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鐵石心腸

鐵石心腸

青彥回到了那片水域，花了整整七日的時間，才把那些能量徹底濃縮起來，而後裝在了一個個的玻璃瓶子裏。

上千個玻璃瓶子擺在一起，顯得格外壯觀，之後，他每隔三個月就會交給葉淩其中的一個，讓她吸收煉化。

醫學研究院建立起來的第二十年，體外受精和器皿孕育的技術終于完全成熟，那個世界裏的兩百年來的第一個新生兒降生。

啼哭伴随着希望，劃破漫長黑夜，希望終于降臨。

又二百八十年後，星海之中。

葉淩終于把那片水域最後的能量吸食幹淨，對體內能量的控制也在日複一日的練習中變得越加熟練。

青彥這段時間變得越發神出鬼沒。

自從一百多年以前，在葉淩某一次“閉關”的時候，輪回一不小心說漏了嘴，被他發現之前的一切都是他們兩人串通好的一出戲之後，他就拒絕和她同時出現在一個空間。

“再跟她在一起，我怕哪天自己被她賣了都不知道。”

輪回轉述給她青彥冷着一張臉說的話，那之後葉淩再也沒見過他，同盟就此破裂。

那之後兩個人都獨來獨往，穿梭在各個空間之中，以自己的方式調整着各個空間的秩序，把他們拉回正軌。

葉淩不止一次地試圖主動道歉，想要恢複兩人的正常聯系，奈何青彥根本不貴她開口說話的機會。

通訊裏一出現葉淩的聲音他就瞬間安靜退出，星海裏只要葉淩還在修整，他就絕不出現。

有一次，葉淩解決完一個世界後在星海足足待了十年，也沒能見到青彥一面——他直接從一個空間跨越到了另外一個空間，甚至沒有被輪回監測到。

“輪回，你覺得我要是直接去他在的空間找他，能見到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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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淩姿勢輕松地坐在凳子上，歪着頭看向輪回，眼睛裏水意盈盈，有一點點委屈。

“他氣性怎麽這麽大，這麽小的一件事情，至于記恨這麽久嘛——”

聲音裏七分漫不經心，三分惆悵。

輪回甩了甩根莖，沉默了好一會，才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覺得，主神大人你現在的路徑要隐蔽得讓青彥大人發現不了，有點困難。”

葉淩挑了挑眉，“就是嘛，這個也太不公平了——”

“我什麽動作都瞞不過他，一舉一動都被他看在眼裏。可是這麽久了，我都不知道他那邊的情況……”

手指愉悅地節奏在透明的桌面上敲打着，葉淩臉上帶着隐約笑意，狀似抱怨地說。

輪回：……

好了，直到青彥大人關心你，不過你在我面前炫耀個什麽？我又不是你情敵。

葉淩看了一眼它在虛空裏不斷蜷縮又舒展開的根莖，目光掃過它身後星海的閃耀，最後落在桌面上已經空了的玻璃瓶上。

“輪回，你覺得青彥要什麽時候才能把這個事情忘記呀？我覺得……”

葉淩在心中琢磨着，等再過一段時間，體內的能量都煉化得差不多了之後，就直接讓輪回幫忙，直接出現在他面前。

在那些世界裏，他還是要遵守基本的規則的，只要她掩藏住自己的行跡過去了，他就不能在大庭廣衆之下使用暴力把她給帶回來……

跟着他一段時間，兩個人的關系自然而然也就緩和了。青彥看着冷漠，其實心軟得過分，只要時間足夠長，他一定擋不住她的攻勢。

何況，之前他滿是焦灼的眼睛在她心底浮現，葉淩的嘴角略微勾起一個勢在必得的幅度。他當年對那位主神大人本來就抱有什麽異樣的心思，這麽多年默默守候，情感在漫長的歲月裏沒有變得淡薄，卻因為時間的隔閡而讓當年的回憶變得模糊而溫情。

如今随着她能量吸收的節奏，她的氣息已經與當年的主神大人幾乎沒有任何差別。心心念念了數千年的人在眼前，想必他也堅持不了多久……

“……那真是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你這态度讓我想忘記也困難啊。”

葉淩猛然轉過頭來，身披一身黑袍的男人出現在距離她不過十米的位置，聲音冷淡自持，可依然讓她有雀躍地跳起來的沖動。

“青彥？你怎麽回來了？”

