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042】

【042】

可看着奄奄一息的李紹琛，她哭着哭着竟又笑了。

笑聲越來越大。

在場的人無不感到心神不寧。

似乎一旦笑聲戛然而止，陳夕就會自爆，然後所有人都得被迫陪葬。

張媛站了起來，她使了個眼神，随即就有人把李紹琛給擡到了她跟前。

緊接着一個面戴口罩，身穿白大褂的醫生模樣的人，從門口緩緩走來。

他掏出事先準備好的針劑，冷不防地紮進了李紹琛的身體。

眨眼功夫，原本還需要人攙扶的李紹琛，立刻變得青筋暴起，只一個轉身便撞開了看守。

但他的手腳都戴着電鎖，眼看局面就要失去控制，張媛趕忙摁動開關，李紹琛便立刻受到了電擊，然後跪在地上抽搐掙紮。

而不遠處，同樣佩戴電鎖的胡庇煌也受到了牽連。

陳夕掙紮着想要上前，卻被牢牢地壓住了。深深的無力感促使她仰天怒吼了起來。

蔡猛眼看地上的李紹琛就要昏死過去了，于是握緊拳頭大喊着就要上前理論：

“你這是做什麽？”

不料剛要邁步，身後就有人搞偷襲，然後讓他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棒子。

突如其來的重擊讓體壯如牛的蔡猛也不僅踉跄了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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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強站穩後，他顧不上去找突施冷箭的人，而是用惡狠狠的眼神盯着張媛：

“你到底想怎樣？”

張媛完全不搭理蔡猛兇神惡煞的眼神，她關掉電擊，又慢悠悠的坐回了原位。

她倒掉先前沒喝完的半杯茶，緊接着再次倒滿。

她在四五十個人的注視下，搖晃着腦袋品起了茶。

蔡猛性子急，又氣勢洶洶地說了起來：

“趁着還有彌補的機會，你趕緊把人都放了，我一定會想辦法保你離開龍巢。”

張媛假裝沒聽見，自顧嘬了兩口，只幾秒鐘，她便眉頭緊鎖，而後将杯子重重的扣在了桌上：

“難喝死了，趕緊給我搞一壺熱水來，還有茶葉，我要自己泡！”。

這一聲罵，叫所有人都精神了。

在等水來的時間裏，張媛又玩起了手機，期間頭都不曾擡一下。

如果注視有溫度，想來她已經被蔡猛的目光給燒死了。

很快水和茶葉都來了，張媛開始燙杯。

她臉上慢慢有了喜色，開始不時的去打量蔡猛幾眼。

蔡猛得到回應後就更着急了。

“收手吧張媛，”他急不可耐地說道，語氣中已經帶着些許請求了：

“再錯下去，真的就沒有回頭路了。”

張媛聽到這忍不住哼哼笑了兩聲。

她右手提着熱水壺，小心翼翼的往杯子裏加水，緊接着用杯蓋刮去茶湯表面的泡沫。

刮到一半，她像是想起了什麽，突然就停了下來。她望向蔡猛，冷冷地問道：

“回頭路？那你問問李紹琛，問問他逼死我爹娘的時候，想過要給我留退路嗎？”

蔡猛低頭看了眼已經被電得昏厥的李紹琛，不禁陷入了沉思。

張媛倒掉第一泡，緊接着再次往杯中注入熱水，這一次她只加到了七分滿。

靜待片刻，她将泡好的茶推了出去，随即吩咐小弟送到蔡猛面前。

“工具不齊全，”張媛頗是抱歉的說道：

“但茶是好茶，蔡警長如果肯賞臉，就請嘗嘗我的手藝。”

蔡猛看向張媛，眼神碰撞之後，張媛伸直手臂再次做出了邀請的動作。

他知道，這茶是非喝不可了。

于是他毫不猶豫的捧起茶杯，仰頭一飲而盡。

然而就在他将杯口朝向張媛，示意自己一滴不剩的時候，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突然又給李紹琛紮了一針。

和先前一樣，李紹琛再次被喚醒了。

只是這一次他明顯變乖了，起身之後并沒有胡亂釋放蠻力，而是強行讓自己鎮定了下來。

而陳夕擔心李紹琛聽見自己的哭喊再次暴動，繼而又受到電刑，于是她只能緊緊的捂住嘴巴，把驚恐、心疼和無力全都吞咽近肚子裏。

可李紹琛還是發現了陳夕無聲的歇斯底裏。

他舉起雙手，小心翼翼地朝着陳夕挪動了兩步。

“我沒事，我沒事，”他不斷重複着，

“你不用緊張。”

