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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從公司樓出來的那刻，徐爾的手機顯示北京時間淩晨2點34分。

不困，累。

他擡頭看了眼光污染及其嚴重的天空，果然看不到一顆星星，僅有一輪半月，模模糊糊孤獨地挂着。

想看日出。

這是徐爾出公司樓的第五步，腦子裏突然生出的想法。

那就去看吧。

是的沒錯，就是現在。

于是第六步，他計算出了路線，最近的能看得到好日出的山離A市150公裏，他有租車行的電話，以及今天周日，他休息。

接着第七步，他打開了手機，點開了通訊錄。

在柯林的手機號上停頓了半秒，徐爾想起，這個家夥半個月前剛和女朋友合租。

再往下滑一點是陳南，不過徐爾也沒有撥通電話，陳南這周在他媽媽家。

徐爾習慣性地敲了兩下手機，那就自己去吧。

雖然沒有過，但也不是不可以，這事仿佛更好辦了，他幾乎沒有猶豫就打通了租車行的電話，半小時後拿到了鑰匙，再十分鐘後上了高速。

連續幾天通宵改稿的好處就是即使這會兒已經快淩晨三點多了，他一點困意也沒有。

兩個多小時後，徐爾将車停在了齊天山的山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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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車一眼掃過，稀稀落落的也停了一些車，這裏不是景點，也沒什麽可玩的，徐爾想，這些人大概也和他一樣，是來看所謂的日出的吧。

接下來的一切都和徐爾預想的一樣，在少污染空氣好的山上，徐爾拿下了清晨六點十三分的橙色腦袋。

非常好看的太陽定格在徐爾手機的那刻，他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聲音。

“滿意了嗎？”

“困死我了，這太陽和太陽有什麽區別？非大老遠過來。”

“差在哪了？你說差在哪了？”

“你家不能看嗎？”

這四句之後，徐爾才聽到另外一個男聲。

“不能。”

正好徐爾鎖屏了，手機的黑屏上映出了他一閃而過的笑顏。

不知道為什麽，蠻好笑的。

是的，就不能。

徐爾轉頭望人聲的方向，但很可惜，只留下了一前一後的兩個背影。

前面走的那位白t沙灘褲，頭發很亂，徐爾的視線在他身上僅停了半秒，就去了後面那位。

後面那位，一身黑色，黑t黑長褲黑鴨舌帽，腿很長，人很高。

很自然的，徐爾的腦子将那句聲音挺好聽“不能”，自動安在了黑衣男人的身上，并且因為他的帥背影，再自動給它了個模糊的帥哥臉。

沒錯就這樣決定了帥哥就應該配好聽的聲音。

不過徐爾沒能觀察多久，前頭那個男的突然一個回身，吓得徐爾立馬收回了視線。

餘光裏，那個男的将手搭在了黑衣男的身上，不過他們說了什麽，徐爾已經聽不清了。

回去就更快了，還車回家洗澡一秒入睡。

然後十二點，被電話吵醒。

不為什麽，陳南讓他陪他去相親。

“我真不知道我媽哪來的這麽多朋友，為什麽每一次回家，我都要相親啊。”

一個多小時後的咖啡館，徐爾剛到就聽陳南抱怨了這一句。

天氣多變，這會兒外面正在下雨，徐爾到了晚了些，女孩已經離開了。

徐爾嗯嗯回應陳南，并道：“拿鐵。”

陳南：“早給你點好了。”

徐爾：“怎麽樣？”

“相親對象嗎？”陳南害了聲：“沒戲。”

陳南說完問：“你朋友圈什麽意思啊？你早上看日出不帶我？”他給徐爾倒水：“柯林也沒叫？自己去的？“

“嗯，”徐爾打了個哈欠：“柯林應該不方便吧，你回家了。”

陳南把水推過去：“我還是可以叫的，叫了我就不用來相這個親了。”

徐爾點頭點頭：“下次一定。”

陳南皺了一下眉：“你不會有什麽心事吧？”

徐爾：“我能有什麽心事？”

“也是，”陳南笑了：“你的心事無非就是稿子，客戶，稿子。”

徐爾拿起水又放下：“你這麽說，我突然有心事了。”

“真有啊，”陳南揚下巴：“你說說，哥開導開導你。”

徐爾：“兩個心事。”

陳南做好認真聽的準備。

徐爾：“左心室和右心室。”

陳南：“……”

陳南：“……”

陳南：“你這突如其來的幽默，還真是讓人，讓人……”

明顯不知道該用什麽詞彙來讓人，陳南只好呵呵兩聲，拿起了他的咖啡杯。

心事徐爾顯然是沒有的，陳南也了解徐爾這個人，看日出什麽的，肯定是一時興起，想去就去。

也不是什麽愛日出啥啥的，他就是喜歡突然的想幹某件事。

就像上個月突然大半夜的想吃芒果千層，立夏那天突然想看煙花，端午節突然去淋雨，某個不知名的清晨突然想去打水漂。

還好是徐爾不麻煩人，他想幹的這些全部想辦法，鋪好路了再給他們打電話，“你來嗎？”

雖然有點瘋，但其實愛慘。

千篇一律的打工生活，這種沖動，還立馬就能享受，誰不愛啊。

“接下來幹什麽？”

拿鐵上桌，徐爾問陳南。

陳南想了想：“看電影不？”他又問：“還是你要回去補覺？你飯吃了沒？”

徐爾沒說看電影，也沒說補覺還是吃飯，他明顯一個欲言又止，不說話了，只盯着他左邊的一個方向看。

跟着徐爾目光過去，陳南掃了眼：“看誰呢？”

