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二殺

二殺

連江楚被捆成粽子,趕去燕王府登門謝罪。

那繩子也不知是什麽材質撚成的,她掙了一路沒掙開,被勒住的地方又疼又癢,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這繩子好像越掙紮綁得越緊實了些。

“義父,兒子知錯了,您給我松松綁吧!”連江楚蹭着廂壁勉強坐直,随後又被颠地東倒西歪。

這馬車鑲金嵌玉,華麗異常,但奈何沒有減震裝置。那趕車的錦衣衛不要命似的揮動着手中長鞭,寶馬噴着響鼻,一路疾奔。

連寒山勒緊缰繩,駿馬長嘶,側面帷簾被耳邊掠走的風鼓起,他瞥了一眼車廂裏狼狽不堪的臭小子。

燕王生死未蔔,他此般形狀前去賠罪再好不過。如若不然,明日朝堂上又該聽那群言官死谏。

再往前便上了官道,他籲了一聲,錦衣衛也立刻勒馬,“下來!”

連江楚手腳都捆縛住了,錦衣衛麻利地割了她身上的白軟繩,卻又扯着一根粗長的麻繩,不由分說将她手腕牢牢捆死,另一端交到連寒山手裏。

馬車掉轉方向,飛馳而去。

連江楚:“???”

沒搞清楚什麽情況的她,下一秒被猛地拽倒在地,連寒山雙腿一夾馬肚,轉瞬間她已被反身拖行數十米!

繁華之地,人群熙攘。鬧市不可疾行,連寒山放慢馬速,饒是如此,她被吊在馬後跌跌撞撞地跑,仍氣喘如牛狼狽不堪。

“喲,這不是陳督主那個惡貫滿盈的義子嗎?”

“可不是麽,不知道又犯了什麽喪天良的事兒,這陳督主收了這麽個混賬東西,也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聽說這厮前幾日同燕王搶方翠樓的頭牌,你說他一個閹官搶姑娘來幹嘛?這不存心跟燕王擡杠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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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身實在是臭名昭着,一路上不少百姓拍手叫好,連江楚被衆人指點唾罵,簡直羞憤欲死。

古裝劇裏“翩翩少兒郎,打馬長街行”,萬沒想到輪到她卻是游街示衆啊。

待理智回籠,她倏地反應過來,連寒山這是要做給外人看。

背上的錦繡華服被生生磨爛,擦傷處滲出的血混着塵泥一片髒污,連江楚對未曾謀面的燕王深惡痛絕。

她挑着人多的地方開始嗷嚎,“我冤枉吶,那燕王見死不救,害我險些溺死,幸而我虎口脫險,他卻反過來裝病陷我于不義!義父為何罰我,我不服!”

連寒山聞言扭頭睨了她一眼,卻沒說話。

連江楚頓時嚷嚷地更大聲了。

燕王是老皇帝第七子,其母乃宮女出身,偶得皇帝禦幸懷上龍嗣,無奈卻難産而死,燕王也因先天不足落下個哮喘之症。這病秧子亦不受寵,從前在宮裏處境艱難,及至加冠之年出宮建府,身子卻一天不如一天。

但若說被揍到失憶,那未免就太過牽強了。

“燕王殿下,你當真不認得我了?”連江楚伸長腦袋湊過去,眸含希冀地試探道。

帽椅上的人唇色蒼白,斜飛入鬓的劍眉壓着一雙細長的墨眸,流轉間一抹清冷的寒光隐匿着三分淩厲。

“不認得。”吐字冰冷而平靜。

連江楚更湊近了幾分,似是壓抑着某種奇異的興奮,“那你還記得你叫什麽名字嗎?”

她眸裏亮起的星子讓人不确定她到底是期待哪種結果,帽椅上的人頓了一下,淡淡道:“祁連琮。”

*

燕王的貼身小厮青竹,像防賊一樣緊盯着連江楚。

這個素來以刁難嘲諷他家主子取樂的閹官,今日不知犯了哪門子邪,倏地變了一副人樣兒,言辭間竟頗有些讨好的意味。

青竹怕她別是又憋了什麽壞招兒,鼓足勇氣頂撞道:“我家主子不勞你費心,只要你離我家主子遠些,什麽病痛皆大好了!”

