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守拙破（一）

守拙破（一）

延永書院，初級階段的玉字齋中，傳來熱鬧的交談。

沈将離一推門，就看見夏侯扶耘興奮的沖她招手。

經過一個假期的惡補，夏侯扶耘終是通過了補考，和沈将離一起進了初級段的學習。

沈将離把書箱，放在他邊上的書桌上。一坐下來，沈将離就揚了眉眼，就用胳膊肘自然的撞了他一下，“不錯啊，到底通過了。”

“哎呦！”夏侯扶耘捂着被她撞到地方，表情痛苦，“差點去了半條命去。”

看這樣子，夏侯扶耘這假期，肯定沒少挨打。

沈将離從書箱裏拿出了一個白瓷瓶，放到夏侯扶耘面前，“給你，活血化瘀的。”

夏侯扶耘打開聞了聞，“你娘做的啊？”他擡頭問：“不香啊？”

白娘的芳香閣，在春節前在和武街上開張了。店裏的東西，無論是胭脂口脂，還是螺子黛，都顏色純正，襯人漂亮，而且馨香四溢，沁人心脾。

尤其是各種香膏的味道，更是一絕。

所以芳香閣，這才開張不足一月，便成了無量城最火的店。各種款式，一開始出售，便瞬間賣光。

無論是人族還是妖族，都以擁有一款芳香閣的産品為傲，且翹首以盼閣中新品。

“我知道了，肯定是塗上才香的。”夏侯扶耘合上蓋子，卻舍不得塗在手背測試。

“我做的，沒味道。”沈将離一邊收拾書本，一邊答得随意。

“你還會做這個？”夏侯扶耘滿眼崇拜，然後突然靈光一轉，“你不是還喜歡我，所以專門學了這個吧？”

他單手抵在下颚，做出一個自認潇灑的姿勢，用無奈的表情道：“為了不讓我那未出生的孩子，遭受我爹的教育，我可是不打算娶妻。”

“愛要不要。”沈将離伸手去拽夏侯扶耘手裏的瓷瓶，夏侯扶耘速度倒快，還沒等沈将離碰到瓷瓶，就已經把瓷瓶放到袖袋裏了，“要要要，你親手做的，我當然得要了。”

“一個時辰後，舉行我們初級班的入學典禮。”新一任任課的竹子精走了進來，“大家現在都去明月堂，不得喧嘩。”

明月堂是延永書院中最大的禮堂，只有重大活動才會啓用。沈将離和夏侯扶耘此前在啓蒙班，從未去過。

他倆跟着人群，穿過蜿蜒的小徑，走過修煉的外場，再穿過一片竹林，一座依山而建的樓宇出現在他們面前。

和書院其他樸素雅致的廳堂截然不同，明月堂樓宇建的氣勢恢弘，竟讓沈将離想華麗的北陽王宮。

其他人也早就聽聞過明月堂的氣勢，但将這富麗堂皇的樓宇，擺在面前親眼所見，還是讓人忍不住驚嘆不已的。

其他齋的同窗，已經開始入場了。

沈将離和夏侯扶耘，跟在玉字齋衆人身後，進了明月堂。

見衆人已經找到自己齋的牌子，紛紛坐好。

玉字齋衆人，卻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顯得不知所措。

有腿腳快的，又在禮堂中走了一遍，轉回頭對衆人道：“确實沒有玉字齋的牌子。”

沈将離往坐好的人群中一瞧，正瞧見了一張熟悉的臉，季文樂坐在天字齋裏，轉頭瞧他們，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夏侯扶耘也看見了季文樂，揮手和他打招呼，季文樂卻轉過頭，不看他們了。

天子齋坐在最後的少年，瞧他們四處亂轉，實在不知原由，便低聲道：“玉字齋是入學時成績末等的學友。明月堂，是沒有玉字齋的座位的，只能站着。”

“你也是末等？”夏侯扶耘不可思議地看着沈将離。

沈将離咧咧嘴，“玉字齋第一名。”

她目光掃過，坐在堂下的百十個少年和少女，他們和她一樣，都身穿藍色包邊的白色校服，青春洋溢。沈将離自覺靈力不低，而且她學的也努力？不知怎會是末等？

許是海棠姨所說，她只是開蒙太晚而已。

典禮開始，臺上竹子精開始了講話。

他講延永書院的規矩，初級班一年所學，和對各位學員的要求。這竹子精話多，又密，一個晃神，便覺得接不住了。

所有臺下的學員，聽的緊，更有人拿出紙筆，催動靈力，将這注意事項一條條抄了下來。

竹子精洋洋灑灑講了半個時辰，還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夏侯扶耘擡手，用袖子擋在面前，打了個大大的哈氣。然後用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她，意思是：這也太能說了。

