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年會

年會

方案千改萬改最後勉強讓主任點頭同意。

今年定下舞會主題，彙報的時候蘇博清在下面笑得那叫一個歡，看得許夏想抽他。

“方案很好。”蘇博清說，“到時還要辛苦郭主任安排協調。”

年會的消息一經确定立刻傳遍公司，今年公司業績好年會的預算也跟着大漲，大夥自然期待滿滿。

“小夏來看看我的步子怎麽樣？”

茶水間裏女同事們聚在一起為年會練習舞步。

以前都是圍着吃席抽獎，今年預算多搞點花活，所有人都很興奮。

“哎呀，跳錯了這步應該後退。”

許夏在旁邊切蛋糕，被姐姐們拉過去當舞搭子。“小夏你來帶帶我……”

大夥圍在茶水間看熱鬧，直到有人朝門外打招呼，“蘇總！”

蘇博清不知道站在門口看了多久，等到有人發現才走上前。

“蘇總，你看我們跳得怎麽樣？”姐姐們開玩笑地問。

蘇博清走到櫃子旁邊拿茶葉，聞言扭頭笑答：“好看。”

紅茶罐子剛打開，一只手伸來将罐子接過，許夏從櫥櫃裏拿出泡茶的壺替他将茶泡上。

兩人湊在料理臺前，蘇博清含笑凝睇她。

Advertisement

“幹嘛！”許夏悄悄用口型問。

蘇大總裁微微低頭，仗着身軀背過衆人也用口型悄悄回道：“好看。”

滾燙的開水差點灑出，蘇博清扶住那只不穩的手靠近許夏的耳邊問：“到時要跟我跳舞嗎？”

許夏想大罵這人肆無忌憚耍流氓也不看場合，眼刀還沒甩出去，哄鬧聲打斷二人。

大家在身後七嘴八舌讨論：“蘇總，你會跳舞嗎？”

“學過一點。”

“哎呀那太好啦，蘇總到時跟我跳一支哇？”

“好呀。”蘇博清回應地很爽快。

大夥起哄。

“蘇總別理她，她跳得最爛。”

“還是蘇總人好，什麽奇怪的要求都答應哈哈……”

“你有點眼力見，不要讓蘇總的腳傷複發。“

……

蘇博清大部分時候都是很有紳士風度的。

許夏想，如果自己再早點有自知之明或許不會在畢業了還去出洋相。

泡好的紅茶倒入杯中恭敬遞上，“蘇總，茶泡好了。”

蘇博清接過茶杯察覺到跟前人的異樣，輕輕捏住她端着茶碟的指尖悄悄問：“你怎麽了？”

許夏搖頭，抽回手，湊在他耳邊飛快地說了句：“你別耍我了。”便跑回前臺。

*

年會這天，許夏一大早趕來公司。

厚厚幾頁清單列出所有事項，她一遍遍核查。手機從昨天就沒停過。

原本負責調度的同事前天意外骨折進醫院，年會的重擔現在全壓許夏一個人身上。她連續幾天忙的像陀螺似的轉個不停。

直到上午在這個五星的高檔酒店宴客廳裏還飄蕩着她絕望的怒吼，“簽到板為什麽還沒布置！金色的馬克筆呢？我訂的花呢？名單！名單！”

許夏感覺這次活動結束她鐵定要被酒店拉進黑名單。

“開始了，放音樂吧。”

舒緩的音樂在大廳響起，許夏終于能歇一會。她坐在旁邊雜物間拿着一瓶礦泉水坐猛灌。音響，線路，散落的道具，她拿把折凳靠牆坐着，小孟在隔壁全身鏡前補着口紅。

皮包發出響震，小孟打開看一眼手機随後若無其事說：“聖誕節有約嗎？”

“啊？”許夏還沒想過這個問題，以往她過節都是去美美和趙志剛家蹭飯。

“一個人過吧。”她随口搪塞。

高中畢業之後許夏基本是孤兒的狀态。他爸憑着僅存的風韻在那年勾搭上一個富婆去了外省杳無音信。親爹都撒手不管更何況是親戚。有一天叔叔家的門突然換了鎖，任憑她怎麽敲門裏面都不回應，許夏就這樣毫無預兆被趕出去，連自己的東西都沒拿。