說罷,他又有些怵惕地往後縮了半步。

從前可沒少吃這閹狗的虧,胳膊被擰折了數次,有一回肋骨被踹斷了兩根,躺在床上三月有餘才養回來。

老皇帝昏聩無能,近年來愈發縱情聲色,皇權外落于東廠提督連寒山之手。連寒山此人倒也算一代賢宦,義子卻無惡不作,每每仗勢欺人,連堂堂王爺也不放在眼裏,嚣張至此,實乃天理難容!

“你這小厮好生蠻橫。”連江楚瞪了青竹一眼,一轉眼卻又換了一副笑模樣,“不過我寬容大度,不同你一般計較。”

她言罷又厚着臉皮去搭祁連琮的肩,哥倆好的架勢賠笑道:“燕王殿下,咱們從前常混在一處打鬧,這不,不慎雙雙落水,你一時惱恨我,拍拍屁股故自走了,我卻險些溺死了。不過,這也都是聽長随說的,因為,我也失憶了。”

此言一出,衆人皆驚。甚至無人注意這厮無恥地将自己撇幹淨。

怎地落了一回水,兩人都失憶了?

青竹瞪直了眼,“你別诓我家主子!”

連江楚啧了下舌,“怎麽說實話還沒人信呢,怎麽着,就興你家王爺失憶,我失憶就犯法呗?講講道理嘛!”

“……”青竹掏了掏耳朵,這無賴閹狗竟然有臉讓別人講道理?!

不過,這人好像是大不一樣了,無端變了一個人似的,莫不是真失憶了?可這也太巧了吧!

一旁連寒山也有些摸不準,這小子的确性情大變……

“燕王殿下,臣此行便是專程押這逆子前來賠罪。”連寒山頓了一下,卻接了方才連江楚的話繼續道,“雖說起因乃是玩鬧所致,但畢竟主仆有別,這逆子目無規矩,更連累燕王殿下白白遭了一番罪,實在罪不可恕。臣今日便将他留在王府,任你處置,臣絕無二話。”

始終沉默的祁連琮眸光微動,淡淡開口道:“陳督主言重了,本王雖失了記憶,身上卻并無大礙。”

他瞥了一眼灰頭土臉的某人,束發的玉冠歪歪斜斜,幾縷墨發不時飄散至他側臉,腦後甚至夾着一根稻草,破破爛爛的月白長袍險些不辨其本貌。若不是一張臉撐着,不知情地人還道是哪裏來的乞丐。

“既督主已懲戒過他了,便不必過于苛責,此事就此作罷吧。”

連寒山拱手欲言,卻聽他兒子娘裏娘氣道:“就知道你不會怪人家啦~~~”

青竹:“……”卧槽?

*

王府門前,青竹一臉複雜地目送連寒山硬拖着連江楚消失在視線裏。

這貨嗷嗷叫要留宿在燕王府一晚,一會兒要交流下失憶心得,一會兒說想跟他家主子敘敘舊聯絡感情。

誰特麽有舊情跟你聯絡?死娘炮,不變壞就變态!

“王爺,您方才怎麽不趁機狠狠教訓那狗崽子一通,平白便宜了他!”青竹恨恨道。

這些年,他們主仆沒少受那閹狗窩囊氣,如今更是害得他家主子落水失憶,險些折騰掉半條命,他恨不能食其肉啖其血!

祁連琮虛握着拳掩在唇邊不住地咳嗽,蒼白的臉色染上病态的紅暈來,“你以為陳督主把他綁來當真就任你洩憤?”

