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二十七

二十七

“他死了。”

突如其來的陌生聲音,使喬絲蘿的劍在蕭億身前堪堪停住。院子裏的幾個人茫然四顧,卻沒有發現有其他人在。

可那聲音還是繼續響起來:“喬絲蘿,難道你沒看到嗎?”蕭億忽然覺得這聲音似乎在哪裏聽到過。

“是誰?誰在說話?”駱明道厲聲喝問。

喬絲蘿瞪着茫茫夜空,這些“人”裏,似乎只有她沒有注意到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異常,喝道:“看到什麽?”

“他已經死了。你的仇人,已經死了。”

蕭億顫抖着反手去摸弟弟的臉,冰冷的沒有一點活人的氣息。她不敢置信的回身,他胸前傷口的鮮血已經凝結,眼睛不睜不閉,血色盡失的唇微微上揚,保持着一個僵硬而詭異的笑容。

“不!”蕭億的尖叫響徹整個小院。

“哈哈哈哈!”喬絲蘿低頭看了半天,忽然歡暢的笑起來,越笑聲音越大,酣暢淋漓中蘊藉了無限悲傷。

“二哥,我替你報仇了,你歡喜嗎?”她喃喃着,卻不看談昭,把目光投向虛空之中。

“阿蘿。我以前,總覺得已經把你保護的很好——從來沒有想過,要你替我談家承受這樣的苦難——”談昭說。

喬絲蘿卻恍然無聞,繼續自說自話:“二哥,二哥,我被封印了500年,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承受痛苦,我痛的受不了的時候,就叫你——二哥,二哥——天上人間,我們還能再見一面嗎?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阿蘿——”

“你還看不出來嗎?”駱明道沉聲打斷談昭,“五百年的時光,她已經不認識你了,她所想、所愛的,只是以前那個風流倜傥,為她寫過桃花詩的談綿夜。”

“去吧。到你該去的地方。”

Advertisement

方才那陌生的聲音又響起來。“尚小娥”身子搖搖晃晃,忽的向後仰去,一股淡似煙霧的青氣從她頭頂冒出來,勉強凝聚成一個人形。

“阿蘿,我真的——”

談昭的話又一次被打斷,這次是喬絲蘿,她的聲音如同遠山中不切實的回聲:“我已經不想知道了——”只仿佛一瞬間,那道青氣便散去,再無任何痕跡。

“她不是喬絲蘿,她只是喬絲蘿不肯消散的怨氣,集結了五百年,最後竟然就這麽散了。”駱明道說。

“不要走!不要走!”蕭億叫起來,她的目光渙散又癫狂,“你殺了蕭仟,求你,求你讓他活過來——發發慈悲——殺了我吧,讓蕭仟活着——蕭仟——”

談昭憐惜的看着她:“我沒想到會這樣——”

“你是如此的自私。談昭。”駱明道的話尖銳如刀,“就因為你是受害者嗎?你徹頭徹尾的利用了蕭億,逼她面對人生中最大的噩夢,逼她揭發祖先的罪惡,只一句沒想到就可以輕易打發嗎?”

“但我選擇了面對,蕭億亦然。你呢?”談昭淡淡的,卻令駱明道的臉漲紅:“你竟敢——”

“喵嗚!”一聲貓叫。如此的怪異又不合時宜。竟然是黑貓蕭拾,徑直跑向蕭仟的屍體,對他蹭了又蹭,似乎想讓他起來。伴随着它的出現,那陌生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能說這樣的話,看來你果然有慧根。”

一個男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是你!”駱明道失聲叫起來。蕭億定神一看,竟然是在車站向自己問路的男人。

“你到底是誰?你到盡州有什麽目的?”駱明道的聲音發顫,蕭億從來沒見過如此失控的駱明道。

“以保護者而言,你還真失敗。就像談昭說的,明明知道逃不過宿命,卻連面對的勇氣都沒有,假如你一早就不再掙紮,哪裏會發生今天的事?”男人平凡無奇,看上去也并不高大,駱明道卻感覺他正俯身看着自己,如同一個君王。他的聲音也不嚴厲,卻字字刺中自己最敏感的死穴。讓他連掙紮辯解的力氣都沒有。

“求你,求你讓蕭仟活過來。求你……”蕭億對男人滿懷希望的懇求,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是誰,蕭億卻直覺他一定有非凡的本事。她的眼淚簌簌而落,幾乎要對他跪下。

“今夜的談府,我只帶走一個人。”男人注視着蕭億,“我也必須要帶走一個人。”

蕭億看着他,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一個,被妖狐的庇護着,在三界中失去下落已經多年,假如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還可以僥幸活下去;一個,雖然無辜慘死,但焉知這不是報應?人在做,天在看,這也不失是一個公平的結果。蕭億,假如是你,你會選擇讓誰跟我走呢?”

