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妖魔鬼怪

妖魔鬼怪

蓉城的叛亂就這樣結束了，快得讓人懷疑它是否真的曾經存在過，社會再次安頓下來，舉國歡騰。唯一讓人遺憾的是，那位天資卓絕的青彥大人因為冒進而死在了那次平叛的戰場上，據那些跟随着他孤軍深入敵境的戰士說，他是為了保全他們才身陷險境，可誰也記不清那一天的具體情況，記憶裏滿是那天戰場極其混亂，到後來幾乎殺紅了眼。

那之後，那位大人作為救國英雄被崇拜，他生前提出的法令被推崇備至，一開始只是為了塑造政府正面形象的權宜之策，一年後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政令的好處。社會安定度大大提升，政通人和，十年前花天酒地的歲月幾乎已經成為駭人聽聞的傳說。

又兩年後，青彥的天才之名被載入史冊，成了力挽狂瀾的超級英雄。

星海，青彥再次站在那完全透明的床榻前的時候，蒲公英正焦灼地繞着葉淩旋轉着，看到他出現，它的根莖瞬間繃直，聲音半是猶豫，半是期待。

“大人……找到主神大人的靈魂了嗎？”

青彥看了它一眼，點了點頭，還沒等它表達自己的高興，他就聲音有些疲憊的揮了揮手，示意它遠離。

蒲公英根莖糾結的繞了幾圈，一步一回頭的向一側飄去。不知道是不是它的錯覺，它好像看到了青彥眼中的慌張。

……怎麽回事？

它不敢問出口，只能默默在角落把自己纏繞成了歪七扭八的模樣。

青彥閉上眼，嘴唇快速地動着，手上的一團黑色霧氣緩慢地開始消融，最後在他手心成了一顆小小的小小的丸子，墨一樣的黑色，散發着奇異的誘惑。

睜開眼，盯着手中的的物事良久，終于下定決心，一揮手，那籠罩在她身體周圍的罩子瞬間消失，手中的丸子飛了出去，自她眉心漸漸下降，最後徹底融入了她的身體當中。

那具一身滄桑的身體在那一瞬間化作一團濃重的黑霧，徹底消散，驚得角落的蒲公英迅速的漂移了過來，想要跳躍到床榻之上仔細觀察。

青彥一伸手捉住了蒲公英長而堅韌的根莖，聲音清淡得幾乎聽不見，“別動。”

蒲公英驚疑不定地轉身，他臉上神色慌亂，一臉疲憊，眼睛裏閃爍着一點奇異的光芒，直愣愣地盯着那團正迅速消散的黑色霧氣，它下意識的繃緊了身軀。

床上黑霧散盡的同時，出現了一個身着白衣的女子輪廓，而後漸漸由透明變得不透明，再由毫無生氣宛若冰雪的模樣變得有了些許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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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彥臉上的慌張裏，添加了一些不可置信的驚喜情緒。

那女子容顏勝雪，即使沉睡着，也帶着不知名的氣勢——與當年主神大人的皮相完全一致。

葉淩感覺自己靈魂深處有什麽東西在灼燒着，她卻睜不開眼，無法查看自己的狀況，除了耐着性子等待，別無他法。體內暴戾的能量被什麽東西安撫了下去，她終于再次睜開了眼。

“青彥？”

她的聲音有些驚訝，這是之前到過的星海，那一株飄蕩在空中的蒲公英也印證了她的判斷，但面前與記憶中青彥長相肖似，卻滿臉情緒的人卻讓她有些不敢相認。

她幾乎看到他眼中閃爍的淚光，他真的是青彥嗎？還是說，她的記憶出了什麽差錯？

“你醒了？”

青彥蒼白的臉上情緒漸漸褪去，成了她記憶中沒有任何表情的模樣，聲音低啞着，顯得十分疲勞虛弱。

“那個空間已經沒事了，你死之後，我去了你的家，那條雲博你發出去了，争議很多。後來你書房裏的那些東西，我都想辦法推行了出來，一切如你所料，包括那場叛亂。”

“已經結束了，那個空間的人們已經重新走上了正軌，他們把那些事情都寫入了歷史……”

他的聲音緩慢，字字清晰，帶着一點茫然，讓葉淩心中莫名有些恐慌，盯着他的眼睛裏有些猶豫，有什麽話語在心中醞釀，一直竄到了舌尖。

“還有……離素之前被暗裔感染，你和他接觸得太多，靈魂在死後吞噬了，所以之前才會衰弱得那麽快，我……”

