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一殺
一殺
話兒既帶到,香雪便揖了一禮告退,準備回房安置下行囊。
一轉身,連江楚卻倏而開口叫住了她,“香雪姑娘,我有兩個問題想請教一下。”
“請教不敢當,楚女官很不必如此客氣,你叫我香雪就好。”
連江楚淺淺一笑,蒼魁的碧桐樹漏下點點日光,照在她凝脂白玉一般豐潤的臉頰上,弧度優美的下颌映出一層細細的白色絨毛,平添一份溫婉之色。
娴靜若浮花照水,便是如此吧。
香雪望着她清媚的面龐,竟有一瞬的自慚形穢起來。
“楚女官有什麽話盡管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
“倒也不是什麽頂要緊的事,不過是我自個兒琢磨不清楚罷了。”連江楚随手掐了一段海棠花枝,輕輕撫過翠色的花梗,“自打我入選司寝女官以來,明面兒上,背地裏,總免不了被人奚落一番,我自忖并未曾招惹過誰,是以心中甚是難過。但我瞧着,香雪你很是不同。”
香雪聞言不在意地笑笑,“楚女官太較真兒了,這人心最是複雜,那些個見不得誰落了好的人,不過一些尖酸刻薄小人之輩,你莫要介懷,很不值當。”
她頓了頓,又自嘲一般嗤了一聲,面兒上微有諷意,“這宮裏大都緋月曉莺之流,我卻敢厚顏自诩一回清高,只因那些人看不明白,更不甘心,我偏偏所求不多,反而看得略透徹幾分。”
連江楚眉梢微動,“怎麽說?”
“以前皇上從未青眼于誰,自你開了一回先例,難免有人蠢蠢欲動。旁的不說,只看太後費神悉心挑選的禦前宮女,哪個不是削尖了腦袋往皇上跟前兒湊?若是一朝得了皇帝恩寵飛上枝頭,往後自是潑天的富貴,試問誰不想脫了奴籍享清福?”
香雪轉過眸,見她聽得入神,俏皮地眨了眨眼,“我自然也想,但我知道自個兒沒那個命。”
連江楚唇角一動,正要開口,香雪擺了擺手道,“你不必安慰,我心裏有數兒。這偌大的後宮,宮女數不勝數,我們四個能入了太後的眼,卻是礙着一張與你略有兩分相似的臉。”
香雪嘆了口氣,“太後娘娘無非是想試探皇上的喜好罷了,若他果然喜歡這般模樣,你姿容極盛,有你珠玉在前,我又算什麽呢。若皇上不是看中你的臉,而是旁的什麽,同我就更沒什麽幹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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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莫要這麽說。”連江楚眸色輕柔地看她。
香雪一聳肩,“這沒什麽,我看得很開,此番能回來禦前伺候,我是極感謝你的。倒不是為了別的,只禦前宮女的月奉便夠人眼饞的啦!”
“你果然很是不同。”連江楚唇邊漾開一抹弧度,微熱的晨風拂動枝葉,斑駁的剪影在她天青色宮裝上輕輕跳躍,“那我再問你第二個問題,無寵的從五品小儀,和風頭正勁的司寝女官,你覺得哪個更值得你投靠?”
正一臉燦笑的香雪眼皮子猛然一跳。
連江楚笑意微深,不緊不慢地道:“你該知道,陳小儀叫我過去自然不會是做香囊那麽簡單。不過,我料想她也不敢太露痕跡,約莫是稍加懲戒一番,卻得想法子不讓皇上知道我遭了罪。你說呢?”
香雪聞言眸色微閃,抿了抿唇,道:“她再不得寵也是皇上的女人,雖說品階還夠不上喚一聲主子娘娘,但尋個由頭找你茬兒,你也得受着。陳小儀不過是想殺殺你的氣焰,你去了大抵要受點兒苦楚……”
“你說錯了。”連江楚打斷她,“這苦楚我不必受着,皇上還得照樣心疼我。”
香雪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問:“您這話兒……是什麽意思?”
連江楚不答,只道:“卻非殿大都是內監當值,宮女心思多,皇上很是不喜。我雖向皇上求了這麽個恩典,但保不齊哪一會兒又借口将你遣出去。你自己也說,人往高處走,跟着無寵的小儀能有什麽好前景,你不若投靠我。”
她緩緩轉過身,櫻唇輕輕開阖,“皇上有言在先,若我肯侍寝,即刻便封我為正三品貴嫔。你瞧着,這品階還成麽?”
從司寝女官一躍成貴嫔?!還要她自個兒願意才侍寝……
香雪驟然擡起頭,眸色震動。
*
恰景殿。
陳小儀撚了一塊松子百合酥,陰陽怪氣兒地開口道:“喲,這位就是咱們皇上可心兒疼的司寝女官吶。”
“皇上不嫌奴婢粗笨,留用伺候罷了,奴婢不敢承小儀的話兒。”連江楚微微垂着眸,不卑不亢地答道。
“嗯,倒也還有幾分自知之明。”陳小儀送了口香茶,斜倚在黃花梨木貴妃榻上,瞥了一眼端端正正跪在日頭底下的年輕女官,“擡起頭來。”
此刻雖不到正午,暑氣卻盛,連江楚跪了一會兒,身上一層薄汗。她輕輕擡起頭,一縷額發被浸濕,更襯得巴掌大的小臉兒楚楚可憐。
陳小儀臉色更沉,一把拂落了宮女手中捧着的冰碗,幾粒晶瑩剔透的葡萄沿着玉石階滾落在連江楚膝前。
她杏眼一垂,冷哼了一聲,微微尖利的嗓音淬了毒一般,“楚女官,今兒這天氣倒是熱得很,本小儀瞧你跪着很是辛苦,這葡萄……便賞你吃了。”
打着扇子的宮女采荷捂嘴笑了一聲,一臉幸災樂禍的模樣。
連江楚緊緊抿着唇,滞了半刻才沉聲道:“陳小儀這般折辱奴婢,難道就不怕回頭皇上怪罪麽?”