“吾事畢矣。蕭億,不要忘記答應我的事情。”幾乎就在同時,談昭平靜的開口,一如既往的和藹淡定,仿佛不是談論生死。

“不——不——”蕭億哽咽着說不出話來。她的心如同被鈍刀切割般的疼痛着。

談昭對她笑笑:“這人世間,我已經待的夠久。”

“你——你到底是誰?你不是薛——”駱明道虛弱的問道。

“我是誰有什麽緊要?他選擇了,也替你作出了選擇,從此以後,你不再是保護者了。談府的傳奇已經結束了。”男人對談昭點點頭,“走吧。”

“那麽我呢?”蕭億忽然開口,那句她認為永遠都不會說的話自己從嘴裏冒了出來,“談昭,在你的心裏,有沒有喜歡過誰?”

談昭撫上她的臉,他的指尖盤桓在她的眉梢眼角:“我記得那天在談府門前見到你,我知道那個人就是你——炎無數次的告訴我,要敬畏宿命,只有那一刻,我終于明白是什麽意思。蕭億,我一生做過無數讓自己懊惱的事,但最不讓我後悔的,就是穿越了五百年的時光後,在談府門前與你相遇。”

蕭億不知道他們是如何離開的,對那一晚的事情,她的記憶混亂而模糊。她只是呆呆的坐在弟弟身前,直到東方發白,蕭仟忽然呻吟一聲:“好痛。”蕭億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緊緊拉住弟弟的手,放聲痛哭。

随着談昭和神秘男人一起失蹤的,還有黑貓蕭拾。蕭仟傷好以後,在談府周圍找了很久,也沒有見到它的蹤跡。它從哪裏而來?又到哪裏去了呢?蕭仟很是惆悵了一段時間,并說以後再也不養貓了。

關于談昭,他成為了原本無話不談的蕭家姐弟的禁忌話題,無論是在蕭仟住院期間還是回家修養之後,他們都小心翼翼的,不讓彼此的談話出現冷場,也不使眼神相遇,實在無話可說時,兩個人就會都表現出很忙很輕松很快活的模樣,或者繼續談論尚小娥。

是的,尚小娥。那夜,尚小娥比蕭仟醒來還要晚一點,對發生了什麽毫無記憶。駱明道竟然編了一個“談府夜裏進賊,她為了保護文物而和小偷英勇搏鬥,蕭仟為了保護她而光榮受傷”的瞎話,而她竟然也相信了。也就是從那一刻開始,她看蕭仟的眼神就真的不一樣了。這一次,沒有喬絲蘿絲毫的影響。她大方而爽快的表現着自己的好感,沒有絲毫的害羞忸怩,而且她的手藝還很棒,蕭仟很有些發福的跡象。放開懷抱的尚小娥讓所有的人都大跌眼鏡。包括駱明道在內。而蕭仟,似乎也很喜歡她,沒有任何要拒絕或者為難的意思。每次看到她或提及,蕭仟都發自真心的微笑,蕭億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見過他如此愉悅的笑容了。

新年過後的第二周,尚思存帶來了兩個很可靠的小道消息:法醫終于證實了劉成舟果系自殺。“那兇器呢?兇器找到了嗎?”這時蕭億插嘴。尚思存古裏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兇器不就在劉館長手裏嗎?就是他收藏的那把劍啊!你忘了嗎?”“是嗎?”蕭億茫然。

“當然是,我們當時都吓壞了,你可能太混亂不記得了。”駱明道沉着的接口,示意尚思存繼續往下說。

“沒錯,那劍上只有館長自己的指紋,而且——反正是很專業的術語啦,總之,館長只能是自殺的——大約是畏罪自殺吧,因為楊樂東的案子就是他做的,警方已經定案了。”

“館長真可憐啊!”尚小娥嘆息着,“他為什麽要殺楊樂東啊!”

