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鐵石心腸

鐵石心腸

青彥幾乎聽到自己心防破碎的聲音，他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語。

“好。”

他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作答。

角落裏，蒲公英快樂地打了個滾，而後又自己轉了好幾個圈，才忍住了自己興奮大喊的渴望。

主神大人太厲害了！才恢複這麽一點點的能力就說服青彥大人了！

葉淩卻不怎麽意外地一挑眉，勝利的笑容洋溢在臉上，滿是得意的神色，她轉過身，勾起的嘴角平複不下來，聲音裏都有了雀躍的氣息。

“好啦，你不要那麽悲觀嘛，這次我在魔王那邊不是也把各種事情都處理得好好的？”

這句勸說好像終于起了一點點的作用，青彥嗯了一聲，臉上的神色變得開朗了一點點，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之後是長久的沉默。

雖然同意了他們一起組隊按照輪回的預想去進行系統修複，可是葉淩實際上也并不知道要如何開始，至于青彥……

他一直冷着臉站在一邊，幾乎把自己占站成了一個雕塑。

“呃……輪回。”

青彥那拒人與千裏之外的氣勢看起來就不像是會好好聊天的樣子，葉淩眼睛轉了轉，兩廂權衡良久，最後還是先喊了輪回的名字。

“你找找，現在哪個世界裏的問題比較大，需要我們立刻解決？”

葉淩的聲音細細的，沒有了剛剛慷慨陳詞的氣勢，有點心虛——輪回對上古時候全無記憶，對這位守護者大人其實也知之甚少，只是直到他與當年的主神大人關系匪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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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到底是什麽樣的關系，它卻說不清不楚，葉淩只能從它只言片語的敘述和之前在狐貍的世界和他接觸的印象來揣測他行為的邏輯。

他應該是在保護她。

剛剛那一番話，她說得無比的篤定，但是其實一直小心翼翼地觀察着青彥的反應，生怕哪一句話不對，他又不由分說地把她丢到什麽奇怪的地方去。

雖然內心已經千錘百煉，自诩是石頭心，可是真正面對青彥的時候，葉淩還是會有一些緊張，現在好不容易說服了他，她依然不敢放下心來，下意識地把聲音壓低，不敢打擾他。

在青彥聽來，這确卻是葉淩對他冷淡而疏離，對輪回卻萬千溫柔的具體表現。

“去仙人那邊。”

還沒等他自己反應過來，這樣一句讓葉淩感覺有些莫名其妙的話就從他口中脫口而出。

說完之後又意識到了什麽，避開了葉淩探究的眼神。

葉淩：“哦……”

之前好像是聽輪回說過，他學着她在狐貍世界裏開公司的手法嘗試着改造仙人居住的世界，這是……還沒成功的意思？那他怎麽回來了？

心中的疑惑不敢問出口，只能隐晦地看了輪回一眼，示意它之後詳細将給她聽。

輪回卻好像沒看見她的動作，兀自在角落打着滾。

……主神大人，你看我也沒有辦法，要是你一直跟青彥大人在一起，我是沒有辦法繞過他來和你單獨建立通訊的。

蒲公英轉着圈把自己的根莖卷曲起來，努力把自己收縮成一個真正的圓球，盡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那邊有你另外一部分的能力。”

葉淩正納悶輪回的詭異舉動，青彥的聲音卻又再次響了起來。

“嗯？另外一部分能力，你說暗裔承載的是黑暗，那另外一部分，說的是承載光明的東西嗎？”

青彥轉過身來，一雙眼依然冰冷，卻不再釋放着讓人心生壓迫感的威壓。

“嗯，你可以這麽理解，準備好了？那就走吧。”

話音剛落，他便出現在了她的身旁，伸手捏住了她的肩膀，一道廣閃爍在星空之後，葉淩和青彥消失在了一道虛化的門後。

“主神大人，加油哦！有事情呼叫我就好啦！”

喊完又感覺自己賣了個蠢，青彥大人就在身邊，哪裏還有它什麽事……

蒲公英晃悠着根莖，緩慢地飄蕩到了桌面上的玻璃瓶裏，星海裏再次一片寂靜。

“呃……所以你開的是什麽公司？”

“游戲公司呀！你之前不是說要疏解他們合理的欲望，這樣才能夠讓他們自覺地走向正軌嗎？”

