。

何歡：哦。吃驚.jpg

林景深舉着手機，卻沒有消息再彈出，樓下的人也沒有再出拳的意思。

不多時，何歡手機上彈出林景深的消息：再來？

林景深：你再試一下，或許這次能贏我。

本來也就是打發時間，何歡轉了轉拳頭，示意重新開始。

這次同之前完全是相反的局面。

何歡出剪刀，林景深出布；她出石頭，他出剪刀……

這游戲沒法玩兒了。

何歡：你知道嗎，你這樣，比贏我還讓我難受。大哭.jpg

林景深：下次會注意，讓你贏得沒那麽明顯。

下次？

“好了，今天就先說那麽多……”

會議結束救了何歡，她站起來，用嘴型對林景深說：“終于結束了！”

林景深笑，指了指大樓左面，示意去那裏等她。

何歡幾乎是沖出會議室的，放棄電梯，一路狂奔，整個樓層都是她的腳步聲。

看到人的那一刻，反而慢了下來，鄭重其事向他靠近。

臨近七點，天雖沒黑透，卻也抹了一層灰。

何歡從林景深背後走來，滿心的歡喜變為擔憂：“天快黑了，現在過去是不是也看不出什麽了？”

“是。”

江南的春天一到晚上就起風，花瓣簌簌落下，一身花雨中的男人沉吟道：“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去我那吃飯，劉威的手藝不錯。”

一定是被花迷了眼睛，何歡點頭：“好啊。”

兩人回到蜂場時，劉威正在帳篷房做飯，驚奇道：“呦，怎麽這麽早回來了？”

“我說你手藝好。”林景深瞥一眼案板上的菜，“就這兩個？你們等着，我再去買點。”

“歡姐坐，我給你泡杯茶。”劉威手腳麻利，很快遞給何歡一杯熱騰騰的茶。

茶香高銳，緩緩舒卷開的茶葉在杯中舞動沉浮，茶湯顏色要比何歡以往喝過的都要濃烈。

“這是什麽茶？”

“普洱茶，黑普。”劉威挑眉，嘴角噙着笑意，“這茶啊，和我師父一樣。”

“怎麽講？”

“發酵時間長，有味道，難泡，有的人可能喝不慣，有的人可能越喝越香。”

何歡舉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相比其它茶葉，味道是濃烈很多，勝在回味香遠。嘴角不覺蕩出兩朵梨渦：“難泡就用高溫的水，滾燙滾燙的，總能泡開。”

“味道還不錯吧？這可是上上上上上等，我拜師的時候拿來孝敬師父的。你喝了，可就是師娘了啊。”

何歡一頓，被嘴裏的茶水嗆到，咳嗽問：“你說什麽？！”

“我說，”劉威端正身體，輕咳兩聲拔高分貝，“這茶是我拜師的時候送給師父的，你喝了，就是我的師娘了。”

何歡哭笑不得，剛擡起頭，就看到林景深站在自己身邊，神色複雜地望着他們。

劉威剛才說的話，他都聽到了？

林景深一巴掌拍在劉威的背上，帶着笑意訓斥：“又貧！”他拽下劉威的圍裙穿上，拎出蔬菜清洗。

嗯？不是說劉威手藝很好嗎，怎麽他親自動手了？

何歡除了偷樂，就只有“賞心悅目”了——好看的人怎麽都好看，系圍裙做飯也讓人眼睛愉悅。

“師父，歡姐！”劉威安靜不到一分鐘，着急道，“江湖急報！我先撤了！”

“還回來吃飯嗎？”何歡問。

“歡姐想讓我回來嗎？”劉威大笑，“逗你的，不回來了！”說罷又大聲重複一遍，“不回來了！”

蜂場就……只有他們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