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讨人厭的蘇博清

讨人厭的蘇博清

中午十二點

許夏揉着胳膊帶上自己做好的午飯去食堂。這個時間剛好是人最多的時候。

她站在門口目光逡巡，終于找到目标。

“可以坐你旁邊嗎？”

許夏對坐着的人展示練習過千百遍的笑容。

何庸平快速擡頭看了一眼，将餐盤旁的水果挪了挪。還沒等他開口，許夏已經坐下來在他旁邊打開飯盒挪過去。

何庸平是許夏來到公司認識的第一個同事，在她人生地不熟的時候好心帶她熟悉環境。在這個鄙視鏈尤其明顯的公司，何庸平随和的性格顯得難能可貴。長得幹淨小帥性格還溫和，許夏難免對他動了心思。

她蹉跎這麽多年好不容易回到正軌，也該操心一下自己的人生大事。

“你好會做飯啊！”對方看着小巧的飯盒裏經過精心裝飾的飯菜。

許夏暗自竊喜，但還是故作矜持地邀請他品嘗，“随便做的，你要不要嘗個炸小香腸？”

“哦呦，吃的什麽大餐？”小孟也端着餐盤坐過來，看到許夏的飯盒立刻心領神會幫着吆喝。

“哎呦許夏，手藝不錯啊誰娶了你真是有口福喽！”

許夏心裏樂開花，嘴上還是客氣說道：“你別笑話我了……”

三人午飯後坐在餐廳聊天，許夏又拿出自己的小甜點分享。

“我帶了小曲奇給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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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孟暧昧一笑，将曲奇挪到何庸平面前。“我就不吃了，不要浪費你的心意。”

“什麽心意？”何庸平呆呆問道。

許夏臉一紅趕忙踢一腳小孟。小孟快憋不住笑，掩飾地喝了一口水。

“你們在說什麽？”身後熟悉的聲音傳來。

許夏的背一僵，心中開始祈禱。

“蘇總！”小孟甜甜打着招呼。

果然……

小孟挪了挪自己的位置打趣：“什麽風把您吹來了？”

蘇博清很自然地在許夏對面坐下。

公司高管一般在小程序下單然後拿到自己的辦公室用餐，蘇博清分管GAM之後倒是說過要跟大家一起吃食堂，不過他平時應酬多，吃食堂的次數寥寥可數。

蘇博清沒接話，而是直接看向許夏用一副關心的語氣問道：“胳膊還好嗎？”

許夏只覺耳朵裏嗡的一聲，臉上燒得發燙。

幾人的手機同時響起，公司大群裏有人發出幾段視頻，是從不同角度偷拍許夏胳膊卡在展板上鬼哭狼嚎的場景。

飯桌上安靜幾秒，還是何庸平率先開口：“蘇總我先回去準備下午開會的材料。”

“嗯。”蘇博清點頭示意。

小孟也一聲不吭跟着何庸平離開。

“等我……”

許夏要追上去卻被拉住又一屁股坐下來。她看向拉住自己的人，對方卻不以為意甚至不要臉地拿起桌上的小曲奇。

許夏憤怒了。

開玩笑，別說總裁，就算是皇帝要吃她的東西都得先問過她。

“蘇總！”許夏咬牙切齒，伸手搶回自己辛苦做的小曲奇。

蘇博清手疾眼快将曲奇扔進嘴裏，還不忘賤兮兮地點評：“怎麽幹巴巴一股焦味？”

許夏把剩下的曲奇趕緊摟進懷裏忿忿說道：“既然不好吃那就不勞煩您品鑒了，省得還要漱口。”

“喜歡你的人可不會讓你費勁巴力做東西讨好他。”

“什麽？”

“多放點黃油。”