說完，他把手舉得更高了，以便告訴拿着武器卻仍舊節節後退的衆人，他并不想惹事。

“我過去抱抱她，”李紹琛淚眼朦胧的祈求道，

“求求你們了，就抱一下，好嗎？”

話音剛落，張媛再次摁下了開關，這讓吃痛的李紹琛瞬間便跪了下去。

陳夕終于情緒崩潰了，她邊哭邊求饒：

“別再電他們了，再電真的要死了。”

沒想到張媛意外的聽勸，她還真就把控制器關了。

她給矮子使了個眼色，讓人把陳夕和暈厥的胡庇煌給擡到了升降臺上。

“讓你倆來呢！”張媛打了個不合時宜哈欠，緩了片刻才繼續往下說：

“是想商量點事。”

李紹琛在蔡猛的攙扶下站了起來。他吃力地問道：

“商量什麽？”

“你已經注射了兩次藥劑，”張媛饒有興致地解釋說：

“不出意外的話，你現在的力量足以一拳打死人。”

李紹琛靜靜的聽着。

“現在給你兩個選擇，”張媛笑着繼續往下說：

“要麽你打死蔡猛，然後再從升降臺上選一個弄死，這樣你就可以帶着你的另一個朋友離開了。要麽你現在跳樓，緊接着我讓你的兩個朋友都來陪你，然後蔡猛可以活。”

說完，張媛便拿出手機開始倒計時。她得意的提醒道：

“當然你可以都不選，但結局你應該能猜到。”

“這一切的罪責都在我，”李紹琛抛下所有的尊嚴和面子，他跪在了張媛面前，

“你不要傷及無辜。”

蔡猛見狀趕忙上前去拉李紹琛，可此刻的他根本就沒有任何與之抗争的資格。

他的力量在李紹琛面前，猶如是襁褓中的嬰兒試圖與壯漢比高低。

他漲紅了臉也拽不動李紹琛分毫，甚至只是被輕輕一推，便連連後退了四五步。

“別求她！”陳夕站在升降臺上大喊着，“站起來，站起來啊李紹琛。”

李紹琛根本不敢去看陳夕的眼睛，他只能裝作視而不見，繼續求張媛：

“放了他們，你想怎樣我都可以配合你。”

張媛根本就沒去聽李紹琛在說什麽，她自顧盯着計時器，當時間只剩下八十秒，她打了個響指，旋即矮個子男人走到了陽臺邊緣。

他小心翼翼地将身子探了出去，向上大聲喊叫着：

“喂，準備動手。”

樓頂應聲鑽出一個锃亮的光頭腦袋，只見他粗壯的雙手正揮舞着一把巨型剪刀。

他将鋒利的刀刃卡住鋼纜，喊叫着回應道：

“大哥，随時可以動手。”

矮個子男人将身子縮了回來。“等信兒吧。”說着他走向張媛，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樣：

“已經準備好了。”

李紹琛萬分驚恐的看向張媛，旋即視線定格在了陳夕身上。

“我不怕死，”陳夕看着李紹琛，眼神堅定，“老胡也不怕死，我們不需要你跪着求情，你要是個男人……”

她沒有把話說完就坐了下去，然後把胡庇煌的腦袋擡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她靜靜地撫摸着胡庇煌的臉，眼淚不停的往下掉。

不知是受到了激勵，還是終于認清跪着對事态的發展起不到任何作用，李紹琛真的站了起來。

他在極短的時間裏解決了六名小喽啰，然後像是疊羅漢将他們疊在了一起。

自己屁股下坐三個，蔡猛跟前扔三個。

他翹起二郎腿，頂頂的注視着張媛。

其他人想要動手，可張媛卻擡起手阻止了他們。

她似乎對李紹琛突如其來的改變很感興趣。

主要是她手裏握着能夠瞬間解決李紹琛的殺手锏，所以她不害怕。

李紹琛笑了笑，沉吟片刻後說道：

“黃傑除了任職龍巢大學的數學老師，他應該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人類異變研究中心的教授。你跟我講的那些，什麽搶奪張家祖業，性|侵你和孫嶼，以及冒充你爹等等橋段，都是假的。這些都不是他的真實死因……”

他頓了頓，當發現一直處于放松狀态的張媛，不覺挺直了腰板，他才繼續往下說：

“我仔細調查過張莊，它是近代龍巢災害最頻繁、經濟最落後的村莊，無法溫飽的人至今都大有人在。但在那裏自然死亡的人，人均壽命卻都超過一百。這是在整個人的類歷史裏都不可能存在的現象。所以為了找到真相，我偷偷找人掘開了三座墳墓，他們把屍體帶了回來。這些屍體沒有做任何防腐處理，但卻都完好如初。”