葉淩看着面前理直氣壯的青彥，感覺……無言以對。

狐貍生性妖嬈，所以需要排解欲望是沒錯，可這個世界裏，他們的問題不就是冷心冷情，在推翻封建制度了之後徹底放飛自我，都不願意談戀愛了，所以才有崩潰的危險嗎？

他們的問題根本不是欲望無處疏解，而是根本沒有欲望這種東西呀！

傳說中，人要修煉成神，需要斬斷七情六欲，而後把一顆心修煉得堅如磐石，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大道方能得成，那天生的神仙是什麽樣子的？

葉淩不知道，不過這一次，大概有了可以近距離圍觀的機會了。

其實這一個世界算不上危險，就像輪回所說的，他們推翻統治階級也才一百餘年，只是單純的沒有新生兒而已，但是還遠遠沒有發展到完全沒有社交的地步。

“嗯……你把運營數據給我看看吧？”

葉淩心情複雜地看了青彥一眼，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兩口，把自己心中想要吐槽的欲望強行澆灌了下去。

“嗯，好。”

青彥似乎是有些尴尬，站了起來徑直往辦公桌後的座椅上走了過去，耳根有隐約的紅色。

葉淩眼觀鼻口觀心，捧着潔白的陶瓷茶杯專心致志地喝着水，無視了他明顯的不對勁。

“給你。”

青彥從茶幾上推過來的表格數據分析得詳細，非常模板化，看得出來是找輪回從原初世界裏找到相關知識惡補過的。

“其實在線人數還是挺多的，可能是因為畫面做得好吧，這邊世界死宅又多，游戲的受衆本來就大……”

“只是他們好像都偏愛單機游戲，之前市場上沒有出現過這種類型的網游，我本來以為這樣能刺激他們社交的興趣。”

“沒想到精致的畫面倒是把人吸引過來了不少，可是他們卻都不怎麽使用社交的模塊。”

“除了必須要組隊才能完成的任務，大部分時候這些玩家都是單獨行動的，就算我一再提高好友加成的數據，他們也只是單純地組着隊完成任務而已，根本不進行交流。”

“婚姻系統根本就沒有人用……”

卻在葉淩翻着面前攤開的文檔的時候，青彥的敘述一直沒有停下來，那聲音不似他平日裏的冷淡涼薄，帶着一點委屈的意味，讓葉淩幾乎立即繳械投降，想要出口安慰。

“嗯……你先別着急，我看看問題出在哪裏。你剛剛說，他們這個世界的游戲産業本就發達，只是網游不多？”

青彥點了點頭，“嗯，我之前建立這個公司，從原初世界抄襲了這個創意，本來還以為能像之前你在狐貍世界一樣一下子引起廣泛的關注，結果他們好像并不對社交感興趣。”

“被游戲吸引過來注冊，只是單純的被畫面和玩法吸引而已，最近活躍度還一直下跌……”

葉淩心下了然，單機游戲本來就比網絡游戲可塑性更高，因為它完全可以有自己的偏重，對于對社交完全無需求的人來說，單機游戲的确比網絡游戲要有吸引力。

畢竟方便，而且永遠不會被打擾，還可以按照自己的節奏随心暫停繼續，不需要像網絡游戲一樣跟随着預設的節奏。

另外，單就畫面感和代入感來說，網絡游戲也完全不能和單機游戲相提并論，同樣一個世界觀，單機游戲裏主角超控的人物可以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所有的NPC都可以用來渲染主角，而在網絡游戲中，卻不得不考慮到各方勢力的制衡和後續的發展。

——畢竟如果主角一出來就太厲害，時間線就很難往前推進了，故事的完整性也會受到影響。

再說了，青彥剛剛也說了，這個世界的游戲産業已經很發達，跟那群慣于享樂的狐貍不同，他們的智商沒有被無用的消遣所消耗，科技發達的程度甚至隐隐約約比原初世界還要厲害一些。

在這樣的背景下，從原初世界抄過來的網絡游戲或許能讓人有點進去的欲望，畢竟是一個新鮮的游戲模式，可等到他們對這個套路熟悉之後，網絡游戲就對他們不再有吸引力了。

即使是在原初世界，網絡游戲最大的魅力也是共同協作，并肩作戰，而不是孤獨地體會游戲玩法本身。

而這個世界的神仙們，顯然并沒有“熱血沸騰地并肩作戰”的需求，網絡游戲的失敗簡直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