她忽然有點想那兩個損友，不知道他們聖誕節怎麽過。

“你餓不餓？我去外面拿吃的。”

小孟專心致志在鏡前描眉畫目，對食物并不感興趣：“老娘今晚要大殺四方，今夜不宜進食。”

今晚外面還有同事們帶來的朋友家屬，她已經看準目标準備出擊。

許夏不想湊熱鬧，一天下來她已經精疲力盡，現在就想敞開肚皮好好吃一頓。

外面氣氛歡樂，長桌上鋪滿精致的食物和鮮花。

宴會廳裏熟悉的身影一改往日休閑的穿衣風格換上修身禮服。男男女女在大廳裏穿梭，倒真有幾分電影裏舞會的味道。

臺上剛剛抽完獎，同事們一臉欣喜在長桌邊拿食物，還有個別人來瘋拉住蘇博清跳舞。

大家圍在中央看熱鬧,人群發出陣陣笑鬧，一曲完畢蘇博清禮貌地送財務部的姐姐們回座位，大夥又把鄧雅推上前。

“鄧總！鄧總！”在起哄聲中蘇博清彎腰擡手風度翩翩對鄧雅做出邀請。

新的樂曲開始。

許夏滿腦子只想牛排該煎幾分熟。

她抱個盤子走到桌前，用不鏽鋼餐夾夾走大餐盤裏最後一塊巧克力慕斯蛋糕堆在自己的炒面上，另一只手還不忘抓起一杯芒果布丁。

大廳裏的熱鬧跟她沒有一點關系，此刻她就是個無情的食物殲滅機，心滿意足端着堆得冒尖的盤子溜邊離開這裏。

旁邊一陣喧嘩，她随意一眼瞥去正好與舞池中央的蘇博清視線相遇。

許夏收回目光，與他擦肩而過。

“真的不吃點嗎？“

她端着盤子回到後面，盛意邀請小孟共進晚餐。

那堆碳水上面蓋奶油的東西小孟是瞧不上的，“夏夏，我給你抹點東西。”小孟主動拿來化妝包往許夏臉上面抹腮紅。

許夏塞滿食物的臉頰差點讓小孟的金剛大力指把嘴裏的東西捏出來，油亮油亮的嘴都省得上唇彩了，看得旁邊人一臉嫌棄。

大喜的日子，屬她最掃興。

“許夏，你也捯饬一下吧！”

“那還不如把東西吃進肚子裏來的實在。”許夏專心致志消滅盤子裏那點東西。

孟大美女忍不住推她腦袋，想看看裏面是不是也能晃出點碳水化合物。

最後她壓住許夏的脖子強行畫上眼線，塗上唇膏，又拿點剩下的u型卡給她的頭發編了個花樣。看着捯饬出來的人勉強給出句評語，“衣服是沒救了，臉就這樣吧。”

許夏：“……”

宴會接近尾聲，大夥又成群結對去外面繼續第二攤。

許夏吃飽喝足癱在地上休息。這種活動跟她不搭，按照她的想法還是吃席抽獎最實在。

幕簾突然晃動，一道陰影遮住頭頂的光線。

“怎麽躲在這？”蘇博清蹲下來。

許夏探腦袋向外望。看見大廳還站着一些人。

“你不打算出去了？”

許夏抻抻皺掉的裙子，不在意地說：“我不想出去。”

剛才在場內已經三四個人把她當成服務員拿喝剩的酒杯給她，還是躲在這裏吃東西更自在。

頭頂的樂曲插進兩人的沉默之間。

“大家都在外面玩，你不去打個招呼嗎？”

“剛才拿東西的時候已經打過招呼了。”

“怎麽不出去跳舞？”

“我又不會跳舞，出去呆着只會被當成服務員。”

“先前在茶水間裏不是挺會跳的嘛？”

“亂跳的，而且我又不會女生的舞步。”