這狗東西有什麽資格在享受過她的讨好之後在這裏說教？

許夏低頭，發現對方竟然還抓着自己的手。她一把抽回，“我會考慮的！”說罷轉身離開。

莫名其妙！

蘇博清這人也就剩張臉皮能看。她以前一定是腦子被驢踢了才會覺得他是香饽饽。

“怎麽會有他這樣的人？”許夏嘟囔着。

午休時間前臺聚了一幫同事，看見許夏回來立馬将她團團圍住，指着手機裏的搞笑視頻學她鬼吼鬼叫。

大夥你一言我一語，本來沒打算較真，但是許夏咬死不認照片裏那個像《吶喊》一樣的鬼是自己。于是公司裏那幫嘴賤的同事開始輪番調侃，氣得許夏推開人群大吼：“走開！”

人群裏有人指着站在後面的蘇博清打招呼：“蘇總！”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她身後那人，只有許夏站在原地低頭捏緊拳頭。

她知道這個人向來損她不留情，這次他肯定又在憋着壞想辦法讓她難堪。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許夏感覺那人離自己咫尺距離。

大家似乎都等着蘇博清的一句話，然後繼續開啓對許夏的無情嘲笑，甚至就連許夏自己也做好了這樣的準備。反正她在公司裏就是誰都可以損兩句的食物鏈最底層。

漫長的沉默。

蘇博清不急不慢地說：“下午會議的材料大家都準備好了嗎？到時輪流發言。”

十足掃興的一句話。

衆人聽到立刻做鳥獸散，只留許夏還站在原地錯愕。

身後的人緩緩靠近，許夏不用回頭已經能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迫。

蘇博清站在她身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在她耳邊悄聲說：“許夏，我看你裝到什麽時候。”

許夏扭頭撞進對方的視線，那眼神實在稱不上善良。

等人走後她回到座位上，小孟有些抱歉對她說道：“對不起啊，上午我在就好了。”

許夏勉強撐起個笑容回道：“沒事。”

小菜鳥想在大公司生存就得學會伏低做小。

*

下午上班，主任臨開會前急匆匆把許夏拽進會議室做記錄。

等她拿着電腦和錄音筆匆匆趕去發現所有人已經到場就坐。許夏頂着齊刷刷的目光尴尬地走向角落裏一張帶小桌板的椅子坐下。

此時已經三點過五分，比約定的會議時間遲了五分鐘。

蘇博清開會最讨厭遲到。

上座的人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不耐煩地按掉，對旁邊說：“郭主任，下次會議請提前做好所有準備。”

這話說的誰不言而喻，許夏低着頭打開錄音筆和電腦戰戰兢兢做記錄。

長桌那邊，一道溫柔的聲音說：“那我們趕緊開始吧？”

許夏瞄了一眼那人，及肩短發烏黑整齊，穿着fendi高級灰長裙，坐在那裏姿态不同于常人的優雅。

那人就是市場部的老大鄧雅，和蘇博清是同一時間從集團調過來的。

許夏百分百肯定蘇博清絕對喜歡她，因為鄧雅像極了蘇博清的初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會議室裏正熱火朝天讨論下一周的工作安排。許夏擡頭望向長桌另一邊悄悄說話的兩人，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電腦上已經寫滿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許夏一驚，連人帶電腦咚一聲翻落在地。

巨大的聲音引起所有人側目，主任撿起地上的電腦看着上面記的東西滿臉黑線。她低頭湊在許夏耳邊罵道：“你在幹什麽？！”