“放肆!”陳小儀騰地從榻上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着跪在熱燙的青石磚上,蝼蟻一般的下等人,忿忿地一指,“你算個什麽東西,也敢拿皇上來壓我!”
“小儀莫怪,奴婢實則是好心提醒。”
額上的汗珠順着鬓發滑落在層層交疊的衣襟上,連江楚微低的聲線沁着涼意,“幾日前,皇上打太後娘娘的長信宮出來的時候,曾說過一句話,後宮嫔妃,不管是誰,都不能任意欺辱奴婢。奴婢受點兒委屈是小,卻萬萬不敢違逆聖意。”
連江楚漆黑的眸沉沉地看着她,“小儀若是不信,盡管派人打聽一下,若奴婢有半句虛言,但憑小儀處置。”
陳小儀身側的貼身宮女采荷倏而拾級而下,彎腰撿起一顆沾了塵土的葡萄,怒目道:“楚女官,你好大的膽子!我們小儀好心好意賞你冰葡萄吃,你非但不領情,還屢屢頂嘴,我看你是仗着在皇上跟前兒得了臉,過分猖狂了!”
采荷腳尖抵在她膝蓋前,右手鉗着她小巧的下巴,便要将那髒葡萄硬塞到她嘴裏去。
卻不料連江楚驟然起身,拽着她的手腕,掄圓了一掌重重扇下去。
“賤婢,憑你也敢在我面前作威作福,你既不怕死,我下次來便帶着皇上的旨意親自賜死你!”
她指甲未來得及好生修剪,鋒利的指尖劃在采荷臉頰上,帶出一道血痕來,指甲縫裏還勾着血沫兒。
采荷慘叫一聲,心中憤恨難當,卻被連江楚狠狠唬住了。她本就是盛極的容貌,乍然嶄露鋒芒,似是低眉的菩薩泠然含怒,竟是上位者的威儀,極具氣勢。
同樣被驚了一下的陳小儀咬牙切齒道:“你好狗膽!竟然敢在本小儀駕前放恣!今日若不給你點兒顏色瞧瞧,本小儀威嚴何在!”
她氣急敗壞地喚人,“還不快把她摁住,将她的頭摁在蓮花缸裏,讓她清醒清醒!”
立刻有兩個內監沖上前來,一左一右鉗住連江楚的胳膊,押着她往繪了水墨畫的半米深陶瓷缸邊兒拖。
跟着連江楚過來的那只小黑貓似是護主一般,從花圃裏竄出來,兇狠地“喵”了一聲。
太監擡腳要踢走它,連江楚生出一股子勁兒來,猛地推了他一把。
黑貓躲過一劫,嗖地一下跳進連江楚懷裏。
“反了你了!”陳小儀踩着雲頭錦履,在宮女地攙扶下走到連江楚面前,“你真當自個兒有皇上護着,本小儀便沒法子治你麽?綠萼,你告訴她。”
那喚作綠萼的宮女上前一步,微揚着下巴道:“楚女官,你此番來恰景殿,乃是我們小儀看得起你,叫你來教我們制香囊。小儀心善,見你教的好,便賞你一身兒夏裝。你出了一身汗,如此試穿主子賞賜的衣裳,視為不敬,小儀便賜你在恰景殿沐浴一番。”
她踱了兩步,面露得色地問:“聽懂了嗎?先把你準備的東西拿出來。”
連江楚扯了扯唇角,慢條斯理地從袖中摸出一個紅色錦盒來。
綠萼接了過來,雙手奉給陳小儀,“好了,你們開始伺候楚女官‘沐浴’吧。”
兩個太監對視一眼,扣着連江楚的頭狠狠埋進蓮花缸裏。
被曬得溫熱的水帶着淡淡的腥味,幾尾錦鯉受了驚,擺着魚鳍游走了。窒息的感覺襲來,連江楚心中默念着秒數。
下一刻,女子尖利的叫聲隔着水波隐隐傳來,束縛猛然一松,她有些腿軟地跌坐在地上。
但更慘的是捂着臉在地上打滾兒的陳小儀。
黑貓狀似瘋癫地抓咬着慘叫的陳小儀,錦盒跌在一旁,草藥撒了她一身。
宮女們見這貓狂性大發,根本不敢上前,生怕像陳小儀一樣被抓花臉,最後還是兩個小太監費了好大的勁兒将貓捉住了。
“我的臉……我的臉!”陳小儀捂着臉的手背被鋒利的貓爪撓地稀爛,臉頰兩側的抓痕很深,從下眼睑蔓延下來,約莫有三寸長!
“啊——”陳小儀崩潰地喊叫,“你們都愣着幹什麽,溺死這個畜生!溺死這個賤人!”
連江楚見狀後退了兩步,轉身便跑,卻在殿外看見一身玄色龍袍。
“皇上救我!”連江楚用盡全力地向他跑過去。
她頭發全濕了,重疊的衣襟微微散開,一身狼狽,身後尚有幾個宮人追趕。
皇帝走快幾步迎上去,一把将她攬入懷裏,沉怒的聲音帶着深入骨髓的寒意,“你們好大的狗膽,竟敢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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