張媛還在忍，盡管臉色蒼白，她卻仍舊裝出一副像是在看小醜表演的神情，甚至不還不忘嘲諷兩句：

“我還真沒想到，你竟然是個資深的玄幻影迷。”

李紹琛并沒有接話，他還在轉化先前接受的信息。

旁白就在附近。

剛才說的那些，李紹琛根本就不知道真假，全都是旁白強行塞給他的信息。

“一邊陷害我，一邊幫我搜集證據。”李紹琛在心裏嘀咕着：

“你他媽還真是把我當玩具耍啊！”

這時，一直等着命令去剪鋼纜的光頭男終于堅持不住了，他抱怨道：

“大哥，到底什麽時候動手啊，我想尿尿。”

矮子聞言，臉瞬間就變成了死灰色。

他沖着張媛嘿嘿笑了兩聲，旋即大步走到陽臺邊緣，怒斥道：

“會不會脫掉褲子往外滋？他媽的尿尿還得老子教你？”

光頭男應了聲好，然後很快便從樓頂響起了水柱傾瀉而下的聲音。

樓下的一衆喽喽則不禁偷笑了起來。

張媛覺得他們聒噪，于是擠了擠喉嚨準備開罵，可見他們識相地閉上了嘴，又偷偷把差點扔了出去的茶杯放了下去。

另一邊李紹琛已經把所有的信息全都轉化完畢了。

他看了眼還在雲裏霧裏的陳夕和蔡猛，面無表情地繼續往下說：

“我托了個朋友去對屍體進行檢查，他說屍體的細胞仍有活性，但大腦已經被人掏空，只剩下空殼。所以他們并不是老死的，他們也沒有死，只是因為大腦缺失，所以暫時處在了一種休眠狀态。”

張媛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捧着肚子邊笑邊說：

“所以再給他們換個大腦，他們就能活是嗎？”

李紹琛點頭：“理論上是行得通的，但目前還沒嘗試過。”

一衆蝦兵蟹将聽到這話，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盡管他們的學歷水平參差不齊，但人死不能複生的常識，還是都具備的。

所以給屍體換個腦袋，人就能活過來這種蠢話，在他們聽來就是笑話。

“這小子應該瘋了。”

“要殺死親友以茍活，這換誰都得瘋。”

“你小子要碰到這種事，下手應該不帶猶豫的吧……”

張媛還是砸碎了一個茶杯。

她怒不可遏地罵道：“就你們長嘴了是不是？”

話音剛落，場面瞬間靜如長夜。

張媛緩了緩，随即不耐煩地看向李紹琛：

“我已經給了你很長時間，你該做選擇了。”

李紹琛仍舊不慌不忙：“我可以把你的基因序列改回來。”

張媛假裝沒聽懂：“改回來？改成什麽？”

“改成人。”

“我不是人？”

“像人而已。”

“幾分像？”

“五分。”

“剩下的五分哪裏不像？”

“基因序列不像。”

張媛哈哈笑了兩聲，忍不住鼓起了掌：

“你可真是選了個好時候發瘋啊。”

李紹琛仍舊自說自話：“除了我沒人能救你。”

張媛不相信李紹琛有這個實力，但她能确定的是，李紹琛剛說的那些，足以讓他死上千百遍。

雖然她本就沒打算讓李紹琛活着，畢竟血債只能血償。

可李紹琛非要趕着去死，這讓張媛覺得無聊，覺得掃興。

“可以把鋼纜剪斷了。”張媛低下頭繼續泡茶。她漫不經心地說道：“順便把這兩位吊起來，給兄弟們當活靶子練練槍法。”

話畢，在場的人全都動了起來。

李紹琛這時才有了危機感，他急忙說道：

“我真的可以重組你的基因序列，可以讓你不像其他人那樣飽受折磨，你給我機會去嘗試，如果成功了呢？”

張媛只是哼哼冷笑。

迄今為止，黃傑是她見過最優秀的異能研究學者，可他并沒有研究出拯救異能者的法子，反而一直在往消滅異能者的方向努力。

張莊的感染者，那些被挖去大腦的人，正是拜黃傑所賜。

往後肯定會有人強于黃傑，可他們畢竟沒被感染，不是異能者，而是人類。

兩個不同的種族永遠也沒辦法感同身受，最終的交流方式勢必會是戰争。

張媛不想再把命運托付出去了，她想把生死攥在自己手裏。

“很難想象你是怎麽在短時間內發現這些的，”張媛不無感嘆的說道，

“你很聰明，但咱倆終究不是一路人，沒辦法成為夥伴，确實挺……”