……我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幾乎讓你被徹底吞沒。

他的眉尖深深的糾結在一起，眼裏有些懊惱，帶着些茫然，讓人心疼，讓人不忍心苛責。

“是你救了我嗎謝謝。”安撫的話說不出口，或許對他這樣的人來說，最殘忍不過無能為力，她輕咬了一下嘴唇，直接跳過了那一個試圖安慰的情緒。

青彥搖了搖頭，“你的靈魂沾染上了它們的痕跡，不能再回去了，我只是暫且将它們壓制在你的身體裏，不是長久之計。”

葉淩聽不太懂他在說什麽，但不妨礙她從他一臉心如死灰的表情裏猜測出一些東西。她伸手摸了摸鼻子，之前在心中隐約醞釀的東西有了一個清晰的輪廓。

“其實……也沒關系的，我總不可能一直作為一個凡人，生生世世輪回不息。你們說空間即将崩塌，那輪回又能壓抑住它們多久？”

“你不必自責，這件事真的與你無關，從我踏入輪回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注定了。”

青彥驚愕萬分地擡起頭來，“你想起了什麽？你知道了什麽？”

葉淩一笑，眼睛晶亮，看向他的目光裏神采奕奕，……我什麽都沒想起來，不過，你說得已經夠多了。

“青彥，我已經不記得當年發生過什麽，但是我自己的靈魂裏有什麽東西，我還是能夠感知到的，事已至此，你就把我送去該去的地方就是了。”

她醒來前，靈魂深處的暴戾灼燒中，她隐約聽見輪回顫顫巍巍的聲音。

“青彥大人，我們是不是要幫主神大人把那些東西找回來，她才能夠醒過來？”

既然現在她自己清醒了過來，自然應當自己去取回他們口中的東西。如果她沒猜錯，那才是解決目前系統困境的根本之策。至于青彥……他看起來對輪回的行為百般不樂意，可終究，不是也在她死後按照她的安排把之後的事情處理妥當了？

青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一臉坦然地回視，臉上再不見怯懦慌張。他低低的嘆息了一聲，“阿淩……很多事情輪回都不知道，情況比你們以為的要驚險得多。”

她沒提及當年，直接避開了他的問題。他便知道，其實她什麽也沒能想起來，或許她從輪回的訴說中猜測到了什麽？她一向聰慧，即使時隔多年，她力量全失，也依舊有辦法發揮着自己的影響力。

……如果給她足夠的時間，或許她能再次地逆轉命運。

“我會去盡力尋找散落的暗裔，你就待在這裏，和輪回一起等着我回來。”

等我幫你找回力量，我便可以放心離去，為你拖延足夠的時間，也幫你找回足夠的力量。

他眉尖劃過一絲無可奈何，嘴角有隐約的苦笑，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原點，我本來想替代你來做這個守護人，費勁心力還是只能拖延至如此境地。

葉淩還沒來得及開口阻止，他便迅速地消失在星海之中，皺着眉目送着他挺拔的背影遠去，眼睛裏的疑惑明晰地浮現出來。

一邊繃直根莖的輪回在青彥消失的一刻收縮了一下，卷曲成一個古怪的幅度。

“青彥大人為什麽突然變得這麽可怕了？！完全不敢在他面前說話了……”

葉淩嘴角一勾，轉過頭來看着在虛空裏随性飄蕩的蒲公英，兩眼笑得彎彎，青差點忘記了……青彥不在，還有輪回嘛，反正她現在能做的事情也不多，讓誰幫忙都是一樣的。

她還記得，當時強行把她送到狐貍的空間裏的是輪回，而不是青彥。

蒲公英被它看得心裏發毛，卷曲的根莖再次繃直了起來，“主……主神大人，你怎麽這麽看着我，有、有什麽事情嗎？”

葉淩一挑眉，從床上下來，站在了一側，面朝着青彥消失的方向，“輪回……你知道他說的暗裔是什麽東西嗎？”

輪回左右甩了甩根莖，聲音有些低落，“不知道……青彥大人不喜歡跟我說這些。”

“哦……那我是怎麽到這裏來的，你總知道吧？他是怎麽讓我醒過來的？”

她被感染了，他說得輕描淡寫，可眼裏的糾結卻騙不了人，他付出的代價，或許不止表面上看起來的精力。

他是真的對她目前的能力不抱任何的希望，那為什麽，他還會再她身死之後回到那個空間？他是回去找什麽東西？

閉上眼，離素死前的模樣仍舊歷歷在目，他們說那是病毒感染的結果，不過……

“輪回，你能送我去魔王的世界嗎？”

如果有什麽種族離黑暗最為接近，大概就是那傳說中生于幽暗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