她臉上是一個驚喜的笑容，眼睛裏閃爍着星星點點的光芒，燦若繁星。

青彥有一瞬間的失神，她閑散坐在一片星空裏的模樣，讓人一眼難忘，他腦海裏一閃而過，當年坐在玉質寶座上指點江山的主神大人。

輕咳了幾聲，他轉過眼，目光不再停留在她的身上，聲音是刻意被壓抑過的低啞。

“我要是再不回來，在你身上放的那點追蹤是不是就要徹底不起作用了？”

葉淩啊了一聲，站了起來，走到了他身邊，“我已經把那片水域的能量都徹底煉化了。”

“我知道。”

你身上每一個細微的變化我都知道。

青彥一雙淡漠的眼掃過，聲音清冷，臉上維持着沒有表情的神色。而後他垂下眼神，目光落在她的手上，聲音變得更加低啞了幾分。

“接下來你要怎麽做呢？”

詢問的語氣，卻帶着恭順的意味，似乎她只要一句話，他便能立即拿着刀劍上戰場。

葉淩到嘴邊的玩笑在舌尖生生調轉了方向，沒有說出來，眼睛在他的身上掃過，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會錯了意。

她本來以為，很久以前他們應是兩情相悅，但未能來得及表明心跡。

所以他才會在最後的時刻以身代之。

所以她才會在初見他的時候就怦然心動。那時候她的靈魂無所依，已經被自己冰封得太久，她以為初見時她的感覺只是出于對他力量的敬畏，後來才發現那其中摻雜着砰然心動。

可是現在，她終于再回到當年的狀态，卻沒有從他眼睛裏看到任何愛慕的情緒。

她微微閉上眼，之前兩人接觸的畫面成了一張張老舊的照片，在腦海裏紛飛，那雙眼睛裏有過擔憂，有過心疼，有過煩躁和惶恐，卻從來沒有過愛慕。

她本來以為，那是因為，他還沒有認可她與當年那位主神大人，與他心上小心翼翼護住的人是同一個人。

可是如今，他徹底接受之後，新增加的竟然不是隐約的情愫，而是遵從……

這讓她想起，魔王世界裏的肖越。

那時候他看向她的眼神，和如今青彥看向她的眼神同出一轍，或許，當年二人的關系并非她如今想象中的那樣，不過，這其實也沒什麽關系了。

臉上調侃的笑意還沒來得及徹底浮現，便又消失得無影無蹤，葉淩伸手拉起青彥垂在身側的手，搭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不先看看你這麽多年努力的成果？”

青彥歪着頭看她，一雙眼睛墨沉沉的，帶着一點疑問，葉淩臉上是難得的嚴肅和認真。

“青彥，謝謝你。”

“接下來的打算嗎？我其實不太直到如今系統的具體情況，但是從輪回的狀态來看，應該是好了許多了吧？”

明明是疑問的語氣，說得卻格外的篤定。

青彥點了點頭，“嗯……最近發出崩潰訊號的空間确實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不過還是有一些問題的，很多空間都有了危險預報。”

葉淩笑盈盈地看着他，青彥下意識的一個停頓，“怎麽了？”

葉淩搖了搖頭，“沒事，你繼續。”

幾千年前他們的相處狀況是什麽樣子其實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他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候，她還有很多的機會，可以把他心撬開的機會。

系統徹底崩潰的警報已經解除，但大大小小的問題卻依然層出不窮，等着他們一起去解決。

例如，從出生到死亡都沉醉歌舞的花妖，他們所在的世界文娛産業格外發達，然而其他産業……一言難盡，醉心歌舞，其他方面敷衍了事，路有凍死骨，每一個冬天都要經歷一次人口驟減，萬物衰敗，然後冬去春來，萬物複蘇之時，又是滿目芳菲，歌舞升平。

例如，勤勞勇敢，偏偏只對建築藝術感興趣的蜜蜂，因為大家都非常努力，所以一眼看過去社會大勢還算正常。但是，因為幾乎所有的資源都被用于了美輪美奂的建築，加上過于勞累，所以他們的猝死率非常高。

再例如，群體性懶癌發作的樹袋熊，幾乎所有人都是得過且過混日子的心态，能坐着絕不站着，能躺着絕不坐着，這就導致，他們的文明綿延了三千年，在沒有爆發內部争鬥的情況下，生産力居然沒有明顯的提升，社會平均生活水平一直維持在一個相當低的水平上，日子過得異常艱難。

時間還很漫長，與你同行的日子，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