衆人議論紛紛,蕭億斜觑駱明道,那天的事她記得清清楚楚,劉成舟身邊根本沒有任何兇器的影子,她還被當作兇手重點懷疑過,現在居然變成這樣……難道是“她”的消失令這一切起來如此大的變化嗎?似乎明白她的意思,駱明道微微搖了搖頭。尚思存清清嗓子,宣布了第二個消息:是關于駱明道的,代館長老孫退休,推薦駱明道接替館長的職位。

“我是孤兒。很小師父收養了我。他供我讀書,教我修道。我十八歲時,他告訴我我以後的命運,就是像他那樣,一輩子住在盡州,默默無聞的保護一個幾百年的封印,我問他封印的是何人?他說不知道,我又問為什麽要保護,他也不知道。那時候,我那麽年輕!我真不甘心,不甘心被一件如此莫名其妙的事情困住,偌大世界,都不能去看,去闖。像我師父一樣,一輩子做一個自行車修理匠,在談府附近擺攤,卻沒有人知道他在做一件多麽偉大又愚蠢的事情!所以,我跑了。直到近十年後,我無意中看到了談府的照片,卻再也找不到總在牆根下擺攤的師父——我回到盡州,才知道師父已經去世了。從那天開始,我一直都在糾結慚愧,我犧牲了自己的志向,又對不住師父的苦心,連封印也因為師父去世後無人保護而松動了……我依舊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卻又不得不做下去。他說的對,如果不是我這麽搖擺不定,無法面對自己的使命,這種種的事情就都不會發生了……”

如今的盡州,已經很有了些初春的氣息。空氣暖而濕潤,天空是清新的藍。蕭億随意的坐在談府的石階上,聽身邊的駱明道這樣說。

一群人在附近忙活着豎牌子,上面寫着:“國家文物保護單位——盡州談府”。這是駱明道竭力促成的。談府被真正的保護了起來。還有一群記者在拍照,一會兒,駱明道和蕭億就要帶他們到裏面去參觀。

“無法改變的時候,就坦然去面對它。這句話人人會說,但是有多少人能夠做到?”蕭億輕聲說。忽然,看不見的陰影将她包圍起來。

“蕭仟最近怎樣?”駱明道咳了咳,轉移話題。

“他在看房子,準備開一間畫廊。”蕭億展顏一笑,重新健康開朗起來的蕭仟是她最大的安慰。

“他們很般配。”見蕭億不解的看自己,駱明道微笑道,“蕭仟和小娥。”

“你們也很般配。”

尚思存不知從哪裏冒出來,很不識趣的插嘴,駱明道漲紅了臉,尴尬的推着眼鏡。蕭億卻很大方的笑了笑,站起來,說:“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進去參觀吧。”

朱漆的大門緩緩推開,撲面而來的是淡淡的梅花香味,清冽的味道似有若無的在每個人的鼻尖萦繞。一行人穿過亭臺樓閣,分花拂柳的來到後院。蕭億從沒見過如此美麗的景色,在初春明媚的陽光下,湖水掩映着山色,梅花吐蕊,柳樹新芽,這古老的院子在經過那樣漫長的嚴冬之後,終于綻放了生命。

到處照相參觀完畢後,他們開始向外走,途徑西跨院時,尚思存介紹說這是原來駱館長辦公的地方。駱明道顯然還不怎麽适應“館長”這個頭銜,又尴尬的推了推眼鏡。好事的記者紛紛要求進去看看,他擔心的看了蕭億一眼,發現她笑容很親切,還對自己點了點頭,這才放心的帶他們進去轉了一圈。

“好了各位,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已經在本市最好味的酒樓定了餐,請大家務必賞光。”尚思存招呼着記者們。

大家說說笑笑的出門上車,本來一直默不作聲的蕭億忽然說:“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說罷就匆忙跑了進去,尚思存剛想揚聲喊她,駱明道對他搖了搖頭:“讓她去吧。”

“可是——不是——危險嗎?”尚思存擔心的看了看天色。

“不再危險了。”駱明道低聲說。

不一會兒,蕭億又匆匆出來,并将大門重新關好上鎖。

“走吧。”

“你沒事吧?”

路上,駱明道問身邊的蕭億。

“沒事,我很好。”

蕭億側身,看着車窗上自己模糊的影子,下意識的捏緊了手中的包:那裏面曾經有一本薄薄的小書,關于談家,關于喬絲蘿,關于葉肅甚至關于蕭億和蕭仟,剛印刷完畢。印數不多,才寥寥1000本。她本來以為自己不會有勇氣寫,不會有勇氣發,更加不會有勇氣拿回來,但這每一件事情她都做了,甚至都做的不賴。方才,她做了最後一件可以做的事情,将這第一本放在他的書房裏。

談昭,我還是不能談及你,每當想你的時候我依舊會好心痛,但是逐漸的,我會适應這一切,面對這一切,一年,十年,二十年,終有一天,我會在別人面前主動的說起你,微笑着,大笑着,告訴別人你與我的故事。我想終有有一天,在我想你的時候,我會說:你們知道嗎?以前我在盡州的時候,曾經遇到一個背負着沉重往事的神秘男人,他年複一年的徘徊在談府的門口,只是為了遇到我,然後,愛上我。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