他在外人眼中雖說無望繼承大統,卻也好歹是個王爺,面子上總要過得去。

“王爺,您都還記得些什麽啊?”青竹擔憂地問道。

祁連琮垂着眸,長睫半斂住眼睑下淡淡的青色,“約莫忘得一幹二淨了。”

他答得不甚專心,心神無端繞到了別處去。

那人背上褴褛的布料遮不住大片的擦傷,以及一道頗深的鞭痕,血跡斑駁。這樣的傷說重倒也不重,好歹也是七尺男兒,又不是嬌滴滴的姑娘,也未曾聽他喊痛。

只是不知,為何他看到血痕那一瞬,心髒驟然緊縮了一下。

像是什麽東西在心底紮根,一旦觸及,便枝枝蔓蔓地疼。

*

“哎喲疼疼疼!你謀殺啊!這又不是塊豬肉,你輕點行嗎!”

連江楚半裸着上身,趴在榻上讓嚴和給她上金瘡藥。嚴和,正是那個替他擋鞭傷的小太監。

“啊——疼疼疼!”

愁眉苦臉不敢下手的嚴和:“楚公公,奴才沒動……”

連江楚咝咝地吸着冷氣,動作緩慢地翻身坐起來,唯恐扯到背上的傷。

“算了算了,我不上藥了。”連江楚拿過嚴和手中精致的小藥瓶端詳了一下,拇指向後随意一指,“你躺下。”

嚴和菊花一緊,警惕地結巴道:“楚……楚公公……這……”

“叫你躺你就躺下,哪兒這麽多廢話,快點!”連江楚站起身來龇牙咧嘴地穿好衣袍,給他騰空。

“您……您饒了奴才吧……”嚴和苦巴巴地道,“奴才……奴才真得不想搞斷袖啊!”

連江楚:“……”

“老子是要給你上藥!上藥啊!”連江楚縮着手,用空出來的寬大袖筒抽了他兩下,“搞斷袖也不找你好嗎!”

嚴和抖了抖下巴,受寵若驚地小聲道:“奴才不敢勞駕您,自己來就行。”

頓了頓又想起來不對,“這藥金貴的很,奴才這等人可用不上……”

連江楚實在受不了他的磨叽,“躺下,閉嘴!別跟老子說話,老子現在很狂躁!”

嚴和瑟縮了下脖子,慢吞吞地脫了外袍,不自在地趴在寬長的麒麟紋卧榻上。

微涼的藥膏塗在鞭痕上,疼是真得疼,可塗藥的人,動作真輕啊,甚至泛起癢來。他忍不住往裏躲了下,立刻聽到身後的人啧了一聲,他便不敢亂動了。

“楚公公……”

“老子把你毒啞了你才能閉嘴是吧?”她以為這小太監又要磨磨叽叽這不好那不要雲雲。

嚴和不吱聲了。

其實他是想問,你是不是真失憶了啊?

轉念一想,心中肯定道,是失憶了。

連江楚也在想,燕王到底是不是真失憶啊?

祁連琮,這個名字她一直沒有機會宣之于口。直呼皇帝名諱乃是大不敬,罪無可赦,即刻人頭落地。

這一局開局,他卻只是一個被皇帝完全無視的閑散王爺,還是個走兩步喘一下的病秧子。

她猜想,祁連琮沒準兒跟她差不多的穿越劇本。一樣的落水,一樣的失憶,一樣的醒來判若兩人,不過故事的主角不同罷了。

這類似于,不同玩家,選擇不同人物角色,起好昵稱,進入游戲。

但不同的是,祁連琮的失憶是徹底失憶。她幾番試探,他對上一局的關鍵詞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他不記得她了,又或者是故意裝作不識?

“嚴和,問你個問題,假如我殺了你,下輩子你會原諒我嗎?”

正天人交戰的嚴和聞言抖成糠篩,剛才還好好地,怎地突然又改主意要殺了他,不能夠啊……

連江楚見他開了振動模式似的,就知道他又想偏了,“我打個比方,你看我跟燕王殿下從前水火不容,鬧得關系挺僵的,若我主動求和,他會原諒我嗎?”

嚴和咽了口唾沫,心說,你們倆哪裏是水火不容,是您單方面暴力欺壓好嗎。

話在嘴邊轉了轉,他小心翼翼道:“燕王殿下大抵還是記恨着您的,您還是別去……”自讨沒趣了吧。

連江楚沉默了片刻,慢條斯理地收起藥瓶,哼聲道:“我偏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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