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之轉學班級

第六章之轉學班級

【香樟市】

餘米忍不住回憶起來香樟市生活前的那段時光，恍惚又帶着另外一座城市的氣息。

在成為留守兒童後，餘米其實還轉了一次學，從鎮上的騰躍小學轉學到市內一所可以寄宿的“貴族”小學。

彼時的學費高達5000塊錢一學期，義務教育暫未普及。

餘米第一次過上寄宿生活，6個人一個宿舍，配備一個生活老師。餘米每天要早起疊被子，然後再洗漱。

為了能夠疊得好看，宿舍小小的女孩子們都把被子一把扔地上，疊好以後再放上去。

餘米經常疊着疊着就想把自己卷入被子裏，再睡一覺。

餘麥和餘米一起上學，餘麥經常在課間從一年級翻山越嶺來看姐姐。看到她後，還要大哭。

餘米只能拍拍他的肩膀，告訴他：“你是男子漢，不能哭的。”

餘米自認為承受了這個年齡不該承受的包袱。

貴族小學自然有貴族小學的包袱，比如一天有五餐，除了正餐外還提供下午茶和宵夜。正值生長期的餘米

學校占地面積非騰躍小學可以媲美，甚至有漂亮的紫蘿長廊還有分給不同班級種植觀察的植物園。

再比如學校還會經常給學生們舉行花裏胡哨的活動，美其名曰提高學生素養。

餘米清晰地記得某天學校組織去看“女子十二樂坊”的演奏會，學生票價88元。

她顫巍巍打電話問媽媽她可不可以參加。餘媽媽沉思了一會兒，就讓餘奶奶把錢給了他們兩個。

Advertisement

餘米沒聽明白，對于那場音樂會的記憶唯有回來後喝了甜滋滋熱乎乎的豆漿還有裹滿了椰蓉的麻園，很是好吃。

在貴族小學的生活，餘米終于沒能考到兩個一百分。新學習的英語才考了九十分。

在西荔市上完了三年級上學期，餘米正式轉學到了香樟市。小弟餘帥年紀太小，便留給餘爺爺和餘奶奶帶着在老家上幼兒園。

餘米跟着爸媽暫住在新開的修理鋪上邊兒。餘媽媽的嫁妝電視機也跟着過來了。

他們找了兩三天的房子，終于搬到了離修理鋪不遠的一間出租屋，筒子樓六樓。他們一家住在這邊兒，餘二叔一家住在對面，剛巧能擁有一個公共陽臺。

為了房租便宜，他們一家住進的是一房一廳。房間挺大，可以放得下兩張床，一個櫃子還有一張書桌。客廳可以放一張木沙發還有一張飯桌以及一個電視機。

餘媽媽和餘爸爸睡在另外一張床，餘米和餘麥睡在他們背後的床。

餘爸爸和餘媽媽碰了幾次壁。最後，餘米以及餘麥去的是君珠小學，一所很多農民工子弟就讀的公立小學。

香樟市是大城市，公立小學的教育資源反而比私立小學好，而且學費更便宜。

餘米進君珠小學考試那天，正好收假檢查寒假作業。她考完筆試，然後等了好一會兒才去面試的時候，看起來像是以後的班主任的老師笑着讓辦公室的學生考了她幾句英語口語。

紮着高馬尾的女孩子眼睛大大的，問她：“What your name”

餘米愣了一下，回答：“Yu Mi.”

“How are you”

“I\'m fine.Thank you”

大城市的孩子英語确實比較好，餘米這種只學了一個學期英語的只能胡亂對上幾句。

老天保佑，餘米成功入學。

那位年輕的女老師對餘米說：“明天來三年（1）班報道。”

……

而已經二十二歲的餘米努力翻找出了三年級入學時的日記本，花裏胡哨還有些殘破。

上邊兒用圓珠筆寫着：【三年（2）班，餘米】

字跡依舊不如何，歪歪扭扭的，還碩大。

她翻開了泛黃的紙頁，仿佛被帶回到了2006年的那個春天。

【2006年春天，香樟市】

新家新城市，餘米和餘麥在早上吃了頓忘記放鹽的湯河粉。家裏忘記買鹽了，只能湊合地吃上一口。

餘媽媽開着新買的電動車，載着他們兩個去君珠小學上課。

餘米對于轉學生活充滿了忐忑與期待。書包裏并沒有什麽書，餘米便放上了媽媽給她新買的空白繪畫本。

餘米的愛好除了看電視還有畫畫，小學一年級還拿過全校繪畫比賽的大獎。當然沒有什麽技術含量。

昨日那位老師還對餘米說：“明天你穿你的校服來上課吧。”

餘米猶豫了一下，然後說：“老師……我的校服和你們的好像不太一樣。”

老師說：“沒事，你穿過來就行。”

于是，餘米穿着一身綠油油的校服在君珠小學集體藍白色中格外顯眼。她如同是亂入的一棵油菜花。

餘媽媽牽着餘麥去找教室，對餘米道：“你記得教室在哪裏吧？”

餘米點點頭：“記得。”

三年（1）班的教室已經坐滿了人，餘米在門口躊躇着不敢進去。

然後昨日的班主任剛巧走過來，看到她身上的綠校服，覺着好笑，說：“餘米是吧？跟着我進來吧。”

她倒是沒讓餘米自我介紹，指了個空位，讓餘米坐到那邊兒去。

作為新同學，餘米還是挺讓人好奇的。

距離正式上課還有段時間，餘米不知做什麽好，便拿出了繪畫本，在上邊兒作畫。

這頓時吸引了她的同桌。

“餘米，你在畫誰呀？”

餘米這才知道這是昨天考她口語的女孩子，“我在亂畫呢。”

女孩子笑了一下，說：“我叫李曉慧，是一班的班長。”

餘米頓時對于新生活有了很大的信心，可惜連早讀都沒上完，餘米便被提溜到了辦公室，并且宣布以後她要去三年（2）班。

三年（2）班的班主任姓範，是一位上了年紀的女人，明明教語文，普通話甚至還沒有餘米的标準。她戴着一副細框眼鏡，燙着棕色的短發，斜斜地看了餘米一眼。

“餘米是吧？”

餘米不知為何，內心忐忑了起來。

“以前成績挺好？”她翻着她的檔案，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嗤笑。

餘米不由自主地摳起了手指，“沒有沒有。”

範老師：“你們家是開貨車的？”

餘米不明白為什麽要問她這個，搖了搖頭，但是還是說：“是開修理鋪的。”

範老師：“行了，你跟着我去吧。”

餘米跟在範老師身後，去到了三年（2）班。

二班和一班竟然是截然不同的氛圍，男孩子比較多一些，亂糟糟的，仿佛要将天花板吵掉。

餘米跟在範老師身後進班時，竟然聽到了下邊兒的嘲笑聲，大抵是嘲笑她身上綠色的醜陋的校服。

她有些不敢看下面。

範老師：“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們班這學期轉學進來的新同學。”

她示意餘米做自我介紹。

餘米緊張了起來，小聲地說：“你們好，我是餘米。愛好……”

範老師：“行了，你坐到最後面那張桌子吧。”

餘米便背着書包，一步步地穿過通道，坐到了靠着窗的最後一排。

同桌和方才幹幹淨淨的李曉慧不一樣，是個白色衣領都髒兮兮的男生，蒜頭鼻，理着一個平頭，正嘻嘻笑着。

餘米的心仿佛從高處跌入了谷底。

明明是春天，卻倒起了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