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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你說她究竟會不會武？”

連楚荊看着闵姜越來越遠的小小身影, 突然問道。

“亘羅皇室養出來的暗探，自然是會的。”

趙景玄說完也轉過頭，順着連楚荊的方向看了一眼。

闵姜并未撿起那堆他們來時抱的紙, 而是朝着賣紙鋪子的方向而去。

憑着闵姜的身手，抱起那堆紙自然是輕而易舉。

此時另外去買紙的原因, 左不過也就是因為一個病弱之人抱起那些紙會引人猜忌罷了。

“這丫頭确實心細。”趙景玄不禁感嘆到。

連楚荊聽着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

“可一個這個年紀的小丫頭, 即便再心細謹慎, 又怎會在剛剛經歷一番生死之後, 如此從容地考慮到這樣的細節呢？”

“還有, 你不覺得……方才闵姜将她的經歷告知于我們時, 特地模糊了時間？”

趙景玄愣了一下。

的确，方才闵姜訴說自己經歷時, 用的都是小時, 學成時，這些年……

可按她的說法，那些都是她記憶中最深刻、最痛苦的回憶，無論如何也不會謹慎到一個準确的時間也不曾出現。

……只能有一個答案——闵姜根本是在刻意模糊這些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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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究竟在隐瞞什麽？”

趙景玄看着連楚荊的樣子, 便知道對方早已有了答案。

好在連楚荊也并不打算跟他繞彎子：“是年紀。”

“你的意思是闵姜的年紀是假的？”

趙景玄微微錯愕, 可對方看起來确實是十幾歲小丫頭的樣子。

“莫不是縮骨所帶來的後遺症？”

連楚荊不可置否地點點頭：“縮骨本就對身子損耗極大，讓這幅身體始終保持少女的樣子不會長大，也不是不可能。”

接下來的話連楚荊沒說，就連闵姜那副病弱的樣子，其實都不像是假的，對方或許是真的活不久了……

“回去查查闵姜究竟多大了，順便找找她在世的親人吧。”

聽着連楚荊的吩咐, 趙景玄輕笑了一聲：“看來陛下還真是将我當成自己人了，使喚起來愈發順手。”

自己人……

連楚荊聽着這略帶寵溺的一句, 心裏不知怎麽，突然咯噔了一下。

趙景玄将他在江南所有的人手都交給了他，當真算得上忠心。

這些日子來，乃至連楚荊登基以來，似乎除了囚.禁先生，趙景玄從來都還算是忠君護主，一心為了大興。

然而……有些事趙景玄不做，并不代表別人不做，趙景玄的存在便是個威脅。

連楚荊其實多麽希望江寧能一直這麽亂下去，這樣他和趙景玄就能借着這一點點的借口，繼續并肩站在一起。

然而大興等不起，江寧等不起，這全城的百姓更等不起。

混亂總有被平息的一天，污濁總有被洗淨的一天。

而真的等到了那一天，他們這兩個相對而立的人，又将是誰先忍不住露出尖刀呢？

趙景玄是走着走着才發現身邊少了個人的，他于是回頭去看。

便是連楚荊愣愣地站在原地，一雙眼滿含複雜地看着他。

趙景玄走過去拍了拍連楚荊的肩膀：“怎麽了？”

然而就是這小小的一個拍肩膀的動作，連楚荊卻像是突然被燙到般躲開了。

那瞬間，連楚荊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苦和愧疚，然而最終還是歸于無喜無悲的黯淡。

連楚荊執拗地低着頭做鴕鳥，趙景玄的手便只能僵在半空。

一時間氣氛有些尴尬，最終還是趙景玄先破了冰。

他慢慢走近連楚荊，沒再伸出手來，高大的身影卻仍是幾乎将連楚荊整個攏了起來。

熟悉的木香味靠近，連楚荊一時恍惚地擡起頭，對上的就是趙景玄那雙略帶着強顏歡笑的一雙眼。

那一刻，連楚荊覺得聰明如趙景玄，一定察覺到了什麽。

然而對方卻沒說什麽，只是哄孩子般笑了笑：“好了好了，陛下若是不喜歡臣自稱自己人，下回臣不說便是。”

其實兩人都知道，兩人之間的溝壑哪裏是這微不足道的退一小步能填平的。

只是當命運巨石般向兩人滾來時，他們即便再恐懼無奈，也是能擡起手來粉飾太平，象征性地阻擋無力改變的現實罷了。

于是兩個人很默契地不再提起這件事，一路沉默地回到了大衍宗。

不知趙景玄給魯朔喂了什麽藥，總之前些天還昏迷的魯朔這些日子竟已經能自己下地了。

連楚荊此時非常想告訴對方讓他好好休息，然而事态嚴峻，即便趙景玄将自己所有人都交給了連楚荊調度，到底是杯水車薪。

好在魯朔年輕身子底也硬實，接了連楚荊的命令就帶着人風風火火地朝大壩的關卡處找蹲守的亘羅人去了。

連楚荊這幾日都在為亘羅人炸山淹城的事情憂心，眼看着人又消瘦了一些，眼下的青黑更是深了一圈。

趙景玄看着心疼，将手中的賬本整理完後，便連帶着送了些綠豆糕過去，正碰上了迎面而來的魯朔。

魯朔原先看趙景玄便不順眼，那日之後更是勢同水火。

只是大敵當前，兩人都謹慎地不與對方沖突，相互打了個照面便匆匆擦身而過。

“恒水這條線上有兩道關卡，陛下為何只讓魯朔去西邊那座？”

連楚荊聽到聲兒，揉了揉有些發.脹的眼睛，看到是趙景玄将賬本和綠豆糕放在桌子上，才放下手中的地圖。

“說是有兩道，但亘羅人此番動作雖大，然而畢竟人手有限，還要将大部分的人放在攻打兵庫和糧倉上……

因此一定會選擇離江寧城更近，且山勢險峻但守衛卻相對不多的西邊。”

趙景玄點點頭，的确，兩邊人手都不足的情況下，選擇西邊确實是更優選擇。

眼看連楚荊說完便又要拿起重新整理的賬本，趙景玄端起盛着綠豆糕的碟子，不偏不倚地蓋了上去。

“陛下近來憂思過重，賬本緩緩再看也未嘗不可。”

連楚荊不可置否，左右賬本被趙景玄壓着也拿不起來，他也只好撚起一塊綠豆糕放進嘴裏。

柔軟綿和的綠豆糕輕輕一抿，便化作了唇邊回味的一抹清香，輕易将這些日子的疲勞都吹散了。

連楚荊滿意地呼出一口氣，便見趙景玄正滿眼笑意地看着他。

“怎麽，有話要說？”

趙景玄也不賣關子：“陛下知道，玲珑她……”

然而這話不知怎麽觸到了連楚荊逆鱗，話還沒說完，小皇帝周邊的氣壓便陡然低了下去。

他不輕不重地将手中的綠豆糕放了回去，在盤子上敲出一聲悶響，看着趙景玄的眼睛中也多了些敵意：“不許動她！”