許夏也慌得不行，連忙起身收拾。一只手忽然将她拽起，許夏擡頭，發現蘇博清正一臉不爽盯着自己。

電腦還在郭主任手裏，蘇博清在許夏伸手之前搶先拿過電腦。

那一刻她被一股巨大的窒息感緊緊包裹。

許夏漲紅着臉。

蘇博清就站在她旁邊面無表情盯着電腦屏幕，片刻後将電腦遞到她手裏。

許夏看着他，他看着許夏。

“你幹嘛？指望我給你做會議記錄嗎？”蘇博清面無表情地反問。

她接過電腦，看着寫滿“天作之合，俊男美女”的word頁面真的很想一頭撞死在電腦上。

會議還在進行，郭主任已經朝她投來死亡凝視，擺明一副就算死也得先把會議發言記錄完再去的态度。許夏只好強打起精神繼續記錄。

等到散會時已經超過下班時間1小時。外面雷聲轟鳴，大夥三三兩兩結伴撐傘回家。

小孟已經打卡下班，并且拿走前臺僅剩的一把小破傘。窗外烏雲密布，就快忍不住落一場大雨。

許夏現在只想快點回家躲在被窩裏，她站在大樓門口，手裏的包舉在頭頂猶豫不決。

一輛車停在門口，車窗降下。

“許夏，送你一段？”鄧雅問。

許夏大喜，想答應卻看見副駕駛座上的蘇博清。她剎住腳步對鄧雅笑笑，“我在等人，鄧總慢走。”

鄧雅也不強求又準備将車窗關上，蘇博清卻問了一句：“你在等誰？”

等誰都不關你的事。

“等同事。”

車上靜默片刻，随後傳來一句幹淨利落地：“上車。”

這人……

“那個，蘇總我真的在等同事。你們先走吧。”

她現在真的沒精力和他鬥智鬥勇。

然而蘇博清不依不饒，讓一旁的鄧雅也有點詫異。

“少廢話快點上車，就送你到地鐵站。”

許夏還在猶豫怎麽解決這煩人精，恰好餘光瞥見何庸平撐傘從側門離開。這一舉兩得的好機會豈能錯過？

她趕忙舉起包朝鄧雅招招手說：“我等的人來啦，鄧總再見！”便朝着何庸平跑去。

“那我們也走吧？”鄧雅詢問身旁一臉陰郁的人。

片刻蘇博清才開口說：“嗯，先走吧。”

天空又響起一聲悶雷。

許夏回頭看着身後的車離去松了口氣，在她身旁的何庸平好奇道：“你在看什麽？”

“沒什麽，剛才鄧總的車開走了。”

何庸平也回頭看了一眼，笑呵呵說：“可惜沒考到駕照，不然買輛車就好了。”

許夏趕緊接話：”我有駕照啊，可惜沒有車。”

“哈哈，那巧了，以後等我買輛車我們可以拼車上班。”

許夏心裏甜滋滋的，瞬間覺得自己再努力一點或許今年脫單有望。想到這她擡頭看着天空感覺烏雲密布也沒那麽糟糕。

晚上回家，美美和趙志剛打來微信說什麽也要跑來她這避雨。

“你倆有病啊，住城東的跑到城西避雨”

“你快點開門我們一會帶鹵雞爪。”

“給你們關外面。雞爪帶幾盒？”

“你敢？帶了三盒。”

“再加點鹵菜。”

“買了，家裏有啤酒沒有？”

“你上次帶的還剩半箱我沒動。”

“ok，我們半小時後到。”

“你倆有病啊跑我這避雨。”

“許夏你複讀機啊，來來回回這幾句，挂了！”

許夏翻個白眼然後從床下将半箱啤酒拖出來。

美美和趙志剛是她從高中一直以來的死黨。三人到現在将近十年的情誼，學校小賣部旁的桌球臺是他們深厚友誼的見證者。

她将小屋裏騰出位置，一堆沒洗的髒衣服全部塞進洗衣機。一番收拾下來家裏好不容易寬敞點。

快到十點的時候兩人像從護城河裏爬出來的水鬼一樣出現在許夏家門口。

許夏嘆氣，這兩人今天看樣子是要住這了。

電視裏放着看包漿的清宮劇，許夏将喝完的又一罐啤酒投進垃圾筐內。

美美鼓掌，将自己那罐一飲而盡然後交給許夏。

這幫豬朋狗友！

許夏想罵人，扭頭看見美美靠在自己肩上不說話。

“怎麽了？”許夏問。

開口回答的是趙志剛，“失戀了。”

