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鐵石心腸

鐵石心腸

“自由宣言？”

青彥一字一頓地重複了葉淩剛剛說出的詞，臉上的表情幾乎要凝結成冰涼的水珠。

“你怎麽也跟着輪回亂來？我還以為，你不是那麽沖動的人。”

說出的話明明是在诘問，聲音卻淡漠得沒有一點情緒，他挺直腰背坐在透明的床榻上，一雙眼睛深不見底，看不清真實的情緒。

葉淩一挑眉，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魔王的世界裏那些事情已經交待得清清楚楚，可他還是這般模樣，她心中其實有些氣憤，可是面對青彥的臉，卻又發作不出來，只能這樣簡單粗暴的躲避。

看着她一點不放在心上的樣子，青彥心中的焦躁越發激烈，眼睛裏投射出的眼神冰冷如寒刀，威壓四處生長。

葉淩卻沒有絲毫被影響，坦然回視，她現在的身體是當初主神大人的模樣，與之前在狐貍世界裏的外貌大相徑庭，讓他……無法久視。

心中的煩悶難以疏解，他把黑袍往身後一甩，站了起來。

“葉淩！你知不知道這事情有多危險？”

“那是暗裔！不是你看的神話故事裏邊那些情深義重的妖魔鬼怪，他們沒有人性，它們本就是黑暗本身！”

“你以為輪回能護住你多久？你知不知道你勉強把那個世界的秩序往正确的方向上指引一番，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他的聲音依舊冷漠着，卻有了明顯的怒火。

“青彥——”

葉淩抿了抿嘴唇，在他身後站了起來，勸告的話語在舌尖繞了好幾個圈子，最終卻還是沒能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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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彥轉過身來，怒目而視，一張臉卻顯得尤其涼薄，帶着明顯的寒意。

“你不把自己當一回事，也該為輪回想想，它可經不起折騰。”

他沒有撒謊，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而已。

輪回的靈力被它自己切割，成了護住葉淩靈魂的保護罩，讓她在任何的場合都能拖上一時三刻，不至于立即喪失意識，魂飛魄散。

若是葉淩在魔王那邊受到攻擊，承受傷害的不會是她，而是輪回。

……還有，她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卻一貫心軟，總是舍不得拖累自己身邊的人的。

當年那場獻祭，若不是被他中途打斷，最後消失的，也只有她。

這句話說得不甚客氣，幾乎是指着葉淩的鼻子罵她不知天高地厚，拖累輪回了。

角落裏靜止的蒲公英在聽到這句話之後都被驚吓得一個踉跄，原地轉了幾圈，正準備開口争辯，卻見到葉淩對着它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個笑容來。

飄蕩的腳步停了下來，它依然停留在角落，不發出一點氣息。

嘤嘤嘤，守護者大人最近真是越來越可怕了。不過主神大人不讓我說話，她應該自己有辦法應對吧？這個……可不能怪我不仗義。

葉淩和輪回的小動作被青彥看得清清楚楚，他心中的煩躁更加激烈，臉上的神色卻更加冰冷。

哼！這麽快就勾搭上了，你們感情有那麽好嗎？

還有，葉淩又是怎麽一回事？她就這麽輕易被輪回那一套歪理邪說給說服了？聽它的話去糾正各個世界的秩序？

簡直不知所謂！異想天開！

他沒有跟她說過嗎？她能做的，對比系統崩壞的速度和程度來說，太過細微，根本不值一提。

只是白白消耗輪回的能量而已。

只是白白把自己放置在危險之中而已。

“唉——真拿你沒辦法，怎麽說你都不相信，那你就自己來看看吧。”

葉淩挑了挑眉，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左手拉起他垂在身側的手，把它搭在了自己右手的脈搏處。

他的手很冷，一如她對他的第一印象，把他的手搭到脈搏上之後，她甚至有不想放開的感覺，下意識的……想給他輸送一點溫暖。

青彥眉頭一皺，眼神裏有了些狐疑的神色，手在被她觸碰到的一刻不自覺地顫動了一下，終于還是沒有狠心甩開。

下一刻，他臉上的神色變成了不可思議。

“你在那裏吸食了暗裔？”

他的聲音裏滿是震驚，眼中一閃而過的亮光裏卻明顯潛藏着其他的情緒。

她能夠自己去壓抑那些東西，那……

心中的貪婪和渴望滋長開來，他想開口問，卻莫名發現自己居然連開口的力氣都不再有。

“你是怎麽收服他們的？”