沈将離把身體重心換了個腳，點頭表示贊同。

不過對了個眼神的功夫，禮堂中的衆人都停下了，目光向一處看去。

沈将離不知發生了何事，就順着衆人的目光望去。

就見院長步自明，一身綠色錦袍走了出來。

他眉目俊秀，氣質飄逸，宛若河畔金柳，随風輕揚，又若山間松柏英挺卓然。

他沖着禮堂內的衆人，露出一個笑臉，和煦似暖陽。

“院長這麽帥？”立刻有少女滿目崇拜。

“歡迎大家來到延永書院。”他聲音溫和，似山間溪流潺潺流過，流入人心間，撫平了竹子精給人帶來的煩躁之感。

于是整個上午，他給大家講靈力運轉之基本，課業修習要注意的事項，講妖族修煉的至高境界。還講妖族中人，修習的各種趣聞和轶事。

所有人都擡着頭，認真聽着，不願錯過其中的任何一點。

就連記筆記的，也停了記錄。目不轉睛的看着，臺上那個風采翩翩的院長。

“諸位——”

講至中午，步自明翻手一揮，衣袖翩然，宛若若雲朵。

“是真的雲朵！”有人驚呼。

衆人紛紛向窗外看去，“我們在半空中！”

沈将離他們站在窗前，剛好瞧的清楚。

明月堂高高升起，延永書院越來越小，然後消失在蒼茫群山之中。群山也漸漸隐去，只有雲朵在明月堂外缭繞。

“我此前也不是天賦最好的，可我今日能用靈力托起明月堂，和你們所有人。”步自明說得真誠，“既然我可以，只要你們肯勤加苦練，日後也定當可以。”

“若我們勤加苦練，步院長願收我們做門下弟子嗎？”季文樂突然高聲喊道。

衆人皆向步自明看去。

靈力如此高強，又帥又溫和的院長，誰不想成為他門下弟子呢？

步子明柔和，帶着鼓勵的目光，掃過衆人。

“若有機緣，人人都有可能成為步某門下弟子。”

就是連沈将離和夏侯扶耘，都篤定，他說這句話時，目光是落在自己身上的。

明月堂緩緩下落，回到原來的位置。

步自明道：“大家在延永書院就讀，我便将你們人人視為我外門弟子。日後若大家在學業上，遇到什麽解決不了的困難，可以來找我。在書院三年，一人一次，望你們好好把握機會，找到最能提升自己的問題。”

在衆人的掌聲中，步自明離開了明月堂。

夏侯扶耘對沈将離道：“我猜若是真有人入了步院長的眼，那肯定就是季文樂。”

沈将離撇了撇嘴，“品格德行也很重要！”

開學典禮至此結束，竹子精還想交代些什麽。

可剛剛聽院長講了一上午，都孜孜不倦的衆人。再聽不得竹子精講話。

哪怕幾句，也覺得聽不下去了。

竹子精也知曉，所有妖，都只對院長那般淵博的才學，不凡的談吐，才會甘之若饴。

他敲了敲桌子，高聲道：“莫要吵了，我知你們想要成為院長門下弟子。下午，所有人入守拙閣，在靈識之花前測靈根識海。若是有機緣造化，成為院長門下，也不無可能。今日入學典禮，就到這了，大家散了吧。去吃了午飯，下午去守拙閣進行測試。”

此話一出，衆人興奮起來。

“不知誰能成為院長門下？”

沈将離瞧見季文樂被人圍着，從他們面前走過去。

“那還用說，若是只有一人，也是我們阿樂啊。”

“若不是年齡受限，我們阿樂直接入中級班也是可以的！”

“就是。阿樂，若日後你成了院長門下，可要照顧照顧我們啊！”

一個假期不見，季文樂這孩子，又長了不少。

臉上已經褪去了孩童的稚嫩，他冷漠地看了沈将離和夏侯扶耘一眼。再不把那少年的心思，赤裸裸的放在眼底，而是帶着少年人的不屑和高傲。

沈将離瞧見了，就當沒看見。

而她身邊的夏侯扶耘，卻是真的沒看見。自從他聽竹子精說要測靈力識海，便神不附體似的，思緒沒了根。

“你怎麽了？”從明月堂出來，到食齋吃飯，再到現在，走回玉字齋門口，夏侯扶耘自己都沒意識到，他是一聲接一聲的嘆氣。

“我，”夏侯扶耘看她，“很明顯嗎？”

“很明顯。”沈将離點頭。

“哎……”夏侯扶耘長嘆一口氣，“還不是測試。從前考試成績差，我爹會以為我沒用功。可若是測出靈根識海不行，我爹他肯定會失望的。”

“怕他揍你？”沈将離問。

“雖然他總是動手，可我不怨他，他也是為了我好。”夏侯扶耘又嘆了口氣，想到夏侯元中氣十足的，追着自己打的場景，道：“我挺害怕看見他失望的。比起打我，我更怕我讓他失望……”

夏侯扶耘低聲道：“其實他對我的要求一點兒也不高，不需要太好，只要不是最差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