徐爾停頓片刻，才道：“宋瑞池。”

“宋瑞池？”陳南再次望過去：“你弟來了？”

徐爾搖頭：“不是我弟。”

陳南：“不是你弟是誰？宋瑞池本人啊？”

徐爾又停頓了一下才道：“我懷疑是。”

陳南驚訝：“真的假的。”

為什麽會有這麽一段對話呢。

徐爾的堂弟徐晨，網名“澤縣宋瑞池”。

當然，一般看到這個網名的，一定會問，宋瑞池誰？

于是堂弟很快地，會給你甩出數張宋瑞池的照片，并問，帥吧？

看完照片的朋友回複一定是，帥。

于是再緊接着，堂弟會說，是吧，和我一樣帥。

一般情況下，堂弟是帥的。

但看完宋瑞池照片的朋友，很難不回答，你滾吧，比你帥多了。

據堂弟說，這個宋瑞池在圈裏小有名氣，做木雕的，也畫畫，還什麽什麽工作室，什麽什麽比賽，什麽什麽獎，這這那那的。

至于是什麽圈，沒人問，可能就是那些藝術家的圈子吧。

陳南目光繼續尋找，他還想問在哪兒呢，下一秒就看到了。

不遠處的一盆綠植旁，靠窗的位置，靠裏的座位，一個卷發男人。

按理來說，徐爾和陳南只見過宋瑞池的照片，是不可能篤定這麽一個中午，這麽一個咖啡店，遇到的就是這麽一個人的。

但是兩人收回視線對視了一眼，竟然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句話，他好像就是宋瑞池。

帥是一回事，那個男人是一眼就能感覺到的氣質，還有他身上的藝術細菌。

有段時間堂弟還燙過他那種卷發，不過沒到兩天又弄回去了，只能說，這發型不是一般人能駕馭得了的。

“怎麽說？”陳南先開口。

徐爾：“什麽怎麽說？”

陳南：“去要個簽名還是什麽的啊，送給你弟，你弟不得瘋。”

徐爾思考半秒：“有道理。”

說去就去。

徐爾抿一口咖啡，就站起來了。

徐爾向來社恐，他突然這麽一站，陳南是沒想到的。

當然徐爾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也沒懷疑過自己怎麽了，只覺得這要是把宋瑞池的簽名拿下，送給弟弟，這實在是太酷了。

所以沒等陳南反應過來，他就往那邊去了。

陳南趕緊跟随，兩人繞過咖啡店裏的矮隔牆，幾步就到了。

說實話，突然的這麽一下，有點尴尬。

徐爾當然也感覺到了，所以剛站好，他就對投來的四只疑惑的眼神，露出了笑臉。

哦不是，是兩只。

靠裏坐的可能是宋瑞池的那個人沒有看徐爾，低頭看他的平板，好像什麽都沒看到。

也行吧。

先省了一半的尴尬。

徐爾身後有陳南，他膽子大了些，這些年出門在外，就沒有陳南搞不定的場子。

但是這會兒，陳南卻沒有動。

徐爾也不知道要幹什麽，只好笑。

“你好啊。”

最後還是對方先開口了，這個人一開始就和徐而對視的人，露出了非常和藹的笑容，他還把頭仰起來些：“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徐爾瞬間疑惑，驚訝：“我們見過嗎？”

說完，靠裏坐着的人終于動了。

也是這一刻，徐爾确定他是宋瑞池。

嗯，看得清了些，比照片還帥。

宋瑞池的動作很短，只稍稍擡了點下巴，擡了點眼皮，對上徐爾的視線。

接着很快，或許還沒有一秒，他就垂下了眼。

但又很快，他又擡起了頭。

這次對視很明朗，宋瑞池的整張臉都側了過來。

也是這時，徐爾腦子終于告訴他，你來拿簽名，你紙呢筆呢？

“很面熟啊，”宋瑞池身邊的男人繼續他的話：“小帥哥，我……”

他話沒說話，肩膀就被宋瑞池按住了。

“怎麽了？”宋瑞池開口了，他問徐爾：“有事嗎？”

徐爾頓了一下，有點耳熟。

徐爾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他餘光瞥到了什麽，于是十分不過腦地說了句：“你喝的是什麽？”

話音落，四雙眼睛全落在了桌上那杯基本沒有動過的咖啡上。

“拿鐵。”宋瑞池回答他。

徐爾：“哦。”

這時，徐爾聽到了很淺的一聲笑，來自宋瑞池的朋友。

宋瑞池問：“你要嗎？”

徐爾搖頭：“不用了，我有。”

“……”

什麽亂七八糟的。

徐爾更無措了：“那個。”

也不知道該那個什麽，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陳南。

陳南瞥了眼徐爾的口袋，徐爾馬上收到信號，也靈光一閃，拿起手機，點開了備忘錄。

對！電子簽名！

也不是不可以。

“就是。”

徐爾再次露出笑容，眼睛彎彎地看着宋瑞池，并遞上手機。

宋瑞池的視線從徐爾的眼睛上離開，落在徐爾的手機上。

徐爾再遞過去一點：“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宋瑞池動作了，就在徐爾以為宋瑞池會接手機，卻見他低下了頭。

他也拿起了他桌上的手機，并迅速地點擊了幾下。

因為徐爾站着的緣故，他看到了，宋瑞池點開的是微信的掃一掃。

宋瑞池也把手機遞過來了，與此同時，宋瑞池的朋友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徐爾腦子頓時發出了一個“哦！”的聲音，他手指快速劃掉備忘錄，快速打開了自己的微信二維碼，重新遞過去。

“滴。”

清澈的聲音，在空氣中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