“什麽？”許夏知道美美今年打算帶男朋友回家過年。

像他們這樣條件平平的社畜要找個好對象費了牛勁，談個幾年臨到結婚前才發現不合适已經是萬幸。婚禮當天鬧矛盾的，領證之後出問題的屢見不鮮。不像一些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富家子，老天給他們的機會只有一次，錯過這輩子就沒有了。

許夏也是很晚才明白這個道理，知道的時候她已經錯過了很多。

“哎呀，別提了。”美美打斷她的話，舉起還冒着泡泡的啤酒，“許夏，你和那個平庸什麽的要好好的！”

“何庸平……”

“不管了，幹杯！”

三人碰杯。

趙志剛看出許夏的臉色不對勁。他試探問道：“最近和那個平庸有什麽進展嗎？”

這幫人……

許夏：“應該快了吧。”

話一出口，兩人一驚，興奮地拉住許夏問長問短：“有情況？快給我們說說。”

許夏有點不好意思，羞答答将下午的事告訴他們。

“……他說要和我拼車上班，他是不是也有點喜歡我？”

美美和趙志剛欲言又止。

“咋了？”許夏問。

“呃，蘇博清怎麽會出現在你這段故事裏？”趙志剛皺眉詢問。

許夏愣了愣，大腦飛速思考這件事該從何說起。是從開會溜號說起比較好還是從胳膊卡在展板裏說起比較好。這故事一環扣一環，該不會要她把昨晚的事情說出來吧？

“幹嘛不說話？”美美一看有情況，趕緊催促她，堅決趕在許夏編好借口之前讓她老實交代。

趙志剛将電視靜音，“有情況，有情況……”兩人一左一右抓住許夏一副逼供的架勢。

“老實交代，不然就開閘放狗了啊！”陳美美威脅她，趙志剛“汪汪”叫喚兩聲。

“交代什麽？什麽事都沒有。”許夏堅決否認。

美美遞了個眼神給對面的人。趙志剛心領神會，嗷一聲将許夏撲倒在床上。

三人在床上扭打。許夏被他倆壓得喘不過氣來，“我招，我招還不行嗎？”

于是她把昨晚到今天的所有事全部老實交代。

“看起來你和蘇博清的故事更精彩啊！“趙志剛皺眉思索。

“你打了他為什麽他還要送你回家？”美美疑惑。

許夏看着對面兩張情緒複雜的臉，默默從地上撿起遙控器重新将聲音放大。

“我哪知道？”

“難道是對你起了不軌之心？”

許夏一巴掌拍向趙志剛的頭：“你喜歡他的可能性都比這個大。”

“我的猜測很合理呀！”他捂腦袋哀嚎，“再說我喜歡的是和我志同道合的女性，女性！”

許夏忍不住翻個白眼，當年就是信了他們的鬼話才鬧出那麽多事。讓她相信蘇博清對她有意思除非天下紅雨。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半夜，廣告牌的紅色燈影映出大雨滂沱。

雷電交加，許夏掀開窗簾一角看一眼外面的“紅雨”傾盆然後卷住被子準備睡覺。

放在床頭充電的手機亮起，她迷迷糊糊打開看一眼立馬被吓清醒。

是蘇博清突然發來短信。

“睡了嗎？”

許夏盯着手機，從亮到滅，然後像放定時炸彈一般将手機輕輕放回原位。

嗡嗡！手機又傳來第二道信息，“我現在給你打電話。”

許夏瞪着手機，又看了看旁邊熟睡的兩人，最終還是發了信息回複：“沒睡。”

電話鈴在黑夜中驟響，身旁熟睡的兩人呓語。

說了沒睡怎麽還打過來！？

許夏一骨碌滾下床拿起電話躲進廁所。剛接起，自己的手機自動關機。她的電話拖了小半年都沒去修，時不時就來個閃退關機。

挂了老板的電話，明天要怎麽解釋啊！

許夏望着自己碎屏的小破手機一臉郁猝，最後只得上個廁所繼續回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