話還沒說完，張媛突然張着嘴不動了。

所有人都靜止了。

緊接着傳來信號連接的沙沙聲。

經過漫長的等待，一個讓李紹琛熟悉到只要聽見就想嘔吐的聲音響起了：

“尊敬的玩家03333號，角色張媛已承認你的推測，恭喜您破案成功！”

李紹琛翻了個白眼，不禁在心裏感嘆：

這他媽，我都不知道我破案了，你這個游戲随便起來這麽不要臉的嗎？

系統聲再次響起：

“尊敬的玩家03333號，您現在只需要死在角色張媛手裏，就能順利通關，繼而贏取豪華大禮。希望您一鼓作氣，抓住機會……”

也許是話費太貴，李紹琛剛聽見“會”字信號就中斷了。

雖然他一直覺得求死這個任務很蠢，可眼下已經完成大半，就差臨門一腳了。

現在放棄會更蠢。

而且只要他死，任務就會立即完成，那其他人就不會死。

他想要陳夕活着。

“……可惜的。”張媛把沒說完的話說完了。

拿着粗麻繩準備玩捆綁游戲的七八個大漢也終于來到了李紹琛和蔡猛的身前。

至于樓頂，只聽見光頭憋着氣在嘿呦使勁兒的聲音。

看來鋼纜很粗，剪刀很鈍。

而坐在升降臺裏的陳夕，她看起來很平靜。

在和李紹琛對視的時候，她臉上挂滿了從容的笑。

李紹琛扯着嗓子沖陳夕喊了句別怕，随即迅速抓起兩具屍體，冷不防地朝着張媛扔去。

這時樓裏的人便全都掏出了手槍去集火李紹琛。

可李紹琛太靈活了。

盡管屍體沒有砸中張媛，可等受到驚吓的她再去摁控制器，暴怒的李紹琛已經頂着電擊之痛沖了過來。

他搶走并捏碎了控制器，然後鎖住張媛的脖子，喊叫着讓樓上的人住手。

光頭男沒有回應，但也沒再聽見剪鋼纜的聲音了。

李紹琛這才安心。

他看了眼被鎖住的升降臺，旋即扭頭去找矮子：

“把鑰匙給蔡警長。”

矮子被李紹琛兇狠的表情吓得全身發顫，他顫顫悠悠的把鑰匙遞到蔡猛面前，不等說話，蔡猛先是把鑰匙搶走，緊接着就是一腳。

直接就讓他捂着肚子趴在地上喊起了娘。

可李紹琛并不打算就這樣放過矮子，他向身旁舉着槍的小喽啰要了把左輪，随即扣動了扳機。

兩發子彈分別打中了矮子的兩條胳膊。

蔡猛頓了兩下才又繼續往前走。路過李紹琛的時候，他輕聲叮囑了一句：

“盡量別弄出人命來。”

李紹琛應好：“老蔡，先把阿夕和老胡弄出來吧。”

蔡猛打開升降臺的門，他拉起陳夕，然後把昏睡的胡庇煌背了起來。他往前走了兩步：

“咱們先離開這裏。”

“你們走不了，”張媛突然哼哼冷笑了兩聲。她沖着樓裏的人喊叫道：

“我的錢全在保險櫃裏，密碼是我的車牌號，只要殺死他們，錢歸你們。”

話音剛落，張媛便挨了一巴掌。

緊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一直打到她頭發淩亂，嘴角流血，陳夕才住手。

她惡狠狠的瞪着張媛，咬牙切齒地說道：

“你死一萬遍，都不足惜。”

張媛往陳夕臉上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旋即猙獰的笑了起來。笑着笑着她又開始喊叫：

“開槍啊，開槍！”

一衆喽喽面面相觑，但沒人敢動。

陳夕低頭用張媛的衣服擦了擦臉，而後擡頭看向李紹琛。

她把手伸了出去，沒說話。

李紹琛遲疑了片刻，還是把槍給了出去。

陳夕握住槍，但槍口并沒有對準張媛，而是對準了地上的矮子。

只一槍便讓矮子永遠失去了做男人的權力。

之後的兩槍分別打在了他的兩條腿上。

當陳夕準備打出最後一發子彈，好替死去的孫嶼報仇時，又被蔡猛給攔下了。

“就讓他這樣活下去吧，”蔡猛擋在陳夕面前，

“死太便宜他了。”

陳夕有些殺紅了眼，直到槍被蔡猛拿走，她才反應過來，然後失神落魄的應了聲好。

她慢悠悠的回過身去，卻發現李紹琛竟悄無聲息地帶着張媛進了升降臺。

恐懼瞬間将她籠罩，她呆呆地望着李紹琛：

“你出來啊，我們該走啦。”

李紹琛笑着搖了搖頭：

“我走不了，你們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