“笨蛋。”

“你罵誰呢！”許夏生氣。

“自己一手策劃的年會最後只躲在後面吃東西，你不是笨蛋誰是笨蛋？”

“我對這些才沒興趣呢，又不是十七八歲了，當然是吃飽飯最重要。”

“那如果我想請你跳舞呢？”

對面的人如同老電影裏的紳士一樣朝她伸出手。

“于情于理最後都應該請你跳一支舞，賞臉嗎？”

賞臉嗎？

那還是賞臉的。

許夏的意識已經先于理智主導身體，讓她伸手飄飄然被拖去舞池，直到音樂過半她還有種恍惚感。

杯碟發出的細小擦碰聲敲醒她的感官，許夏才慌忙問到：“你說什麽？”

蘇博清微微俯身靠近她耳邊，嘴唇若有似無擦過發絲，認真地重複一次說：“你今晚很漂亮。”

不知是誰的紅酒杯落地，許夏慌神踩錯步子，穩穩當當踏在蘇博清的皮鞋上。

她不敢擡頭，卻聽到對方胸腔處傳來悶悶的笑聲。

“我就說不跳的！”許夏嘟囔。

搭在腰間的手安慰似的往回收了收，許夏仰頭又馬上低頭盯着地面。

“誰給你盤的頭發，很好看。”看不到臉蘇博清只能看着她的頭發。許夏正盯着地看，聽到這話有一瞬間竟然想用手遮住腦袋。搭在蘇博清掌心的手動了動馬上又被他牢牢抓住。

她還是沒有擡頭，發絲間只露出一對紅彤彤的耳尖。

“小孟幫我盤的，你想盤可以直接找她。”

“……看在你害羞的份上我勉強原諒你腦子進水。”

“蘇博清！”

“許夏！”

……

音樂繼續。

“我們是不是該改改對彼此的稱呼？”

“喔，蘇總。”

“是改成更、親、近的稱呼，許夏。”

舞跳久了臉皮也跟着厚起來，許夏看着蘇博清心想：“直接叫混蛋算了。”

這個想法最終沒敢說出口，但是她欣喜若狂的表情被蘇博清一覽無餘，于是對方追問到：“想到什麽了？”

許夏只好搪塞：“美美和趙志剛都叫我夏夏。”

蘇博清皺眉，“我不要跟你朋友一樣的稱呼。”

“那有什麽關系嘛？”

“當然有關系。”

“有什麽關系？”

蘇博清彎腰在她耳邊說：“我是你男朋友。”

許夏：“男朋友也是朋友。”

蘇博清：“我的朋友沒有笨蛋。”

許夏連踩了他五六腳，很難說不是故意的。

“我一直沒問過你，畢業舞會那天為什麽跑掉？”

屋頂的燈星光閃耀，點點光亮綴在半空如夢似幻。許夏的眼睛一直盯着天花板在數燈。

“許夏，為什麽？”

蘇博清一再追問。

周圍的服務生開始收拾餐具，綿軟的地毯上留下一道道印記。許夏感到焦躁，等會還要負責收尾。

“哪有為什麽，就是我食言了呗！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這麽沒品。”

話音剛落，許夏的右手被提起，連帶着整個人被轉了一圈。她“啊”地驚叫出聲，雙手摟住蘇博清。

樂曲結束。

兩人起身，許夏準備開罵卻看見蘇博清面色陰沉，雙眼迸射怒火。這時要是在他眼睛前面噴酒估計能竄出一條火舌。

想到這她不禁笑出聲，惹得蘇博清更加不爽。

“笑什麽？”

許夏不敢再笑。她低下頭像個犯錯的小孩站在蘇博清面前，兩眼盯着自己的腳尖慢慢解釋：“笑你傻，我不會跳舞還去那種場合丢人現眼幹什麽？你不應該答應我的。”

大廳舞池只剩下他們兩個。只有兩旁服務生收拾餐具偶爾發出的杯碟碰撞聲，叮叮當當。

許夏擡頭眨眨眼緩解泛酸的眼睛說：“我們也不應該有太多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