“有沒有被反噬的跡象？”

“你……有沒有回想起來以前的一些事情？”

千頭萬緒一瞬間湧動起來，把他本就煩躁不安的思緒攪和得徹底沒有了主心骨。

她手上的脈搏幾乎已經消失不見，接觸着她手腕的指尖有感知到靈力的反應，讓他一時之間徹底怔住。

“喂喂……青彥大人，你再不放手，我這手腕就要被你捏碎了。”

葉淩帶着笑意的聲音響起，一雙眼睛上睫毛彎彎，看向青彥的眼神裏有明顯的調侃情緒。

“對不起。”

他回過神來，放開了手，葉淩右手手腕上已經出現了一個蒼白的印子，在他放手之後血液回流，一時間變幻多端，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手腕上的每一點變化。

流動的東西除了紅色的血液痕跡，明明還有飄渺的靈力。

“你回來了。”

他的聲音一瞬間變得沙啞，帶着難言的情緒。

“你們居然……做到了。”

葉淩微微偏着頭，看向他的眼神裏滿是柔和，在他終于冷靜下來之後，她才慢悠悠地開了口。

“不，我們的計劃還沒有完成。”

“青彥，我知道你一直懷念的人不是我，或許我們擁有相同的靈魂，可之前的事情，我确實已經記不清晰了。”

“我在輪回系統裏歷練了百世，很多東西都已經改變了。”

“當年你記憶中的主神大人，大概再也不會回來了。”

“現在，我只是想要和輪回一起，或者，如果你願意加入我們，我也不介意與你同行——”

“你們說系統即将崩塌，可你們也對我能帶來的改變懷着渴望。”

“不必否認，我說的不只是輪回，還有你。”

葉淩的聲音清冷，看向青彥的眼神讓他感覺陌生又熟悉。

“青彥，我已經不是你心心念念想要守護的人了，你不必——”

不，不是這樣的。

青彥在心中默念道，盯着她的目光有些麻木，心中下意識地開始猜測她即将說出的話。

她想說什麽？

她看出了什麽？

當年，他阻止她上祭臺的時候，她曾經說，“青彥，我不會消失，只是化身成了天地。”

“這麽想的話，你會不會好過一點？”

她那雙眼睛狡黠俏麗，說的話是開玩笑的語氣，卻半點沒有被他影響的意思。

他跪在她面前，幾乎把心剖出來給她看，可她還是沒有理會他。

“青彥，我不是你想像中的樣子，不是你愛上的那個模樣，你不必自己感動自己。”

那是她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

什麽叫自己感動自己？

我只是……單純的不想讓你去送死而已。我知道，在你眼中我不過是一個沉默寡言的背景板，天地混亂，你甚至來不及好好聽我講述。

可是，我從來就沒有什麽奢望。

我沒有自己感動自己，也不想感動你讓你對我産生什麽情感，我只是……想先你一步死于這天地而已。

嘴角挑起，他一向沒有什麽表情的臉上難得出現了外現的情緒，是一個嘲諷的模樣，看向葉淩的眼神又冷淡了好幾分。

……果然，不管什麽時候，你都永遠覺得我只會被情緒左右。

我沒有放棄責任的意思，我甘願替你去承擔這一切，我所求的，不過是你懵懂快樂到最後而已。

可是你連這樣的機會都不給我。

心中悲憤的情緒不斷湧出，讓他臉上的神色越發難看，葉淩看在眼裏，走到舌尖的勸說突兀地調轉了方向，回到了肚子裏，而後消失不見。

“青彥，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我又怎麽能自己龜縮在你身後，讓你獨自承擔那一切。”

“這些東西本來就因我而起。”

“如今系統崩壞，其實早在它們被創造出來的時候，我就應該有所察覺的。”

“如果我真的做不了什麽。”

“如果連可能取回當年能力的我都做不了什麽。”

“你又怎麽保證整個系統的安全性和穩定性呢？”

青彥眼睛的情緒再次變成，成了驚訝萬千的模樣，果然百世為人之後，性格謙和了許多嗎？當年的主神大人，可從來沒有對他有這樣的耐心慢慢解釋。

葉淩看着他眼睛裏變幻的光彩，眼角浮現出一點笑意，而後發出了讓他再難忘懷的邀請。

“一起試試吧，萬一，我們就成功扭轉了局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